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若有情

據說皇帝全部養尊處優, 想來他當年學的那些功夫該都還給師傅了。我有些拿不住隱藏暗處伺機而動的人,究竟是衝我來還是衝錦霖來。心裡嘀嘀咕咕咒罵御前侍衛,一幫吃乾飯的傢伙。居然不在身邊守着, 讓他一人晃悠到市集上, 真要有人行刺, 非給他捅成蜂窩煤不可!

明邪氣勢一變, 將手中摺扇合起來, 眼中精光閃爍,鷹一般掃視周圍。我伸手抓住錦霖衣袖,他身子僵了一下, 才由我拽着他往後退。耳後突然傳來利刃破空之聲,我回身一手將錦霖推到一邊, 一手斬月出鞘!“叮”一聲, 斬月再次展現它的非凡, 那刺過來的匕首應聲斷裂掉落在地。而行刺的人就是那個燒餅攤老闆!

電光火石,才意識到, 以錦霖的穿着打扮,任誰也能看出是有錢人。而且那塊石頭造型古樸,瑩潤通透,以作小生意的買賣人,絕不會那麼不識貨。他應該是故意發出聲響通知同伴, 意在活捉錦霖。見我要帶走錦霖, 纔不得以出手阻攔!

周圍人發出“哇哇”的叫喊, 連滾帶爬的逃命去也。

那燒餅攤老闆不可置信的看着斬月, 喃喃道:“斬月, 這是斬月劍。。。您,您竟然是。。。爲什麼, 爲什麼?”

我納悶的看他一眼,沒來得及細想,遠處急促馬蹄聲響起。放眼望去,是小胖和林放一人駕着一輛馬車,慌慌趕來。

“上來!”林放大喊。馬車馬不停蹄自我們身邊駛過,我三人躍上小胖的車,鑽進馬車內。

要說起駕駛技術,小胖和林放真不是蓋的!兩輛馬車並排而行,窗戶對窗戶,八隻馬蹄跺地聲都是整齊有序。

我問:“這是要去哪?”

明邪先望了眼錦霖,然後慢慢道:“少主在各處都有宅邸,我們的人已經在那裡準備接應。還好因爲少主擔心你這次出門危險重重,特意調來十幾個好手,正好用上。”他頓了一下:“我們亦也通知了附近原教的兄弟。”

“好。”我道:“這樣就有備無患了!”

討論結束,馬車內安靜下來。我開始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從一開始就沒說一句話。我很認真地想,當年他那樣對我,爲什麼要救他呢?答案很簡單,無論如何我都做不到明知他身處危險中,還能悠閒的站在一旁看戲。

可又是這麼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我還沒神經大條到拿“□□”當兒戲。對於女人來說,這是最嚴重的犯罪,是絕不能容忍的事情!犯人現在就在眼前,要殺要剮都隨我便。可我卻傻兮兮拼命想護得他周全。。。我都覺得我有病!我開始看不起這樣的自己!

心酸脹到疼痛的地步,又是自我鄙視又是滿心委屈。恨錦霖恨自己,恨得牙癢癢!

“司空你可還好?”明邪出聲:“臉一陣青一陣白。”

“沒事!”我從齒縫中擠出這兩字,脖子扭到一側,眼睛看向窗外。

明邪很聰明的將嘴巴閉起來。

===

賀無奇的山莊坐落在山林中,建於半山腰。一路上陷阱頗多,且路修得如九曲長廊,生人到此鐵定迷路。

跳下馬車,由穿着灰色布料衣服的小廝領進內堂。小胖和林放已經到了。見我三人進門,兩人喜形於色走上前。林放習慣性衝我調侃道:“司空,你到哪都能碰到老熟人!”

小胖驚了一下,伸手拽拽他袖口。林放這纔想起錦霖的真實身份,也覺得不妥,氣氛一度有些冷。

我強笑道:“怎麼着,這可是我在風華書院的老同學呀!”

小胖笑着打圓場,從旁邊桌子上取來一套衣服,走到錦霖旁邊:“委屈你先把衣服換了,您那身太過顯眼。”

我轉過視線去看錦霖,多年未見,他又有了些許變化。神態堅忍剛毅,不怒自威,皇帝啊,他現在是皇帝!

他看我的眼神好似千年古井,無任何波瀾。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莫名的火又開始往外冒,我咬牙笑道:“還愣着幹什麼?等着人伺候呀少爺?”

他愣了下,衝口而出:“見笑,習慣了。小廝不在,要不然你幫把手?”

說完,我和他齊齊呆立在原地。這兩句還是當年在風華,第一次他硬纏着要和我同睡,結果第二天起牀時,居然跟我說不會自己穿衣服時兩人的對話。如此小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仍牢牢印在腦海中,悲哀的夙命感。

不顧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眼神,我從小胖那奪過衣服,走到錦霖身邊:“幫也成,你可別後悔!”

我的手指撫上他的領口,那裡用烏金線繡着大團大團濃密的雲層,裡面時隱時現九五之尊的象徵——龍!一件衣服就奢華到這種地步!天下還有什麼能比這個位置重要?

我獰笑,隨着“刺啦”一聲,生生將衣服撕扯成碎條。立刻聽到倒抽冷氣的聲音。

“給,換上吧。”說着把那件普通至極的衣服胡亂套在他頭上。目光由我的手,上升到他的臉,看進他的眼裡。

錦霖的目光開始鬆動,流轉着別樣的情愫。慢慢開口,輕聲道:“還是那麼粗魯。。。一點未變。”

wWW_ⓣⓣⓚⓐⓝ_¢O

鼻子一酸,眼睛漫水,我氣急敗壞的推開他。

其他三人也感受到詭異的氣氛,同樣不自在起來。明邪開口:“現在那些人定在外面四處搜索,我們不如在山上先待一晚,明再趕往宣林城。我已給宣林城傳信,讓他們派兵在城外接應!”

“隨你們!”我擺擺手大步向後院走去。

=====

我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很快恢復清醒。

對錦霖,救是義不容辭的。但有些事如同肉中刺,狠狠的,深深的紮在那。我這人肚量狹隘,有仇必報,斷沒可能那麼容易放過他!

可還是很煩,心裡有個地方破了很大的一個洞。父親,錦霖,兩個曾經佔據我生活重心的男人。如今一個形同陌路,一個反目成仇。所以說,很煩,很煩!

抓住個小廝,取了些烈酒來,獨自坐在樹下喝起來。喝醉是件美妙的事情,我又何樂而不爲。一罈酒快見底,我也開始有些頭暈腦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長長舒出一口氣。

我是個遊神,不適合長時間待在一個地方,不然就要胡思亂想。天知道會不會有一天睡的好好的,突然又被變到某人肚子裡,再次投胎轉世!

流浪天涯,結識不同的人,嘗試做各異的事情,不用爲任何人任何事擔負責任,對我來說纔是最匹配的生活方式。心下打定主意,這次把錦霖送往安全的地方,就和小胖他們告別。

暈頭暈腦的找我住宿的屋子,途經一間屋時,門吱啦一聲敞開。我腳下一頓,錦霖站在門口。喝多了腦子本就有些木,這下空白了三秒。

我歪着腦袋瞧着他,覺得該說點什麼,可又想不起說什麼。

還是他先張口:“朕。。我跟他們要了些酒,你要不要進來喝點?”

我肯定是喝多了,因爲我說:“好。”

於是我和他坐在桌子兩旁,中間是酒和一盞燈。酒喝到一定程度,就和喝水差不多,入口完全沒知覺。我很沒有形象的躺靠在寬大的椅子上,右手晃動酒杯。

冷君風,嵇健,賀無奇。。。我認識的男孩長相都十分出衆。但說到底,他們沒一個比錦霖的容貌更好。最起碼我是這麼認爲的。

錦霖的骨子裡和冷君風一樣,帶着點邪氣,看似平易近人,實則冷傲孤僻。而現在這種氣質換成了威嚴,一種俯視世人,掌管乾坤的氣勢。。。誰讓人家現在是皇帝呢!

我自嘲的笑起來,擡眼毫不避諱的望去。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樑,完美的脣型。。。我一點一點看過。他不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小男孩,而是權傾天下的一代君主。他有家有室,有權有錢,有相有貌。。。哈,要什麼有什麼。

心裡又開始有些難過。

當年那個城府與年齡毫不符合的壞小子,總愛在我面前玩扮豬吃老虎的遊戲。但盡其所能維護我,吃穿用度從不會讓我吃一點委屈。骨子裡明明高傲到極點,依舊縱容我對他呼來喝去。我孤僻,脾氣糟糕,交不到朋友。是他日日陪在我身邊,說話解悶。我嘴裡嚷嚷煩,討厭。其實心裡享用這份被人照顧呵護的感覺。一直以爲我們能那樣過下去,沒想到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

那件事對我而言是種折辱,是無視我本人意願□□裸的暴力行爲。而實施這件暴力的,竟是我最重視的人之一!愛不得,恨不得,殺不得,放不得。。。滿心悽苦。再加上父親似乎也不願再認我,真成孤家寡人了。

可能是瞪眼看的時間太長的緣故,眼睛漸漸開始漫水,變得朦朧起來。自從再見到錦霖,他那張臉幾乎沒有任何格外的表情。冷峻,剛毅,威嚴。但此刻在朦朧中,那張撲克臉慢慢扭曲,冷漠的眼盈滿震驚!

我覺的挺窩囊,掩蓋式的哈哈乾笑兩聲,將手搭到眼上。

突然間一隻手抓過來,將我整個身子拽過去。我愣了愣,錦霖趁這工夫一手攥着我的手腕,一手握着我的腰將我拖進裡室,直接扔到牀上。緊接着人也湊上來。

我嗷的叫喊一聲,像只受傷的野狼。一膝蓋狠狠撞擊到他的腹部,怒吼道:“錦霖你他媽活膩歪了!?”如果他真拿我當隨時瀉欲的工具,我現在、馬上、立刻把他廢了,讓他做第一任太監皇帝!

他悶哼一聲,額上豆大的冷汗冒出來。臉色煞白,神情近乎偏執。他的手放在我的脖頸處,覆蓋我猛烈跳動的靜脈。他努力做出一副高傲的表情,用冰冷的聲音說道:“是你主動再次接近我,是你甘願走進屋子的。。。”

我冷冷看着他,隨時準備出手。

他的嘴脣也開始變得異常蒼白,聲線顫抖,眼中流露出絲絲痛苦。

“你爲什麼要出現,爲什麼要救我?”沙啞痛苦的聲音讓我渾身震了一下,“我已經放棄你了,你爲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我平躺在牀上,瞪大眼看着他,說不出一句話。

“你沒心的麼?怎麼能這麼若無其事?!哈,爲情所困,爲你苦惱都挺可笑是不是?”他的眼神狂亂,不知是急是氣還是痛:“每次攪亂一池春水,完後跑的無影無蹤。身邊永遠都有不同的男人陪伴。。。你,你。。。”他放在我脖子上的手勁漸漸加強。我平靜的回望,不相信他真會對我下手。

果然他放鬆了手勁,直直看進我的眼裡。我坦然與他對視。

好一會過去,他緊緊摟住我,將臉埋在我的脖頸處。喃喃說道:

“奇奇,奇奇,奇奇。。。我一直都很想你。。。”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下彎了彎,無聲的淌下眼淚。

爲何要救你?多簡單的問題,因爲我不想你死。。。

=========

夠狗血不?夠小言不?。。。反正我的牙已經酸掉鳥~~~

我承認了,小破孩其實還是喜歡錦霖也就是韓君月的。。。都,都表打我。。。頂着鍋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