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記憶裡的顏色

東京的夜晚喧譁無比, 伊藤忍看着周圍的一切只覺得自己的心情煩躁的很,這次他丟下了展令揚自己一個人走在這個可以說是陌生的街道上,站在那裡, 一時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往何處去。

腦海裡的全是耀司那冰冷的眼, 這幾天來一直糾纏着他的處了那對待自己的冰冷之外, 還有便就是對待那個女子的柔情, 兩者之間的對比是那麼的明顯, 明顯的讓他的心一直痛到現在。

這樣奇怪的心情讓伊藤忍感到不知所措,好像一切就要脫離了原有的軌道,步入了一個奇怪的他無法控制的軌道。

隨便的走進了一間酒吧, 點了一杯酒吧裡最烈的酒,就這樣坐在吧檯上一點一點的喝着, 望着那些跳着熱舞的男男女女, 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那個時候,自己也才十幾歲的年齡, 經常混跡在這些地方,然後喝醉了就鬧事,鬧事了就打架,最後總是被匆匆趕來的耀司帶了回去,回去之後還要接受老頭子的怒吼和鞭子, 鞭子大多都是耀司替他挨的。

那個時候, 他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別的, 他會罵他, 會趕他走, 會一直說自己不需要他這樣的話,可是卻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他。

是的, 他從未想過要傷害他。

可是從什麼時候自己就那麼的不把他的生命當一回事了呢?

好像是去了美國之後,好像是在認識了令揚之後。

一次一次的傷害,一次一次的背叛,一次一次的讓他置身於地獄的邊緣……搖晃着杯裡顏色美麗的酒,伊藤忍皺着眉頭思緒萬千。

仰頭,把半杯的酒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後又要了一杯,一杯又一杯的不停的灌着自己,似乎只要醉了,一切就又會回到原點一般。

可是可笑的是,他越喝越清醒,整個大腦裡只剩下了那天所見到的一切,耀司的溫柔,耀司抱着那個女人笑的很幸福的樣子,耀司對自己的冷淡,耀司說那個女人比什麼都重要的話語……就像是一個夢魔一樣,一直糾纏着,讓他不得安寧。

我愛的是令揚。

伊藤忍一遍又一遍的這樣對自己說,好像是在告訴自己,又好像是在催眠自己,壓下了自己心底那異樣的情感,可是卻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苦笑,自欺欺人呀!

胸口的隱隱作痛讓自己無法忽視,就好像自己終於在失去了之後才正視了自己的感情一樣,從衣服的兜裡掏出了手機,翻開通訊錄,第一個不是自己的陽光展令揚,而是那個一直粗魯對待的人,原來自己在下意識裡已經明白了他對自己的重要性了,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

想起了老頭子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在想一下這些年來自己的所作所爲,伊藤忍恨不得給自己一刀,可是自己欠他的太多了,多的永遠都還不了了。

“小忍忍,原來你在這裡呀~讓可愛的人家找了那麼久~”展令揚在找了幾個地方之後終於是在這家酒吧裡找到了已經有些醉了的伊藤忍,他無奈的笑了笑,付了錢,便扶着伊藤忍離開了這家酒吧,“好啦好啦,可愛的小揚揚這就帶比可愛的人家不可愛那麼一點的小忍忍回家咯~”

回家?

伊藤忍迷茫的望着展令揚:“回家?哪個家?”

家,這樣美好的名詞他有嗎?

媽媽死了,他的家也沒了,雙龍會,白龍落那些地方都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哪裡?

【忍,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吧。】

記憶裡,曾經也有一個人在自己喝醉的時候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微笑的說着帶自己的話,然後他們就會一起回到那個有他的家。

原來,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是家了嗎?!

可是到現在他纔想明白,遲了。

被帶回到黑龍落裡的伊藤忍推開了展令揚,自己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耀司的臥室裡,無力的跌在了地上,雙手撐地,伊藤忍迷迷糊糊的想,他和耀司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呢?

其實根本不用去回想,只要一閉上眼睛,那一幕就會浮現。

那年的冬天要比往年來的還要早的早,潔白色的雪已經開始下了好幾天了,他裹緊了身上薄薄的衣服,走在人不是很多的街上,眼裡倒映着那些歡聲笑語,還有那溫暖的燈火與充足的糧食,身上的溫度卻是越來越低了。

那個只有四面牆的家裡,母親還病着,可是卻沒有一點錢可以給她看病,也沒有任何吃的可以讓她充飢,而自己現在也只不過只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什麼能力都沒有。

走到了一個小巷裡,伊藤忍有些累了,他找了一個沒有雪的地方坐了下來,緊緊的抱住了自己,這樣他才能夠感到一點點的溫暖。

他已經在外面找了一整天了,可是沒有找到一點可以吃的,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助他,母親生病了沒有辦法出去找工作,現在家裡還真的是什麼東西都沒有。

將頭埋在了懷裡,他閉上了眼睛,真的好冷啊,今年的冬天爲什麼會這麼的冷呢?

雪落在身上那冰冷的感覺讓他差點以爲自己就要這樣死掉了,如果就這樣死掉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在覺得冷了?!如果就這樣死掉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會在被人家罵成沒有父親的孩子,說不定這樣還可以見到父親呢?!可是他卻不能就這樣死了,因爲他還有母親啊——

“喂,你爲什麼坐在這裡?”突然耳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伊藤忍擡起了頭,看到的是一個就像是他在畫本上看到的,不,比那畫本上還要美麗的天使。

他以爲那是從天堂來的天使,特意來接他的。

“你是天使!”伊藤忍伸手撫上了天使的臉,那觸覺真的很溫暖,只那一剎那,就讓伊藤忍眷戀上了那個溫度,他的手環上了天使的腰,一把將他拉到了自己的懷裡,緊緊的抱住,深深的吸了口氣,天使身上那淡淡的非常好聞的味道讓他很是沉迷。

耀司側着小腦袋傻傻的看着伊藤忍的側臉,環繞在自己身上的溫度雖然有些冰冷,但卻是他除了自己的母親外唯一碰觸的溫度,耀司眨了眨眼,突然間,他伸手抓住了伊藤忍的衣服,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了他,這個溫暖他怕是眷戀上了,再也放不開了。

其實耀司後來一直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沒有和父親賭氣離開了家,他就不會遇上伊藤忍,也不會讓伊藤伯伯知道了伊藤忍的存在,這樣說不一定的話伊藤忍還是會和他的母親在一起,沒有踏進這個黑暗的世界,而自己也不會因爲他而遍體鱗傷。

可是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如果的存在。

他們之間的糾纏早已是命中註定的。

“我不是什麼天使,我叫宮崎耀司,你呢?”耀司笑着看着緊緊的抱着自己的男孩子,這個孩子比他要小,身子看起來也很單薄,冰涼冰涼的,但是——很溫暖。

不是天使?!

那就是一個比天使還要美好的人了,伊藤忍更加的抱緊了懷裡的人,嘴角不被察覺的勾起了一個歡愉的弧度,那不是說明他可以留下他呢!

這是他第一次和耀司見面的場景,也是他記憶裡最幸福的時刻,那是他今生惟一一次將他抱進懷裡,感受到他溫度的時刻。

然後很順其自然的,他帶着他走遍了他所認爲好玩的地方,也帶他回了自己的那個家,看着他開心快樂的樣子,那時候還小的伊藤忍只是覺得,耀司嘴邊的那個笑顏是那麼的好看迷人,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就這樣一直看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那時候的伊藤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當時心裡那無法言明的心情究竟是什麼。

可是等到他真正明白的時候,他的天使已經不再會對着他笑了。

他還記得,在喧鬧的街上,他拉着他的手拼命奔跑着,努力的躲開那些身穿黑衣的人,耳邊是歡快的笑聲,還有那微弱的喘息,手裡裡的手是那麼的柔軟,那因爲跑動的關係而更加溫熱的溫度直接融化了他心裡的冰冷,融化了整個冬天的寒風冰雪。

可是那樣快樂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才短短的幾天,耀司就被家裡的人找到了,帶了回去,而自己的母親也因爲這次的關係而被那個男人找到了,自己也被那個男人強行帶了回去,母親也就這樣走了。

看着母親漸漸倒下的身影,伊藤忍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那個時候卻怨恨上了什麼錯都沒有的耀司,是因爲那時候他太弱小了,保護不了自己的母親,逃避的把一切的錯都推到了那個純白的人的身上?!

是了!

那時候的自己沒有一絲的力量與那個男人對抗,甚至這十幾年過去了,自己還是無法與之對抗,所以就把一切的不滿與憤恨都發泄到了耀司的身上。

坐在地上,背靠着牀,伊藤忍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呵呵”的笑了起來,但那淚水卻止不住的從臉上掉落到了地上,展令揚就站在門口,靠着那門欄望着笑着流淚的伊藤忍沉默。

明明沒有忘記的不是嗎?!

在那古老的城堡裡再次看到耀司的時候,一身白色和服的耀司站在大門口驚喜的看着他,眼裡臉上滿滿的都是見到他的歡愉,伸出的手卻被他無情的拍開了,那白皙的手背上出現了紅色的印子,明明是不捨不忍的,可是自己卻要強裝出一副厭惡的樣子面對着他,並且無視了他眼裡的受傷和不解。

自己當初爲什麼會那麼的殘忍呢?

在他離開的時候,自己不是一直念着想要見他的嗎?

那爲什麼在見面了後自己卻做出了這樣的表情?

明明發誓了想要保護他一輩子的,結果傷了他的人卻是自己!

從被自己拍開了手到後來的爲自己受罰、爲自己肩負起了那滿是殺戮的黑龍的職責、替自己擋搶擋劍的、忍受自己的打罵……自己這十幾年究竟是都做了些什麼呢?

原來面具戴久了就會變成真的了啊,自己不停的在心裡說着討厭他,臉上也戴起了厭惡他的表情,於是就真的忘記了,自己是那麼希望見到他,那麼渴望和他在一起的心情了。

“哈哈……哈哈……耀司……耀司……我的耀司……我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梗咽。

展令揚張了張嘴,最後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可更多的應該是不甘吧。

自己做了那麼多的努力,非但沒有把那個人的目光從伊藤忍的身上拉走,更甚者把他推給了另外一個女人,而他爲此,還是傷害了這個一直把自己當做朋友的人。

如果當初自己一開始就讓伊藤忍發現他的感情而沒有想着利用他的話,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

他自嘲的勾起了嘴角。

不會的,不說自己不會這麼做,就是他,說不定那個時候眼裡心裡更沒有自己的存在。

“耀司、耀司、耀司……”伊藤忍放下了手,迷茫的看着那潔白的天花板,腦海裡全部都是耀司的身影,從小到大的,最多的是那場潔白的雪,他臉上那天真純淨的笑容。

自己早已經忘記了耀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那樣對他笑了。

但是在那天,他又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那樣的笑顏了,可是能夠讓他露出那樣笑容的人已經不是他了。

那個女孩和他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那個女孩的能力也非常的好,這樣就不用擔心因爲那個女孩而讓耀司的敵人有機可乘了。

自己已經失去了耀司了,對不對?!

那個叫□□的女孩子比他要強,而且也能夠保護耀司,不讓耀司收到任何的傷害,至少那個女孩是不會傷害耀司的,不會像他這樣傷害耀司的。

其實他知道,耀司這次住院,也是因爲他的關係,如果他不是因爲嫉妒那個女孩子,想要讓耀司想起他的存在,他又怎麼會同意令揚的主意去惹怒雙龍會的死敵呢!

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耀司這次不這麼幸運的話,那麼,那顆子彈是會直接射中他的心臟,那現在,耀司也不在了。

這是自己先放棄了耀司的,不是嗎?!

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的話,那他是不是可以奢望耀司的心裡最愛的那個人還是他的,是不是就可以認爲耀司這輩子還是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呵呵……

可是這一切都已經成定局了,他沒有忘記,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了,耀司今天看着他的那個冰冷的目光,那個好似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

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耀司已經不再愛他的這個事實了。

耀司——

記憶裡的那年的冬天,其實是他這些年來過的最溫暖的一個季節,那潔白的雪,還有那純淨的笑,那是深深的烙印在他記憶裡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