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資料,是真的?”方松鶴面色陰沉,將手上的卷宗攥出了皺痕:“神秘局出面,直說要保下他?憑什麼?”
“主要不是神秘局,而是信條科。”幹練女子彎下腰,從桌子下的抽屜裡拿出了一罐咖啡豆,還有一個小小的手磨,自顧自地磨起了咖啡:“神秘局三百多號人,而信條科才只有十來號人,信條科可不等於神秘局。”
“可信條科裡,有神秘局三大強者之一。”方松鶴緊閉着眼,頹然坐在了座椅上,滿臉憤怒:“更何況,這信條科裡的人大多無慾無求,好不容易有所求,神秘局裡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渴望着要報答他們。”
“可是,你就讓人去刺殺他,又有什麼難度呢?”女子又拿了一個茶壺,加水燒熱,順便把不斷磨出的咖啡粉放了進去:“就算信條科的人知道是你做的,又會爲一個還沒加入他們的死人做什麼呢?”
“還沒加入?”方松鶴一臉驚詫,帶着濃烈的不可思議:“沒加入信條科這麼偏袒於他?”
“嘛,誰知道呢?可能是因爲這小子頗得喜歡吧。”女子用勺子不斷攪拌着咖啡,棕而黑亮的咖啡上,倒影出她的滿是嘲諷的面容:“能做就去做,莫要等到人都加入了信條科了,你纔出手,那時候已經晚了。”
方松鶴沉默良久,才道:“既然如此,我會讓人去殺了他的...不行,這還不夠保險,聯繫一下血匕首,我要他們的紅匕首級別的殺手,親自出馬!”
......
“......”黑槍坐在劉辰對面的審訊桌前,凝視了劉辰許久,才吐出了一口濁氣:“說真的,我們不想錯怪任何一個好人。”
“所以你們就選擇犧牲了我?”劉辰似笑非笑,道:“信條科的人沒和你們說?”
“說了,所以我才懷疑,你是不是一個真正的壞人。”黑槍眼光向下掃,看着一疊不厚不薄的紙,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黑槍,是督察隊的隊長。你可以理解爲,是一個對內的暴力組織,負責緝拿那些破壞城市穩定和諧的人。”
劉辰點頭,“聽起來像個正派的組織。”
“可不單單只是聽起來像,我們本來就是很正派的組織。只不過,這個組織很快,很可能就要落到了不太正派的人的手裡。”黑槍點菸的時候,很有一種文人的風範,野蠻的動作在他手中,都變得有些文雅之風了,這讓劉辰不得不懷疑,他殺人的時候,會不會也是如此的文雅?
畢竟,他的殺人行徑可能可以瞞得過別人,但在劉辰這樣的術士眼中,黑槍身上盤繞着的怨念,卻着實出賣了他。
“你想用大義名分壓我?”
黑槍點菸的動作停了一頓,但很快又繼續了:“是個聰明人,或許你的記憶,根本就沒有消除。”
“可是,我不喜歡。”
“人這一輩子要吃三種面,情面,場面,還有體面。這三碗麪太難吃,可也不得不吃。”黑槍將煙放下了,道:“有人也勸過我,如果能放下莫須有的操持,情面,體面和場面,就會很好吃,甚至深入人的骨髓之中,讓人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情迷深處的味道。”
劉辰搖頭,道:“離你的朋友近些,但離你的敵人要更近,所以你現在過來,是認爲我可能會成爲你的敵人?”
“正是。”
“爲何?”
“因爲其他的人呢,有心,而你的心裡面,全部空空。”黑槍將手覆在胸前,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私以爲,你會是一個恐怖的敵人,會給一整個甲區,甚至整個世界,都帶來極其恐怖的後果。這個念頭,在我見到你之前,是沒有的,甚至我之前還天真的以爲,你只不過是一個學生。”
劉辰笑了,笑得很輕,比生命不可承受的輕更輕,飄飛到了天上,飛到了比天空更高更遠的地方,一股好似從生命的骨髓之中更深處的恐懼,好似潮水一般,席捲了黑槍的腦海。
“我知道,我知道的。有人想殺我,想殺我的人太多,太多了。最前面第一個,從骨子裡透出來想殺我的念頭的,是一個竊取了我的家族榮光的怪物,所留下的孽種,這個人,後來被我奪走了靈魂,可是我那時候保存的手段不足,讓其壞掉了。現在想來,那應該成爲我的收藏纔是的。”劉辰一邊笑着,又好似一個父親,在給自己的孩子看着自己掌心裡的紋路,訴說着他這一輩子,十分真實的故事,不帶一分虛假和教誨,只是單純的訴說。
“而那個人,是不爲了錢財來殺我的,所以,我記得很深,實在是太深了,深的哪怕後面,我殺了某個像是邪教一樣的組織的頭領,也是殺我父親的仇敵之一的老東西,也沒有辦法,動搖那個收藏品在我心中的價值,你知道爲什麼嗎?”
黑槍好似木偶一樣,呆着坐在椅子上,彷彿已經失去了靈魂。他的理智在不斷地告訴他,一個看上去如此年輕的人,是絕無可能有如此深的閱歷,是完全沒有可能,殺過的人比自己還多的。但是,源於比基因深處更深的恐懼與念頭,已經逐漸侵佔了他的理智,在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只是看着年輕,就好像是廟會中舞獅的,在沒有摘下獅套前,你永遠不可能知道,那裡面的到底是什麼人。
但是現在,他做了一件錯事,就是將它摘下來了,所以,他必須承受自己做的錯事帶來的後果,就是直面比死亡更恐怖的恐懼。
“我不爲難你了,想來你也只不過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但是你完全沒有想到,你纔是真正要被打擊的傢伙。”劉辰看着窗外,發出了好似嘆息的聲音:“殺了人的督察隊隊長,哪怕這件事本身並不重要,也會被扣上帽子。或者說,只要想,總能給你扣上帽子,但終歸,要比莫須有更強,你說是嗎?窗外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