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很簡單,但卻非常之大。地面的凍土堅硬異常。看來挖墳的人還很費了一番功夫。墓前豎有一石,上有刻有“巫苓燕之墓”五個小字。
巫苓燕怎麼在這兒?
據薩九牧報告,兩個月前遇見巫苓燕之時,還在四川的青城山。難道巫苓燕受命於四川?
吐蕃根本沒有必要跟蹤自己,巫苓燕也只能受命於四川。
巫苓燕既然受命於四川跟蹤自己,隨即卻又跌下山谷斃命,莫非是認出了自己,以死相報?
金旺福感覺心胸一陣刺痛,一扭頭,踏上歸程。
吐谷渾使者在吐蕃被四川跟蹤,說明了什麼?
首先說明四川已有高手潛伏吐蕃,然後說明四川不清楚自己的使命,故此纔會跟蹤。
四川派遣高手到通麥臥底,必是對吐蕃有所打算。吐蕃贊普口稱不想舉兵,卻將通麥整整一座大城百姓驅散。看來,四川與吐蕃之戰已成定局。
因爲這個消息,三月初,當金旺福迴歸吐谷渾王國之後,立即受到褒獎,並被提升了兩級。金旺福躊躇滿志之間,腦中靈光閃現。就接連獻出了這三條針對灌縣的難民之策。
雷絕招既然要粘住吐谷渾,就不能讓吐谷渾因爲失敗而退卻。對吐谷渾這種行動,就不能採取滴水不進的對策。相反,還要聽之任之,讓吐谷渾按計劃,有步驟,慢慢地進行滲透;讓吐谷渾王國的重心越來越移近四川。
而在縣城內部,由於百姓早已疏散,調派指使,就非常之方便。針對吐谷渾難民一事,雷絕招採取了劃定區域的方式,對難民實行了封鎖隔離。只是長時、少量地對其投放食物。並施下嚴令,凡有膽敢突破封鎖的,一律格殺。
就這樣,灌縣外鬆內緊。自顧自地進行着軍隊的訓練。原十餘萬吐蕃士兵逐漸適應了平地的氣候,原次主力軍的將士在四姑娘山上也能奔跑自如。兩支部隊,正在慢慢地融合爲一支。
四月二十二日,萬臨山等十位江湖好手帶着六十多名主力軍掉隊的士兵,來到灌縣。雷絕招大喜,立即設宴款待。
“嗨,好久沒吃肉了。今日幸虧你們來了,我纔可以借這個由頭,大吃一番。”雷絕招面對楊昌樂的敬酒,說道:“酒就不喝了,還是吃肉要緊。”
“絕軍師嚴謹自律,楊某佩服。”
楊昌樂的師叔藍壽光說道:“小姑娘作了軍師,還不能想吃就吃。今後倒不如到我們泰山派來吧。”
“我知道泰山派有錢。但我們雷家又何曾差了。”雷絕招嚼完口內之物,吞下,道:“我家的錢,一不小心,就壓死取錢的人。”
藍壽光道:“我好像聽說四川官府發行了交子,用的是紙幣吧,怎麼會壓死人呢?”
“確實沒有壓死。原因是取錢的人很小心,可不是因爲紙幣。”雷絕招道。
楊昌樂問道:“師叔,什麼交子,是不是銀票?”
“不是。”藍壽光道:“銀票是錢莊發的,範圍有限。交子是官府發的,範圍要廣得多。”
“啊,對了,萬相公,”雷絕招道:“好像你說過,曾經給杜聞秀療過傷,是吧?”
萬臨山答道:“是啊。”
“是這樣的,”雷絕招道:“三姐和我原來設想,讓大理軍與皇帝所帶的兵力互相消耗。那知道皇帝這次帶的主要是劍南駐軍,嗯,就是荊州十里鋪我曾經借兵的那支軍隊。這支軍隊頭天亮出的帥旗還是個‘鄧’字。第二天一下子就變成‘雷’字了。這就不好意思讓他們消耗了。
“鄧元帥主動投向我軍,對我軍大大有利。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認可。讓皇上的所帶的入川軍隊在事實上歸至我川軍旗下。其次,我還得對他們有所授意,讓他們能夠很好的應付大理軍隊。因此,必須給他們送個信。萬相公既然有恩於杜聞秀,這送信的差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了。萬相公不推辭吧?”
萬臨山起身抱拳道:“一切但憑軍師吩咐。”心中卻想,杜聞秀就算不殺自己,還不會將信給換了。
次日,萬臨山天不亮就出發,四個時辰之後,接近成都。用過乾糧之後,馳近大理軍隊。
這日大理駐北門這邊的是活捉烏甘棠的將軍韋富陽。得到士兵報告之後,韋富陽披掛上馬,出了轅門。一問,萬臨山不是前來投靠的,便沒作理會。只遣人報告中軍。又等了半個時辰,杜聞秀才趕了過來。
“青城山上,在下曾爲杜元帥療傷。故今日前來,想討個人情,要往城裡送信一封。”
治軍需要有威信。萬臨山一見杜聞秀就將療傷之事擡出,便是想要擠兌對方。那知杜聞秀卻道:“大丈夫公私分明,豈能爲一己之私而害大公?”
萬臨山正不知該怎樣說纔好,杜聞秀卻又問道:“但不知信是何人慾寄往何處的?”
“此信乃四川軍師之一雷絕招姑娘寄與成都守軍的。”萬臨山心想,信肯定會被受到盤查,就照實說了。
“小姑娘?”杜聞秀問道:“可是那日同遊青城的可人兒?”
萬臨山答道:“不是。當日杜兄所見乃吐谷渾的巫苓燕姑娘……”說到這裡,萬臨山咽喉有些哽塞,不由得另生枝節,道:“巫姑娘如今已經故去了。”
哪知萬臨山這一悲。杜聞秀竟然大受感染:“既是公函,不知能否交我查閱,以定能不能發?”
萬臨山掏出公函,交給前來接收的士兵,再由士兵轉交杜聞秀。杜聞秀一看,是一張白紙畫了面旗子還蓋了個章。旗子是成都城樓上的帥旗模樣,上面是“雷”字。下面的章卻是個“絕”字。這是什麼意思呢?
自從城樓上掛出“雷”字帥旗開始,杜聞秀就始終納悶,這姓雷的元帥究竟是誰,卻一直不知。今日之信,才知道第一個姓雷的人物。於是,杜聞秀問道:“這次天朝皇帝同來之人中,誰是這位雷絕招軍師的親戚?”
“親戚?”萬臨山不明白杜聞秀的意思:“她在成都哪來什麼親戚?”
杜聞秀道:“那天守軍元帥就自稱是什麼雷絕招的親戚。因爲雷絕招名字有些奇特,我就記住了。難道那個元帥在說謊?”
“杜兄說得不錯。”萬臨山道:“現在守城的元帥在下認識。他乃是劍南駐軍元帥鄧薛關。”
“哦──”原來是這樣。皇帝帶來的軍隊想要投靠雷絕招,這便是雷絕招表示同意的回信。如此看來,倒不如讓此信過去,讓守城士兵因沒有雷絕招的進一步指示而懈怠下來。
“請隨我來。”杜聞秀打馬便走,萬臨山緊隨其後,到城牆邊上一箭之地,杜聞秀拉住馬匹,摘下弓箭,待萬臨山跟上之後,遞給萬臨山:“我只能讓你射上去。”
“多謝。”萬臨山接過信。疊好,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繩子綁在箭桿,打馬馳近城牆。
守城士兵紛紛喝道:“那個人,再走,就要放箭了。”
萬臨山將丹田之氣一提,道:“我乃主力軍又軍師麾下溫爲寶部屬萬臨山,今奉次主力軍絕軍師號令,前來送信。接好了──”說完,挽了個滿弓,將箭射到城樓的立柱之上。
等萬臨山過來之後,杜聞秀問道:“萬兄真的投靠了川軍?”
萬臨山道:“是。”
“既如此。昔日青城山上療傷指路之恩就與今日送信相抵,如何?”杜聞秀道。
“好。”萬臨山道:“下次見面,我希望杜兄能與在下單打獨鬥一場。”
杜聞秀雖然沒有精研馬戰之術,卻也知道馬上馬下的很多區別。於是道:“私下會面,大家依然是朋友。兩軍對陣,我當奉陪。”
卻說城內守軍得信之後,一層一層,很快傳給了鄧薛關。鄧薛關看了,喜道:“小姑娘同意了。”當下傳閱許邵陽等四將。許邵陽道:“當找個時機,給張大人看看。”鄧薛關道:“善極。”
張永看信之後,卻道:“雷、絕,怎麼不招啊?這面旗子畫得非常平整,也沒有動的樣子。”
“不動?”鄧薛關想了想,道:“就這樣耗下去?”
張永道:“對。我聽說,她本來是要耗你的兵力;既然你臣服了,她就只好讓你耗時間。”
鄧薛關聽到“她本來是要耗你的兵力”之句,大驚,道:“原來城外的大理軍隊,竟是她有意……”後面“引來的”三個字實在不敢說出口。
“嗯,”張永道:“這事,據說她是安排王濟恩做的。”
“轟”、“轟”……自四月五日以來,西面羣山就不時傳來爆炸的沉悶之聲。這是四川軍隊派遣的武林高手,繞過通麥,正在炸山阻路。
雪山頂上,一般人根本就上不去,糧草輜重就更不用提了。故此,吐蕃空有二十萬大軍駐紮通麥,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川軍炸山,而無計可施。
“嗨,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根敦像一隻剛關進籠中的野獸,走過來走過去,一刻也不能安靜。
八思巴.班禪笑道:“將軍果然本色,又着急了。”
根敦道:“沒想出辦法,當然着急了。別駕如此鎮靜,莫非是已經有了辦法?”
“這還有什麼好想的?”八思巴道:“川軍切斷我軍與後方的道路,無非是要切斷我軍糧草的供應。兵法雲。如果敵人城池堅固,溝澗深邃,士兵多而糧草少,就應當切斷敵人外援,阻止其糧草的供給;這樣,時間一長,敵人就會不攻自破。這便是川軍所打的如意算盤。他們不知道我軍並不缺乏糧食,並不需要從內地補充糧草。故川軍此舉,簡直是勞而無功。”
“別駕真是高明,川軍一翹屁股,別駕就知道他們拉的是什麼屎。”根敦道:“但不知別駕把川軍過來交戰的時間算出來沒有?”
“此時不同往時,不可同日而語。”八思巴還是慢慢地說道:“當初川軍若來,陣勢未定,隊伍不整,可以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現在雙方駐地相距較遠,力量相差不大。川軍若派人前來挑戰,就很可能是誘敵之策而藏有伏兵。”
“當初別駕不是說,通麥城外五十餘里山路兩邊都藏不住人嗎?”
“確實藏不住。只是,藏不住的是我們的人。看川軍炸山阻路所派遣的那些人,登高山如履平地,想必具有傳說中所說的武功。這種人,藏得住。”
“這就是說,不僅我軍不能進攻,而且川軍來了也不能應戰。是不是?”
“應戰還是可以的。只是千萬不能追。”
四月十三,當成都被大理軍隊圍困之時,三千里之外的雷又招,讓親兵把工匠營首領付晉寧請進了帥府。
偏廳,雷又招讓付晉寧坐下答話。
“那三件事,不知進行得怎樣了?”雷又招問道。
付晉寧還是站起身來,躬身道:“小人慚愧,至今全部沒有着落。請軍師責罰。”
“成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此事乎?坐下吧。”雷又招道:“把你們失敗的過程說說吧。”
“小人也正有向軍師彙報之意。”付晉寧道:“又軍師雖門外之漢,然天賦過人,說不定旁觀者清,還能一針見血,發現症節之所在。”坐了下來,道:“嗯,小人就先說火山坑化冰的事吧。
“我們最初的設想,是在火山頂上,大圈的某一處架上煉爐,然後在煉爐的旁邊架上一個翻車。翻車將冰坑的水提上來,加到爐裡;煉爐燒熱的水又重新注回冰坑。這樣,冰坑裡的水就會愈來愈熱,冰,也就慢慢化了。”
雷又招道:“聽起來似乎不錯?”
“是的。我們工匠所想的,就算是不行的東西,看上去也通常是不錯的。”付晉寧嘆了口氣,道:“後來,我們找了一處山谷,試驗了一番,才發覺錯了。”
“爲什麼呢?”雷又招道。
“因爲熱往上走。”付晉寧道:“試驗中,上面的水儘管沸騰起來,一丈以下的冰卻始終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