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馗不敢再掐算了，那一道莫名的力量，暗含天地之勢，不是他個大羅金仙能夠抗衡的。
雖然沒有掐算成功，可鍾馗更斷定了王牧有問題。
但凡能踏入修煉一途的，幾乎都可說成是身負天命。只不過這天命有輕重之分，天賦有高低之分。只有超越自己的存在，才無法推演對方的命數。
很顯然，鍾馗也看出來了，王牧的命數絕對在他之上，要不然以他大羅金仙的修爲，怎麼可能連個地仙的命數都推演不出來？
還有更恐怖的，身負天命者也有幾種，最可怕的一種，便是命強齊天者，這種人的誕生，往往帶着驚世禍端，不可不防啊。
就好比那逍遙道神，當初證悟大道之前，將三界攪了個遍，更是傳言不少上古巨神都在他手中隕落，駭人無比。這種人即便無法阻攔，也得防着點，別到時候將自己的命搭進去，成了人家前進的墊腳石。
鍾馗就怕王牧也是這種人。
不過看着王牧那始終不變的笑臉，溫和恬淡，還有那小身板，加上那點微不足道的修爲，心中便打消了這想法，這天地間怎麼可能還有人能與逍遙道神以及鴻鈞神祖那種人物比擬？
那可都是命強蓋天的存在。
看着鍾馗變換不斷的表情，以及那嘴角掛着的一絲鮮血，地藏王低頭苦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當年掐算人家逍遙道神的場景。也是莫名受傷，所以剛剛他才着急提醒，只可惜遲了一步。
花佛，三界禁忌，證道於那奇異的桃花樹下，無論是花佛，還是那桃花樹，在知情人眼裡，其命數都絕對不比逍遙道神和鴻鈞神祖差多少。
不說別的，光是那桃花神樹長着的地方，就足夠駭人。
只是由於種種原因，即便知情者也不敢輕易道出真相。生怕說出口，自己的命數就會牽扯進這歷經幾萬年不滅的血腥殺戮之中。
更何況，三界九域之中，知道花佛的人並不多，知道花佛這幾萬年經歷的更少，而知道那桃花神樹底細的人。就更寥寥無幾了。
輕吸一口氣，地藏王想的有些出神，當初自己在靈山問過佛祖關於那桃花神樹的來歷與所在，佛祖長久望天不語，久久之後才語重心長地道出：“這天地間，能洞悉那神樹者，恐怕唯有鴻鈞神祖和逍遙道神兩位。”
“菩薩，打擾了，此事重大，小神需回去請轉輪王定奪。”忽然轉身，鍾馗對着地藏王沉聲說道，話畢，就準備帶着王牧離開。
“鍾馗大人。”地藏王平緩和善的嗓音傳來，待到鍾馗回頭望去，地藏王才又道：“這天地間，本就有許多天命異格者，推演不出也正常。只是提醒鍾馗大人，慎重處理，凡天命異格者皆有未完之劫數，切莫將自己捲入這劫數之中。”
眨了眨眼，鍾馗思索了片刻道：“謝菩薩提醒，鍾馗會小心處理。”
話畢，便調頭拎着王牧走了。
“罪過，罪過。”
鍾馗剛調頭，地藏王就忽然擡手豎在胸前，凝眉唸叨了幾句，一臉懺悔之色。
沒辦法，出家人不打誑語，可地藏王之前說的那番關於三生石有內傷的言論，純屬忽悠。
做完懺悔，地藏王跟諦聽悠悠飄動，跟上了前方人羣。
很快的，衆人距離那隱沒在虛空裡的囚魂地獄越來越近，王牧心頭那股奇異的感覺再度出現，滄桑，惆悵，溫柔如水的親切，難以言明。
不自主的，王牧放慢了腳步，擡眼四處觀望着虛空，想要找到那感覺的來源，可惜修爲被封印無法動用佛眼通，何況這地藏王管轄之地，即便有什麼，以王牧現在的修爲也無法看穿。
回頭看了一眼地藏王，本想問一句，卻見地藏王眉頭緊鎖慢慢搖頭，王牧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囚魂地獄裡，無邊的金光之中，小八金剛又站了起來，雙目閃爍着卐字符，目光從始至終都鎖定着王牧。
如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他鋼鐵般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晶瑩的淚珠再度禁不住流淌，頂天立地的男人，這一刻，卻忽然像個小孩兒一樣。
幾萬年歲月，所有滄桑，所有磨難，所有生生死死，所有戰火與鮮血，都已沉澱爲一幕幕美好的記憶，這一刻，柔化了小八金剛石頭般的心田。
“快走！愣着幹嘛？”
就在這時，鍾馗發現了走的越來越慢的王牧，不耐地回頭喝斥了一句，由於之前的種種異象，本就暴躁的鐘馗也是有些心煩。
聞言，王牧只是輕聲一笑，便加快了腳步。
可結界之中，小八金剛不高興了。
擡起粗壯如石頭打造的手臂，他抹了把眼淚，然後炭火般的眼底便爆出一股兇光，身上本來平靜的黑紅之氣再度暴躁起來。
“無名小輩，也敢對花佛不敬，找死！”牙關緊咬，小八金剛一字一頓地念叨了一句，接着雙目一凝，目光投向了鍾馗頭頂的虛空。
“嗡……轟隆！”
鍾馗正在思索着地藏王之前的警告，忽覺頭頂一股強橫風壓落下，滔天之威，竟是令的他這大羅金仙生不出半點抵抗之心。
護體靈力剛在體表浮起便被那狂暴威壓壓了回去，跟着是如山嶽落地的撞擊。
後方的王牧目光巨震，也是現出一臉驚容。
鍾馗的頭頂莫名地現出一個龐大的拳形，隱隱泛着黑紅斑紋的拳形，直直地將鍾馗砸入了大地之中。
“噗……”
黑霧四起，一個龐大的坑洞在黑暗掩蓋的大地上呈現，前後左右一干人等自動被震退數步。
剛剛從深坑爬起，鍾馗便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遍佈大鬍子的臉龐更加蒼白了。
所有人都驚呆，包括地藏王。
無奈地閉眼吸了口氣，地藏王不自主地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某處，已猜到這是小八金剛乾的好事兒。
“怎麼回事？是誰？！哇……”
掙扎着起身，鍾馗怒了，鬍子倒豎，掃視着四下虛空怒吼，結果牽動傷勢，身形一突，嘴角又涌出一抹鮮血。
“諦聽！不要胡鬧！鍾馗大人乃地府神職，豈是你能冒犯的？”
鍾馗正尋找真兇之時，忽見地藏王正低頭喝斥那通體白亮的巨犬諦聽。
莫名其妙被罵，諦聽愣住了，仰頭看着主人，一雙狗眼瞪得溜圓，呆萌的眼神裡盡是委屈，似在朝着主人抱怨：你大爺的，不是本汪乾的啊！
“鍾馗大人見笑了，這諦聽雖跟我有些年月，可這性子還是需要磨練，望鍾馗大人見諒。”沒有理會諦聽，地藏王又看着鍾馗，歉意地道。
“哦。”愣了一下，鍾馗這才心中釋然，看了一眼那諦聽道：“菩薩言重了，沒事，反正所有的狗見了我都不舒服，習慣了。”
“呃……”話畢，他身形又是一突，強行將涌起的鮮血嚥下，無力地揮了揮手，再不多言，帶着衆人走了。
“罪過罪過，委屈你了諦聽。”見鍾馗一等離開，地藏王又豎起手掌唸叨了一句。
那諦聽則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撲通一聲躺倒睡着了。
王牧也跟了上去，可心神卻不能平靜，剛剛那拳形距離他很近，看的清清楚楚，上面的靈力佈置與蠻石神法的招式極像，怎麼會這樣？
還有，這分明不是諦聽弄的，而是另有其人。
微微眯眼，王牧又開始四處掃視這黑暗。
“哥，慢走……”
囚魂地獄裡，看着漸行漸遠的王牧，小八金剛再度落淚，單膝跪倒，重重地說道。
“嗡……”
王牧的丹田裡，桃花印震顫，同時，他心中再度涌起那奇異的感覺，更加強烈。
不由自主的，王牧回頭，看向了那黑暗，這一次他確定，那感覺就是源於那一處的黑暗。
似有什麼在召喚，在等待着自己。
結界裡，看着目光正好與自己對視的王牧，小八金剛笑了，由衷道：“不愧是花佛！哥，等你來找我的那天。”
“走吧。”見王牧又停住，一位鬼差不耐煩地推了王牧一把，王牧這才輕吸一口氣，倒退着出了這一方虛空。
臨走出那金色漩渦之時，王牧又看了一眼地藏王，而地藏王則回給他一個暗含深意的眼神。
出了囚魂地獄，王牧一直眉頭緊鎖，魂不守舍的。
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先是心魔附體見到龍曉媛出現的那種奇異感覺，又是蠻尤，此刻竟然在這片虛妄黑暗裡也出現了這種感覺？
“嚴寬、無爲、葉峰、段一瑞、王俊輝、蠻尤……”王牧暗暗數着這些兄弟的名字，六個，而那奇石有八塊，也就是說，應該還有兩人。
難不成這地藏王所在的虛空裡，也有……
不由得，他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那一方虛空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