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北邊來了個啞巴,腰裡彆着個喇叭...”
黑灰色的大頭電視機屏幕上,吱吱呀呀地播放着一個老掉牙的相聲節目,從其上飄飛的雪花點來看,這個電視機怕是有了些年頭。電視機頂上落着絮狀的灰塵,天線的金屬外殼上也有些許鏽斑,如果不是旁邊放着的一壺熱氣騰騰的開水,甚至讓人覺得此處已經沒人了。
電視機旁邊,是一扇被無數生鏽了的鐵棍拼起來,勉強稱得上個防盜窗名號的窗戶。此刻,外面大風捲雪,不斷從關閉不了的窗戶間隙之中,飄飛而入。
“已經是二月初了,還是這麼冷啊。”
純木沙發上,坐着一個鶴髮童顏的老人,他手邊放着一壺茶,一罐棋子,黑的,此時正拿着一枚黑而透亮的棋子,看着面前的棋局,舉棋不定。他很想悔棋,但是哪怕悔個十來手,可能也挽不回敗局,只好嘆了一口氣,扔了棋子在棋盤中央。
這是代表了認輸了。
而他的對面,是一個雙目呆滯,好像從來沒有將心思放在棋局上的老人,雖是滿頭白髮,可面容之中的堅毅還是沒有半點退讓。聽到了對面的老人的話,他的心神纔回了過來,眼神一凝,就好似利劍出鞘,一整個顯得昏暗的房間,都亮堂了起來。
“一步錯步步錯,當初不該爲了點蠅頭小利,做了如此錯事。冷,也是一點小小的報應。”
執白子的老人慢條斯理地將棋子收入棋罐,一枚一枚,看的對面執黑子的老人心煩意亂,胡亂地抓着棋子,也不論黑白,一起丟進了棋罐,道:“要什麼黑白分明,哪有分的這麼清楚的事情!”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混了,就做錯了。”執白子的老人用手封住了棋罐,一字一句地道:“老王,你與人方便,可人家未必與你方便。無論是什麼事情,如果不能完全分離開,一不是一,二不是二,世道亂了,人心,也就亂了。”
老王狠狠一拍桌子,棋子漫天飛起,灑落一地:“亂了就亂了,難道之前的還不夠亂嗎!韋老怪你又不是不知道,貪腐橫行,老鼠行街,什麼樣的妖魔鬼怪全在這天朝的官場裡面縱橫,一個辦實事的都沒有!”
被稱爲韋老怪的老人手一攬,那漫天飛舞的棋子就好像是被按住了暫停鍵,一下子就停住了,之後,各自分黑白,落回了棋罐。韋老怪蓋上了棋罐的蓋子,閉上了眼:“我們做的錯事太多了,小到今日我們所用的靈氣,大到那一處封閉...”
“韋老怪,我們從來就沒有錯過,從那時,到現在。我們作爲靈氣復甦前最強的人,本就該指引一切,那些個修行者,如果沒了我們,他們只能作爲凡人,庸庸碌碌一生!”王姓老者狠狠道:“不過只是一點點的失控,我們還可以繼續!”
韋老怪將棋罐收好,雖然閉着眼,卻也依舊像是睜着眼一樣:“一點點的失控?那個叫劉辰的少年,本不該被你牽扯進這場局中,你卻執意要讓他入局;入局就入局吧,既然作爲棋子,那就好好地培養心魔好了,一個心魔,我也不是壓不下來,可你說,你是怎麼做的?”
“世家之中必須有一個人要入局,而且必須在這個關鍵節點上,轉修成靈脩!”王姓老者惱羞成怒,站起身子:“五大世家被你變成了五個心魔巢,十二豪門被你變成了十二個傀儡工廠,把他們的神志剝奪掉,難道就有利於此事?”
韋老怪依舊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然後看着頭上積灰的風扇,長嘆了一口氣:“五個心魔巢穴,只是爲了削弱五大世家對國家的影響,等到事情辦成,我不會讓心魔在這片大地上,生根發芽。”
“我看你就是沒搞明白,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該團結的人你不團結,不該團結的人你亂勾結,我從來就沒聽過,一個沒能搞清楚自己的敵人的人,是可以成功的!”王姓老者咆哮着道,毛髮衝冠,怒意盎然。
韋老怪卻只是如清風拂面,任憑一整間房都在王姓老者的咆哮下轟隆隆地響動着,卻也依舊面色不變:“敵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一切試圖顛覆帝國的,一切試圖毀滅的,一切試圖在廣大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全都是我們的敵人。”
“既然你深知這一點,爲何還要支持那一羣蠢貨官僚,在外面橫行霸道!”王姓老者突然平靜下來了,道:“國家不是官僚,你所守護的國家,從始至終,也都只是五個龐然大物,還有十二個稍微小一點的寄生蟲,在這個帝國上,瘋狂吸血。”
韋老怪有點遲疑,道:“我可記得,五大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你的血脈。”
“有我的血脈,又能如何?這羣違揹我的意志的混球,膽敢將我的遺訓當作耳旁風,甚至敢於向我出手的不肖子孫,我不要也罷!”王姓老者恨聲道:“不然你以爲,你能隨便佈下那些心魔種?好歹也是我的血脈,我不同意,那些心魔種,怎能進入我的血脈?”
韋老怪搖了搖頭:“你這個人說起話來當真是前後矛盾,既然不喜歡心魔,又爲何同意我用心魔種?”
“心魔種歸心魔種,心魔跟它是不同的,一個孩子和一個成年人的危害性,能一樣嗎!”
韋老怪抽了抽嘴角,道:“反正這個世界,雖然需要那些東西,可並不代表,我們可以隨意地將這些東西給放進來,也並不代表,我們不需要認錯。既然我們讓那個孩子入局,那就讓他入局了,大不了他死之後,我們以命相償。可是現在他沒死,還殺了心魔...”
“心魔是不會罷休的,但是這並不代表劉辰他必須死。”王姓老者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可是先天術士。”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說!”韋老怪突然睜眼,恐怖的氣勢如山崩海嘯一樣透體而出,四周似乎颱風過境一樣,被打成了一片廢墟。而一隻不見半點蒼老的手,從中探出,就要抓住那王姓老者的衣領,卻被對方一把閃開。
“所以上次我找他的緣故,你懂了?”王姓老者身形連閃,不斷躲閃着韋老怪的擒拿,一邊連連冷笑:“一個先天術士,對於這個世界的重要性,看起來似乎你是一無所知啊!”
“胡鬧!快讓他繼續修行回去!”韋老怪的手變得更多了,鋪天蓋地一大片,全都是他的手!
“那根本不可能,一個自由的人,想讓他回去?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