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在吳毅打量外間的時候，就已經明白吳毅之後所言之事，干係匪淺，是以也放下手中的書卷，待吳毅以筆墨言罷此事，又拿起楚材人給予的黃紙，細細打量起來。
大致瞭解此事之後，雍王將吳毅書寫的紙張，付諸燭火，一把燒了乾淨，而後纔看向吳毅，面無表情，顯得有幾分冷酷，道:“你覺得楚材人所言，虛實何如？”
吳毅明白，這是雍王在試探自己了，正如楚材人自身所言，這等大事，楚材人哪怕有些誇大其詞，並沒有寫那麼多人，但是哪怕是數十人，也足夠分量了。
所以，雍王要問的，其實是，究竟是該和楚材人合作，還是轉手將楚材人賣了，討好天子。
和楚材人合作，那是自己坐實虛僞小人的頭銜，靠這等陰私手段上位，讓人不齒，而且還擔負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倘若日後有人抖落出來，雍王的王位，說不定都不保。
不和楚材人合作，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默不作聲，既不與天子說，也不再與楚材人交流，裝作不知道此事。這樣做，楚材人不會放心，定然會轉投他人，若是讓競爭對手獲得這些資源，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另一種情況，就是將楚材人賣了，我得不到的資源，誰也不要想得到。
如此大案，一旦辦好了，在天子面前有功，日後行推選制，在百姓面前，也更有底氣一些，推行新策，也會有人支持。
只是如此大案，難度不小，之前在自己的衛率隊內部改革，都不了了之的雍王，是否有這個人脈與資源將這個案子辦好，倘若牽扯上高官顯宦，他們心中忌恨，在關鍵時候，攔你一手，你哭都沒有地方哭去。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坑，不管如何做，都是錯的，對，都是錯的，都是錯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吳毅不知道雍王問出這個問題，心中是不是有這個想法，但是他必須往這個方面想。
否則，即便是雍王現在沒有想明白此事，日後某一天想明白了，吳毅也不好受，而且到了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原因，那就更加讓人厭煩了。
吳毅大禮一拜，而後緩慢而鄭重地道:“依屬下看來，此事便是與楚材人所言有出入，也不會相差多少！”說着，吳毅看向了那張黃紙。
雍王明白吳毅的意思，頷首示意吳毅繼續。
“而今要事，莫過於廣派暗探，將楚材人藏匿百官情跡的地點找到！”
“若是沒有找到，然後呢？”
然後只有合作與不合作的選擇了，吳毅很想白雍王一眼，帝王家出身，都是狐狸與老虎的結合體。
“倘若到了那時，屬下建議殿下緩行以侯時局變化！”
既然怎樣做都是錯的，那麼，索性就不要做了，以不變應萬變。
“說得詳細一些！”雍王有些煩躁，這等萬金油的說法，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
吳毅答應一聲，輕聲道:“那物事關重大，倘若知道的人多了，那麼也就失去其價值了，屬下以爲，楚材人應當只與我們有聯繫，此事還沒有與魯王他們說！”
“何以見得！”
吳毅瞥了一眼雍王，直白地道:“四子之中，殿下雖然居於嫡位，實力卻是最弱，楚材人告訴我們，是雪中送炭，告訴其餘三位皇子，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其實，如果皇后願意在暗中扶持雍王一把，雍王也不至於如此，明明有着最高的地位，現狀卻是如此，連自身的班底都沒有組建完全，還要與楚材人這樣的小人進行交易。
不過其中的緣由，吳毅倒是知道一些，皇后想要在雍王班底內，掌握實權，相當於變相架空雍王了，雍王自然不滿，談崩了，就一直僵持着。
當然，僵持也就是現在僵持而已，一旦推選制正式開始，出於外部壓力，血緣紐帶一定會讓他們再次結合。
吳毅之言，頗不給雍王面子，旁人若是如此說，雍王定然要火冒三丈，而吳毅如此說，雍王自是一派坦然之色，本就是事實，又何必去爭。
“便是如此，倘若我們貽誤時機，楚材人將那物交予他人，怎麼辦？”
看來，雍王對於百官情跡，也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呀！
“那我們就讓他不敢交給別人！”吳毅緩緩道，眼眸之中，有森森寒芒射出。
“有何妙計？”
吳毅附耳低聲對雍王言說一番。
雍王眉頭微皺，“這樣真的行嗎？”
“行不行，試過再說，倘若有差，那便——”說着，吳毅提手放在脖頸之上，是抹殺的手勢。
“如此也好！手段乾淨些！”雍王沒有否決，點頭應下。
吳毅明白，雍王此言，還有後半句，若是手段不乾淨，牽扯上我，就不要怪我與你分割了！與自己王位相比，吳毅真的不是太重要。
二人對話之間，就已經決定楚材人的命運，其實，被決定的，又何止是楚材人一人的命運。
干係如此重大的百官情跡，影響整個朝局，現在吳毅可以勉強做一個棋手，等到其餘人下場，自己可能連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是的，吳毅打算瞞着道門來做此事，可不是爲了雍王，而是爲了自己，百官情跡之上劫氣，是他現在所需要的，或許這是一劑毒藥，但是吳毅本就是中毒之人，合該以毒攻毒。
冥冥之中，吳毅認爲，這是自己的大好機會，萬萬不可錯過，修士的本能，往往爲真，只是若是心頭心魔執念作祟，便是另外一個結果了。
與雍王的對話結束，吳毅輕輕關上書房的門戶，準備開始自己的操作，已經將自己的計劃同雍王說過，現在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確認楚材人有百官情跡，倘若這一切都是對方編造出來的謊言，那也可以洗洗睡了。
這一日下來，從城東到城西，從城南到城北，吳毅便服易容，將楚材人居住過的，和經常遊玩的地界，逛了一通，還買下不少楚材人的“墨寶”，想要從中發現蛛絲馬跡。
別說，還真讓吳毅發現異樣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