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西郊邊界,坐落在依山傍水的一家小屋,日頭高高掛起,煙忡白煙繚繞,無不透露着農家生活的氣息。
庭院中,桃花紛飛,沐清身着素衣,手拿長劍,隨着琴聲,舞動着,時而輕緩,時而快捷。嘴角掛着滿足且濃濃笑意。
而彈琴男子,褪去了平日裡的一襲紅衣,白衣勝雪,伏在在琴絃上,十指跳動,飛舞,低垂的眸子,半眯着,慵懶至極,卻美得令人窒息。
三月桃花,春風徐徐,沐清看那撫琴男子竟看得一時出了神,忘了舞動,待一曲終,樓清水這才擡起眸來與她對視,勾脣淺笑,霎時迷了她的眸。時至今日,沐清都忍不住面上一紅。
但她不是什麼維諾的女子,面前之人是她決定執手相伴一生之人,她想他,看他,念他,都是應該的。
這麼想着,她便大大方方走過去,在他面頰上親一口。事後如偷了腥的貓得意的朝他揚揚眉,似是挑釁。
撫琴男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來,長臂一撈,沐清嬌小的身軀便落入一個沁香的懷裡。欲掙扎,卻被摟得更緊。她忍不住嗔怪一聲,“你要幹嘛,快些放開我啦!”
他脣角邊的笑意愈加愈大,亦學着她,低頭在她臉上偷親一口,在她未反應之際,鬆開了她,起身朝遠處走去。沐清面色一紅,卻又不甘被他欺負了去,起身追隨着他腳步,一時間,種滿桃花的庭院中傳來兩人歡樂的嬉笑聲。
“小姐,你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快些與姑爺一起過來吃飯。”
自從半個月前,沐清與樓清水一起隱居,珠兒便硬是跟着兩人一起來了。這兒地處東陵偏西,郊區處,庭院中桃花紛飛,這倒真的應了那句世外桃源。她想古書上陶淵明所描述的那地方無非如此,與世隔絕。
每天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沒有江湖廝殺,沒有朝中勾心鬥角,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和諧。
夕陽西下,沐清依靠在白衣男子身旁,天邊泛起了火燒雲,一片的黃,聽着樹枝的鳥語花香,沐清心中悵然,這樣的生活,一直是她期盼的,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了。原來,生活在與大自然貼近的農村裡,也是如此的美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手臂攀上旁邊男子的胳膊,將腦袋靠在他肩頭,淡淡的開口,“我們就一輩子生活在這兒可好?”
他身子幾不可聞的僵住,卻又很快勾脣笑起,“你很喜歡這裡?”
“嗯!”沐清的嘴角一直上揚着,幸福原來如此簡單。
“那好,我們就生活在這裡,一輩子!”
最後的“一輩子”,他說的很輕緩,卻還是飄進了她的耳力,沐清朝她一笑,卻沒看見那隱藏在眸底的憂傷。
清兒,你可知,我是有多麼渴望與你一起生活在這裡,直到地老天荒,可是……
原本染上笑意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來。他默默的擡頭看一眼天邊,嘴角溢出一絲苦笑,或許是他太貪心了吧,幸福來得太快讓
他措手不及,卻又不想放手。
有風吹起,帶動兩人墨色髮絲,癡纏在一起,如兩人的濃情蜜意,纏綿到天涯!
黃昏下,站在另一處的白衣男子,眸中染上淡淡哀傷,他們……如此幸福,只是這樣和諧美好的畫面,卻刺傷了他的眸。
如夜的黑眸溢出深深懊悔與自責,若不是他,或許,他們這樣的幸福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上官鈺垂下眸子,執起手中的玉笛,送至嘴邊,一曲哀怨婉轉的曲子,如流水般,潺潺動聽,流淌而出。
清晨,陽光普照大地,沐清又是一夜好夢。
伸了伸懶腰,她睜開眸子,望向牀邊俊美如昔的男子,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弧度。白皙如蔥的手指,緩緩撫上他的面容,眸中無盡的愛意。
倏地,她指尖一僵,目光直直鎖住面前男子頭髮上,面色震驚,手指顫抖的挑起那一縷白髮。隨着她指尖撥動,那藏在鬢處的白髮全部暴露出來,沐清驚恐的捂住嘴巴,顫抖着。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這樣?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面前之人,樓清水緩緩睜開鳳眸,對上她吃驚的眸子,眸中溢出一絲柔情來,“怎麼不早睡會兒呢?”
沐清的心,久久未能平靜,待到他發現之時,不禁皺眉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忍住奔涌而出的淚水一把將腦袋縮進他懷裡,顫抖着聲音,“沒事,沒事,我們再睡會兒吧!”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熱情,他倒是勾脣一笑,“娘子你這樣如此主動,倒叫爲夫有些吃驚呢!怎麼,是不捨得爲夫這溫暖的懷抱,想多貪戀一會兒?”
他說什麼,她已經聽不進去了,腦中一片空白,只是一個勁的點頭,心中如被人沉下一顆石子,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睡了個回籠覺,日曬三干時,珠兒進來給兩人端洗臉水時,當看見樓清水髮髻花白時,心中一驚,險些叫出聲音來。沐清大驚,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角,將她拉至門邊,“你先出去,記住,今日之事就當什麼都沒看到,知道嗎?”
珠兒木訥的點點頭,如失了魂般退了出去。
“娘子,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爲何你要將珠兒趕了出去?”
沐清搖頭,訕笑兩聲,“呵呵……沒,沒什麼,夫君,來,我幫你梳髮吧!”
“既然娘子這般說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說着,他轉身,要朝銅鏡邊走去,沐清眼疾手快,一把奪取了銅鏡,抓過木梳,將他安坐在椅子上,笑着說,“夫君可坐好了,別亂動。”說着,將他滿頭髮絲散開,黑白交替,沐清手指顫抖着,一遍遍的梳着,將那白色髮絲隱藏在黑髮之中,挽成一個髮髻,高高束起。
這纔拿過銅鏡在他面前亮亮,“怎麼樣,好看嗎?”
他點頭,站起身來,執起她的手,勾脣一笑,“不管是什麼髮髻,只要是娘子梳的都好看。”
沐清的心狠狠抽動着。
吃飯間,珠兒一直埋頭,默不作聲,平時屬她話最多的一個,現下沉默了,倒讓人覺得她有心事。
飯後,她將沐清拉至一旁小心翼翼的詢問,“小姐,姑爺他……”
沐清目光平靜如水,面上看不出什麼風吹草動,只是聲音卻聽得出一絲顫抖,“當初他爲了救我耗盡精力,便被寒氣入侵,早上你所看到的如是寒毒開始發作了,只是他還不知道!”
珠兒心中一怔,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小姐,可有什麼辦法醫好這寒毒?”
沐清搖頭,眸中閃過一抹沉痛與無奈,“沒用的,寒毒一旦入侵人的身體,是無藥可救,只有用千年寒冰,以毒攻毒,但這也只是拖延寒毒的發作而已!”她說着,目光看一眼那白衣男子,脣邊溢出苦笑,“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有讓他過得幸福。”
“小姐……”珠兒哽咽着,眼眶紅了一圈。
其實不然,樓清水若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小姐定會自責一輩子的,她也見不得那樣一個美好俊逸的男子就這麼落入塵埃。可事到如今,真的沒什麼辦法了嗎?
“好了,在他面前,儘量表現的像個沒事人一樣,他是個精明之人,若有一絲異樣,定會察覺出來,我不想讓他失去人生活着的樂趣,知道嗎?”
珠兒帶淚着點點頭!
爲了不讓樓清水發現,沐清將屋中所有大小銅鏡都收了起來。珠兒得知姑爺寒毒發作,紅着眼睛找到上官鈺詢問他可有什麼辦法醫治。
上官鈺只是搖着頭說,“沒用的,他耗盡真氣替沐清療傷,必將傷儘自己的元氣,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用寒冰將他的寒毒延遲一些時日,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珠兒大叫,“怎麼會這樣,姑爺還不知道自己體內寒毒發作,若冒然用寒冰幫他製毒定會引起他起疑的,小姐說不能讓他知道,要讓他幸福快樂的活着。”
她說着,眸中溢出淚水來,小姐這一生已經過的夠苦的了,如今看着她與姑爺開心的生活在一起,她也跟着高興,若姑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小姐定會傷心難過的。
上官鈺搖頭苦笑,“沒有的,樓清水是何等精明之人,你們瞞不了他多久的。”
珠兒哭着突然擡頭衝他怒吼,“都怪你,若不是你當初利用小姐害得她兩次自殺被姑爺用生命所救,那他們也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她性子直,有什麼就說什麼,“上官鈺,你知不知道,小姐這一輩子過的有多苦,先是被慕容林欺侮,連親生骨肉都沒能保住,後又被你所利用,我是看着她天天被困深宮,雖得到了天下人都得不到的榮華富貴,可那些都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她說到最後,竟忍不住,低低地抽泣起來。消瘦的肩膀微微顫抖,上官鈺面色煞白,心中充滿無限內疚與自責。如夜的黑眸痛苦的望着面前指責自己的女子,嘴角溢出一抹嘲諷。
是啊,若不是他,或許他們現在應該是倖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