便要走,所以只好耽誤兩位姑娘睡覺了。”
雷又招道:“溫姑娘是我們兩個姐姐的師姐。也可算是我們的姐姐。自家人,不用客氣。”雷絕招卻道:“唉,人生苦短,來匆匆,去匆匆,古來如此。小妹早已習慣了。”
溫玉華道:“聽說,你們爲張大人準備了禮物。”雷又招道:“那是四妹準備的。”溫玉華道:“哦,就請拿出來吧。”雷又招道:“拿是拿不出來的,只能講出來。”溫玉華道:“只能講出來,那是什麼禮物?”
雷絕招道:“是馬戰之術。”
“馬戰之術?”溫玉華道。聽其聲,觀其色,溫玉華心情甚爲震動,想必已爲此事焦慮多日。
雷絕招道:“對,馬戰之術,也就是騎在馬上進行搏鬥的武術。”
萬臨山一旁插言道:“那多不方便!馬兒礙手礙腳的。一騎在馬上,前進、後退、左閃、右避、躍高、伏低,種種身法都施展不了。我平時只爲趕路騎馬,一到打鬥,便立即下馬,免得吃虧。”
雷絕招道:“江湖草莽,連你在內。自然如此。但萬相公可否知道,中華武術源遠流長,爲何屢受外敵滋擾而無力還手?”
萬臨山道:“那定是天朝官府軍隊不習武術的緣故。”
“非也。非但軍隊將士常練武術,就是民間武林人士也不乏抵禦外敵之人。”雷絕招道:“不信問溫姑娘。”溫玉華立即道:“絕招姑娘說得對,軍隊時常操練武藝。”
萬臨山猜測道:“那是因爲外敵太強,武功太高了?”
雷絕招道:“也不是。此往經年,街市巷井,我武林高手與敵國將領相遇,多數能輕易擒之。”
“難道就是因爲什麼馬戰之術的原因了?”萬臨山道。
雷絕招道:“對。馬戰之術,適合戰場上衝鋒陷陣;尋常武術,只能小打小鬧。”
萬臨山道:“難怪以往武林中般般英雄皆庸庸無爲,似過眼雲煙。反倒是朝庭中的馬戰高手,像什麼廉頗、田單之類的,能使百姓揚眉吐氣,大快人心。”
雷絕招道:“可恨世人眼中,皆輕馬戰之術。使我泱泱中華每每在一代馬戰高手之後,又任外敵鐵騎侵入。”
萬臨山道:“如此說來,也就是沒有馬戰之術的秘笈留下了?”
雷絕招道:“不錯。後人只有靠悟,重新悟出馬戰之術來。然而,若非天降像我和我三姐這樣的奇才,是可望而不可及也。”
溫玉華道:“這種慢慢想的事,不用這麼急。”
雷絕招道:“眼見四川民生安康,歌舞昇平,小妹怎忍再興刀兵?然而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肥肉常招惡犬。據小妹觀察,周邊四夷皆有妄動跡象。我們不得不居安思危。再說,溫姑娘若不心急,又怎會讓我不用急?”
雷又招見雷絕招話中衝撞了溫玉華,忙道:“聽你的口氣,想必已經通曉馬戰之術了?”
雷絕招道:“小小三姐,怎可懷疑我。馬戰之術我確是想通了。不信馬上就可以試給你看。”
雷又招應道:“好,我這便遣人回顏府拉馬。”
溫玉華道:“又招且慢。”看來,溫玉華對雷絕招言語衝撞非但不在意,反而還很熱切,根本就未注意到雷又招是要“遣人”回顏府拉馬,還問道:“卻不知要怎樣演試?”
雷絕招道:“可以找兩根棍子,讓萬相公手持一根,然後我縱馬過來,雙棍相交,且看是誰的棍子先斷。”
萬臨山趕忙叫道:“免了,免了。那日草場一戰,姑娘以一根狼牙棒,一招之間,將七星山莊丁莊主擊成重傷,在下親眼所見。後來,在下還聽說。陰山派王掌門的內傷,也是姑娘一招擊成的。在下已知姑娘馬戰之術的厲害,自認不敵,就不用試了。”
“有這樣的事?”溫玉華左右一望,道:“無論如何也要試它一試。這樣吧,”說着,身子斜斜飛出,轉了一個大圈又飛回原地,“這根棒子只有核桃粗細。姑娘若使馬戰之術,能擊斷多粗的樹枝?”
雷絕招看了看溫玉華遞過的棒子,道:“能擊斷大約碗口粗細的樹枝。若是樹幹則需再細一些。”
“好。”溫玉華說完,順着山坡便滑了出去。萬臨山正待分辨溫玉華的身形,卻見溫玉華已滑了回來。溫玉華道:“我已經準備了一根樹枝。絕招姑娘請騎到我肩上,我來當你的馬。”
雷絕招道:“不行不行,那怎麼可以?”
“難道非得要用馬麼?”溫玉華道。
雷絕招道:“那倒不是。不過,我的馬可是有腳蹬的。”
“腳蹬,那是什麼?”
雷絕招道:“是用來固定腳的東西。有了它,才能夠將腿腳的力量通過腰腹傳到手臂之上。”
溫玉華道:“你騎在我肩上,我將你的腳固定住,不是一樣的嗎?”
雷絕招道:“一樣倒是一樣。不過,把溫姑娘當馬騎,我可不敢。”
溫玉華道:“事急,可從權。”說完,上前一步,將雷絕招一提一甩,雷絕招立即騰空飛起。跟着溫玉華身形一動,正好扛住落下的雷絕招,接着,向遠處奔去。
萬臨山這次打點精神。清楚地看見她們的影子越行越遠,然後又越行越近,最後回到眼前。
溫玉華放下雷絕招,道:“沒想到真有如此結果。不過,如果剛纔便是戰場,敵方只須即時閃身,便能避開了去。”
雷絕招道:“爲何不說,對方躲開來勢,另擊我要害?”
溫玉華道:“你來勢太猛,對方原地蓄勢,強弱不敵。再說,戰場上你當身披盔甲,手裡更勢長兵利器,來勢更強。因此,對方只能避之。”
雷絕招道:“若對方也身披盔甲、騎有戰馬,便不能說避就能避的了,是不是?”
“若飛身而起……”溫玉華有些遲疑。
“盔甲太重飛不起,縱能飛起也不高,更不能持久。”
溫玉華道:“我若不穿盔甲,又能躲,又能飛……”
“戰場上到處兵器,難免受傷。偶然一支流矢便能讓你消聲無息地死了。”
“溫姑娘若聽到風聲不對……”萬臨山道。
“旌旗滿天,鼓鑼陣陣。人喊馬嘶,風聲何在?”
“果然別有天地。”溫玉華道。
雷絕招道:“這馬戰之術,要訣就在一招。用盡馬力人力,蓄足了勢,只擊一招,不留一絲變招的餘地。如若不中,圈馬重來。”
“好,這禮物我代張大人收下了。”溫玉華道。
停了一下,溫玉華話鋒一轉,道:“常聽人說,軍師氣傲。若聽從軍師之計。用兵必勝,則留之。若不從軍師之計,用兵必敗,則去之。我正擔心呢。”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若不能依從我們的計謀,用兵必敗,我們留下還能做什麼呢?”雷又招道。
“哦,”溫玉華又沉吟了片刻,道:“對二位,玉華不敢隱瞞,只好先作說明了。四川的廟計早由張大人立下了。現在的四川,官府擁有道義,將帥富於智謀,法令暢行無阻。更兼武器精良,軍隊衆多,賞罰嚴明,士卒訓練有素,糧食儲備充足,天時地利人和,勝負已可預見。只是,兵者,詭之道也。兵家取勝的奧妙,只可意會。因此,我們目前渴望的便是直接統率之人。遇見二位姑娘,便若久旱逢甘霖一般。還望二位姑娘能夠屈就。”
雷絕招突然妄顧左右而言他:“昨日傍晚的兵諫,想取代王濟恩只是一個幌子,兵諫真正的原因似乎是想弄清楚張大人的下落。”
雷絕招若不提起,萬臨山幾乎都要忘記這事了。要知四川的一切,皆拜張永所賜。張永若遭不測,則以前種種都成幻影。萬臨山不由得打起精神,留神注意溫玉華怎麼說。
卻見溫玉華點了點頭,道:“眼下的四川,農工醫學兵,五福興旺,四海仰視。這一切,取自張大人乎?”
雷絕招略顯遲疑,一旁雷又招接過話頭,道:“然也。”
溫玉華再道:“張大人文采不如張尚之。做工不如姜百彎,行醫不如荊薄野,教子遠遜況榮河,武藝差我十萬八千里,用兵也遠不及二位姑娘。何言一切取自張大人焉?”
雷又招道:“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張大人公德奇勳,知人善任。有了他,能人異士才能相聚一堂,齊爲百姓謀福。前面之言,相信張尚之、姜百彎、荊薄野、況榮河等人也是這麼想的。”
溫玉華道:“不錯,張大人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人生於世,不過匆匆數十年爾。卻不知張大人百年之後,百姓的生活又會是什麼樣子?”
這次,雷又招沒有答話。雷絕招又接過話頭,道:“這麼說來,張大人對每一方面均只設下廟計,然後便隱居起來,作壁上之觀了?”
居然有這樣的事!雖說這還只是雷絕招的推測,但萬臨山所認識的雷絕招還從來沒有錯過,故此萬臨山驚詫非常。果然,雷絕招話音一落,溫玉華便道:“正是。自張大人隱居算起,已經有將近兩年的時光了。這段時間,四川各業依舊蒸蒸日上。就只是皇上即將入川,不知如何應付。”
萬臨山插言道:“剛纔兵諫之時,溫姑娘爲何不將事實告之諸將?”
“這樣的事,他們肯信麼?”溫玉華道。
萬臨山心道,這倒也是。就算自己,若不是雷絕招猜出,只憑溫玉華那樣說,也是不會信的。
人往往是寧可信敵人,也不信朋友。張永這種驚世駭俗的舉動由已生隔閡的雷絕招猜出來,萬臨山方纔深信不疑。
雷又招道:“莫非沒有一人知道張大人隱居的所在麼?”
溫玉華道:“本來嘛,張大人是告訴了我師父的。偏偏當時我師父沒有在意,後來就把它給忘了。”
雷又招、雷絕招互看了一眼。雷又招道:“只有多派人手,到遠處去找了。”
萬臨山心道,張永既作壁上之觀,必不會遠避他鄉。比起雷絕招,雷又招果然要遜色一些。再一轉念,領悟到雷又招所指的並不是張永,而是指張永的替身。近處有無貌似張永之人,四川官府應該早就知道了。到遠處去找,必然是找替身無疑。看來,就算雷又招如何的不行,也遠遠勝過自己。
卻見溫玉華微笑道:“二位姑娘也肯去找麼?”
雷絕招道:“張大人此舉,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能奉此人爲主,也不知是幾生修來的福份。溫姑娘若需我們去尋找,我們自然肯去,就只怕溫姑娘另有別的事情。”
萬臨山心道,不知溫玉華明白雷又招的意思沒有。有心點明,卻有越俎代庖之嫌。再一想,此事何須點明。只要真的安排下去,下面的人是絕不會忽略與張永相貌相似之人的。
“正有要事需二位姑娘幫忙。”但聞溫玉華說道,“對二位姑娘的安排,我準備分三步走。本來應該是惟纔是任,但軍隊之中,講究積功而升,故此要分三步。首先,請二位代替尊重和我,讓江湖羣豪心甘情願地幫我們。成功之後,各交一支軍隊建功。最後纔將其它的軍隊交給你們。如何?”
雷絕招道:“這第一步,還請溫姑娘收回成命。我與三姐只擅長用兵,對其餘之術,小妹雖略有涉獵,但仍不足擔當如此重任。”
“是的,的確是重任。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呢,只好讓你們擔當了。”溫玉華道:“你們明日乘船而上,到巴東找尊重辦交接,期限僅爲一月。”說完,一溜煙上了山坡,會合了雷招弟和雷再招,揮了揮手,一齊轉身遠去。
萬臨山等三人原地站了很久之後,雷絕招喟然道:“乳燕出林,各自分飛。骨肉分離,早遲之事。此情此景,更可少些纏綿。”雷又招鼻子輕哼一聲,小聲道:“若不是萬兄在這兒,恐怕……”後面的“早就哭鼻子了”卻忍住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