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有些遠,兩人乘坐平原盛的牛車前往。
不多時,已到了尾形家的宅邸。
平原盛下車後,隨從上前敲門,來開門的,是一位神色驚惶的中年女子。
正是雄一的妻子,顧不上施禮,她見到平原盛後如同遇見了救星一般,“快來,出事了,鬧起來了。”
拖着他的衣袖就往裡面跑。
“誒……稍等,”話未說完,平原盛就狼狽的被拖了進去。
身後真珠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溢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被他無奈的回頭時看到了。
真珠取下帷帽,施施然的跟在後面進入。
內院正鬧得厲害。
還未靠近大門就聽見吵吵嚷嚷的聲音。
雄一此時心中天人交戰糾結得很。
他那日產生懷疑後,也不敢和家裡人說,亦不敢貿然與對方衝突,只能先一切順着“父親”。
今天一大早起來,他戰戰兢兢的伺候完老爺子吃過飯,被逼着讓老爺子躺他膝蓋上睡了一覺,然後看天色不早,打算去店裡看看。
推開門時,就有一位僧人佇立在面前。
拄着一根錫杖,青灰色的簡單僧袍,姿容氣度出衆,可惜面色冷硬,讓人本能想敬而遠之的感覺。
連忙雙手合十行禮,“大師,您來我門上是有什麼需求嗎?是要佈施還是?”
僧人擡目朝他看了一眼,只覺得那目光銳利,冰冷如鐵,似乎要直刺心底,聽他說道:“你家近來是不是進了什麼奇怪的外人?”
“唔?沒有啊?”雄一本能就出口否定,忽然想起了狀態異樣的父親。
隨即改口,“我也不是很能確定,不過我父親自從山裡回來之後,就怪怪的……”
“山裡?什麼山裡?”僧人問道。
“犬……犬鳴山吧,我父親從前都是去犬鳴山的。”
僧人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殘忍的冷笑,“那估計就在這裡,沒錯了!”
“他在裡面嗎?”
“額?在,在啊。”
就見這僧人大步朝裡走去,一邊走一邊擼袖子,錫杖一擺,橫抗上肩頭,竟做出街上常見的無賴兒模樣。
雄一慌慌張張的跟了進去,“大師,大師,你等等我。”
後院之中,雄一的父親正睡在廊下在曬太陽。
聽到腳步聲,耳朵動了動,微睜着眼睛,只看到後頭走進來的雄一,高興地一躍而起,攤開雙手作勢要抱過來,“雄一,你就回來了嗎?工作就結束了麼?”
剛跑到一半,腳下被人絆了一下,“撲通”一聲倒地摔了個結實。
他莫名其妙的翻過身來,上方出現了一個逆光中的人影。
好熟悉的臉啊。
俊美如神靈,滿滿的惡意笑容卻如同一個惡魔。
聽見那僧人用溫柔的嗓音輕輕說道:“找到你了哦!”
“哇嗷嗷——”
當平原盛和真珠抵達內院時,見到的正是樹海和一個老頭糾纏扭打在一起的場景。
“跟我回去!”
“o(>﹏<)o不要啊!”
“山主在找你,你回不回去!”
老頭死死抱着柱子,“我不認識什麼山主!你認錯人啦!”
“長本事了你還!你是要逼我動手嗎?”
“嗷嗚——痛!痛!痛!”樹海抓住他的腦袋向外拔。
老頭痛得眼淚都飆出來了,見到旁邊一臉難色的雄一,如同見到救星,對他伸出手道:“雄一,快點救我啊!快把這個和尚趕出去!”
樹海陰沉着臉,手上加大力度,一邊彬彬有禮的扭頭對這邊說道:“這是一隻妖怪,從犬鳴山中逃出來的,等我抓回去就好!”
“雄一!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來救你爹!”
雄一猶猶豫豫,想上前,又不知該幫哪邊。
雖然說吧,對這個回來的“父親”有所懷疑,但對方一直也沒做什麼害人之時,尤其是他那雙眼睛,時常朝他露出信賴和喜悅之意,讓他不由自主的就想相信他。
也許是父親生了什麼怪病才改變的,也許真的是和尚認錯了也有可能。
看着父親痛得呲牙咧嘴涕淚直流也不放手,也是心疼的很,他喏喏道:“大師,大師,也許您真弄錯了呢?您看,不然您讓他顯露原形讓我們瞧上一眼,我也就安心了。”
樹海聞言手一頓,一推將老頭推倒在地。
“唉喲,唉喲,我的老腰啊,我不活啦,在家裡都被闖上門來的和尚打了,哇啊啊啊!”老頭趴在地上哭。
雄一滿臉爲難之色,蹲在旁邊,想伸手去扶,又有些害怕。
“噗嗤!”真珠忍不住笑了出來。
樹海挽起的袖子還未放下,一改素日高僧風範,站在旁邊恨得磨牙。
雄一轉頭,看見真珠他們,連忙上前施禮道:“平原盛大人,您來了,真是麻煩了。”
“這位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宋國的公主殿下,長平道長。”
雄一同樣也施禮。
樹海沒好聲氣的看着真珠:“你們怎麼來了。”
真珠略略凝神,看了看那位老者頭頂標註的大字:“犬妖,五級。”
平原盛向樹海笑道:“樹海,好久不見。我們是被雄一邀請過來的,我們來的原因看來和你一樣呢。”
樹海板着臉向他點頭致意,轉向真珠說道:“輔助類的法術我不太擅長,方纔我已施過咒,卻沒辦法讓他顯出原形。”
真珠頗有興致,圍繞着那個“尾形勇太”打量了一番。
老頭子睜大了圓乎乎溼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身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果然……”
真珠笑了一下,蹲下身子慢慢朝他伸出手來。
“你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尾形勇太”朝她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從喉嚨間發出恐嚇意味的低吼。
手指摸到了他的下巴,開始溫柔的撓起來。
“尾形勇太”的面部表情立刻變得癡迷,忍不住將脖子伸長,好讓她方便下手。
撓着撓着,忍不住肚皮都翻了出來,扭動着身子撒嬌道:“這裡,這裡也要摸!”
無比愉悅的神情。
配在一個老頭子的臉上,那觀感——真是一言難盡。
樹海冷哼了一聲。
聽到“尾形勇太”耳裡,如遭雷轟,他突然一翻身爬了起來。
旁邊的尾形雄一、妻子尾形太太和家裡其他人,看着他的眼神疏遠又畏懼。
“我……我就是……”他支支吾吾的編不出個理由。
朝那邊的家人走近一步,那些人齊齊互相扶持着退了好幾步。
“我,我……”
真珠笑道:“果然是性格很好的妖怪呢,怪不得櫻桃子等級比你低,卻能欺負你。”
“誒?”
眼前光影一閃,真珠肩頭多了一個六歲左右的女童,對着他一撲過來:“犬男!”
“哇!”
臉上被一隻小腳丫重重的踢了一腳。
……
犬男捂着臉,委委屈屈的跪坐在院中。
尾形一家人害怕的躲在房裡,從門縫朝這邊小心探看。
只有雄一壯着膽子站在樹海幾人身後。
犬男已經恢復成狗頭人的原型,旁邊擺放着一個骷髏頭。
“哼,現在怎麼這麼爽快肯變回來了?”樹海冷冷說到。
櫻桃子撲到犬男寬厚的背上,笑嘻嘻的說道:“犬男是很好的人,在朋友面前從不撒謊的,對不對!”
犬男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你個搗蛋精!在山上禍害我還不夠,我好不容易有點安生日子你還不放過我!”
櫻桃子吐吐舌頭,悄悄附在他耳邊說道:“那位可是我的主人哦,我可是爲你好,女人如果生氣的話,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哦~~”
犬男被她一嚇,更加老實了。
樹海站在他面前,冷冷問道:“說,骷髏頭怎麼來的?你殺人了嗎?”
雄一大吃一驚:“這個,這個妖怪殺了我父親嗎?”
犬男連連擺手,“我沒有啊!我膽子很小的,骷髏頭,是別人送給我的!”
“誰送的?”
“那個鬼,樹海大人知道的嘛,就是一直纏着我不讓我好好睡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