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千萬別輕舉妄動，都管住嘴巴，能不說話就不說，千萬別自作聰明。”伊麗莎白·肖低着頭，囑咐自己的手下說道：“安祖是唯一一個以戰鬥人員出身進入決策層A0級的——按理說這種事情我都不該告訴你們。他很可能會故意說一些令人生氣的事情，然後現場處決，從而威懾其他人。不要中這種計策，一個個時刻惦記着自己的小命！”
伊麗莎白·肖的保密等級也是A，他當然知道塔夫上校是怎麼死的，當然就會避免自己也遭遇那個結局。她寧可換另外A級的人過來，只要不是戰鬥強化方向的就行。安祖一到，不管是可調動資源、管理級別、人脈還是最關鍵的戰鬥力，伊麗莎白全面處於下風，基本沒有反抗之力。先不說能不能保住團隊完整，自己的命運會怎樣還沒有決定呢，伊麗莎白怎麼能不擔心？
這一次鼎鑫魔創出事了，又是沛城分部，還是在伊麗莎白·肖的監管下，她難辭其咎。其實上面關注的重點還不是自殺的塔塔與失蹤的傑里米——這兩個人只能算是中低層級的幹部——總公司首先關注的其實是“莫名奇妙”死掉的兩個中層幹部以及他們的六個親屬。
這八個人在兩個不同地點遇難，時間上幾乎前後腳，他們在鼎鑫魔創公司內的關係非常緊密，大家都知道他們根據利益早就形成了小團體，不僅在沛城抱團，還和總公司的一些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稍微知道一些內情的人都認爲這件事源於公司內部矛盾，也就是特殊部違背伊麗莎白·肖的命令去暗殺戈工道，還失敗了，還被當事人給發現了。上下級推諉問題產生矛盾，下面的人被逼無奈只能行此險招，把製造矛盾的人幹掉，減輕自己身上的壓力。
在鼎鑫魔創的歷史上，這種事發生過很多次，可以說見怪不怪，但不代表出了這種事就可以風輕雲淡的度過去。總部派來了A0級別的安祖，可以說他直接代表了鼎鑫魔創的最高意志，也意味着包括A級在內的傢伙都可能要遭殃。
伊麗莎白捂着半邊紅腫的臉，她的修復類植入體對這一處傷口毫無辦法，只能等時間慢慢抹平傷痕。此時，伊麗莎白根本沒時間思考傷口的特殊性質，只能集中精神於安祖的問題上。她趕忙說道：“有用的頭顱留下，沒有用的把身子留下，總之要繼續服務於公司，這是他們僅剩的價值。”
不用公司，安祖這樣的人照樣可以用憲法政府來實施方法、完成目的，本質上沒有區別。問題只在於憲法政府的組織形式沒有現代公司來的更加高效，僅此而已。安祖說道：“在公司內，當咱們的意志無法得到貫徹，首要問題就是打通滯塞的通道。讓你具有A級戰鬥力，不是爲了讓你到外面欺負那些弱小的市民，而是讓你有能力清理掉任何毒瘤，尤其是內部的！現在你明白爲什麼我要殺死塔夫了嗎？他覺得公司爲他服務，他可以上下其手撈取利益。他沒到A級就這麼幹，那不是將咱們這些A級當成狗嗎？”
“他從塔塔那裡帶走了資料，且用技術手段完全破壞了塔塔的個人工作終端。我們目前只知道他從網絡上帶走的信息，不確定其本地存儲了什麼，因此還不能完全界定失密程度。”伊麗莎白·肖說道：“我按照最壞的估計，在自己職權範圍內發佈了A級失密警告，做出了相應的安排。追蹤是立即的，但這個傑里米不知如何就擺脫了追蹤，我直覺有人幫助他。”
“有用的人繼續發揮作用，正常狀態下爲了用他們的能力還要注意升職、加薪，還要配備各種服務，這部分也不少花錢。總體上，你不需要擔心成本的問題，賺回來綽綽有餘。就算是考慮到養殖之後壽命縮短以及手術失敗的風險，有可能賺不回來，但是公司賺錢是爲了什麼？它整體的運轉都是爲了實現咱們的意志。”
“詳細說說。”安祖皺着眉頭，問道。
伊麗莎白·肖說道：“我要爲公司的長遠利益考慮，選擇最好的辦法，而且要爲離開之後這裡能形成一套規矩做表率。”
伊麗莎白點點頭。雖然爲了活命，即便不懂也得表示懂了，但這一刻她真的懂了。
“那麼你的直覺被什麼否定了？”
伊麗莎白擡起頭來，她開始明白安祖在表達什麼意思。
沛城分公司的負責人趕緊上前說明，紅毯、鮮花和各種裝飾物，都是沛城員工與經理們的心意，沒有動用公司的錢。
“嗯，之前是我沒算好總賬。”
“A級的命令沒有得到執行，這種事可以理解，畢竟不能要求下面的人都和咱們一樣。能力不同、意識不到位、態度也不到位。”安祖說道：“命令沒有被執行，按照規定就該有人負責，問題在於下面的人互相推諉。這是一種什麼行爲？說白了，他們覺得你可以糊弄，可以按照他們的想法來行動，覺得你是他們的母狗。”
“他跳樓是在接近4點的時候，這段時間他其實是斷開通訊的。”安祖想了想，說道：“你肯定不知道他們這個時候的位置嘍？”
安祖走下直升機，看着天台上迎接的衆人，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哎呀，你們都太客氣了，沒必要這樣，彷彿在迎接客人。我是鼎鑫魔創的人，這不是相當於花公司的錢給公司的領導消費，根本不會產生利潤啊！”
安祖一巴掌抽在伊麗莎白·肖的臉上，直接把她打翻在地。“疼嗎？給你說吧，如果不是顧慮到你有A級的戰鬥能力，那些覺得能糊弄你的人就會這樣給你一巴掌。他們不打你，只是因爲擔心打不過你。而在其他方面，你在他們心裡已經被玩弄幾萬遍了，都成一灘屎了，你還在這裡覺得自己能夠掌控局面？”
“對！你這不是很懂嗎？不聽話但是有用的人，公司有辦法讓他們只發揮作用不發牢騷，不聽話也沒用的人，只要比執行傀儡聰明一點，公司也能用上他。人盡其用，人人都可以爲我們所用，你還需要考慮這個那個派系，這個那個抱團嗎？將你升到A級是爲了讓你做好準備當主人的，不是成爲別人心裡的那條狗！公司只是一個工具，公司從來就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實體，它只是概念。只有在我們的意志領導下，它才具有意義，懂了嗎？”
“誰？”安祖眼睛一亮，說到：“直覺很重要，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五億稻草人奈客，沛城本地的一個僱兵。這傢伙是我見過潛伏能力最強的人，他曾成功避開了公司的追蹤長達半年時間，而他顯露自己的位置時，居然出現在首都憲法城！從直覺上講，如果得到他的協助，傑里米確實有可能成功躲起來。”
“很好，我想聽聽你的說法。” 伊麗莎白直視着安祖，說道：“不是我爲公司幹活兒，而是公司爲我服務，這纔是A級該有的思想。我在沛城縮手縮腳，進行自我約束，這其實是最大的資源浪費！當我直覺堅定地認爲一件事應該做的時候，就該實現它，此時公司應該爲我服務，在它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將事情處理得儘可能圓滿。如果我優先考量公司，等於我將力量降低到B級甚至C級，這就是最大的浪費。”
“塔塔如何自我覺醒的？目前有調查報告嗎？”
“嗯……塔塔已經死了，那麼傑里米呢？他怎麼還處於失蹤狀態？”
“通訊和個人終端機內部都有計時裝置，其內部的數據存儲單元會循環保留一定時間內的日誌。在破壞時，這些數據全都丟失，但是在控制單元的緩存之中還會有最後的時間戳，爲下午1點17分。”
“我已經下令清理掉內部這些不聽話的傢伙，他們會被帶去養殖場，好好接受一下忠誠教育。”安祖說道：“伊麗莎白，你已經A級了，對養殖場有什麼認識？”
“從目前來看，他似乎產生了罕見的自我覺醒，原因不明。我傾向於認爲這裡面有傑里米的引導，他或許通過橫向的、縱向的多方面滲透猜到了一些信息。因此，必須設定傑里米知道養殖人的一定情報。”
“完全支持！那幫低效率的傢伙就該被處理，他們應該感謝公司建成了養殖場。”伊麗莎白·肖在安祖的示意下坐回到椅子上，她接着說道：“安祖，養殖場的成本？”
如果莊續騰在這裡，他一定會爲安祖的話鼓掌，因爲這將會解決他長久以來的一大難題。莊續騰一直知道公司不好，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不知道爲什麼不好以及怎樣解決。公司只是一個組織形式，組織形式的唯一衡量標準只有效率，並不存在好壞。組織形式是爲了達成一定目的，達成目的需要一定方法，這目的和方法有好有壞。公司的好壞，實際上是目的和方法的好壞，並不是組織形式。
安祖笑了，這次他很開心，不是剛下直升機時陰惻惻的笑容。他走上前去，將手放在伊麗莎白的臉上，那部分青腫立刻開始退散，而且伊麗莎白的治療類植入體也能正常發揮作用了。“你說的不錯，終於開竅了。你現在覺得我的處理方案怎麼樣？”
鼎鑫魔創在沛城的A級只有伊麗莎白·肖一個人，針對性不言而喻。
“能提前避免亂花錢，能用這麼多心思，放在工作上多好？”安祖邊說邊笑，笑聲令人心悸，沒有一個人敢應和，包括伊麗莎白·肖。安祖看了她一眼，說道：“肖，跟我來，讓其他人散了吧！”
過了一會兒，見伊麗莎白依舊沉默，安祖便不再等待。他嘆了口氣，說道：“你都已經到A級了，怎麼還顧慮着派系、平衡以及下面的人會怎麼看待你？你在這裡，應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我看了報告，你的行動中充滿了猶豫，彷彿總是左右爲難？難道沛城這裡還有什麼事情會掣肘你嗎？”
“屍體分析一直在進行，我們發現了一個疑點：根據檢測報告，塔塔的通訊影從器以及個人終端機的損壞時間早於其墜樓時間。”
“錯！大錯特錯，你果然犯了情報分析部計算出的問題：你的心態沒有調整好。”安祖說道：“你想形成規矩，但忘了規矩其實一直都在：A級的事情就得由A級解決，下面的人永遠做不好。整個公司就是爲了A級人員的利益而建立的，下面的人爲咱們上面的人提供服務，解決他們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不能放棄A級人員的權力和能力，尤其不能認爲下面的人就能把A級的事情解決好！”
“好，現在說說具體的情況吧。”安祖說道：“一件一件來：塔塔是個養殖人，這件事有沒有被發現？”
伊麗莎白開始出汗，她用力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的錯誤在哪裡了。”
“你呀，還是隻算了自己和你那個團隊的小賬，沒有將公司當成自己的。哼，你看你在A級培訓時經濟學這部分差點就不及格，看來還是得給你專門補補課。”安祖說道：“你想着成本·利潤，這沒錯，但你忽略了一點：錢，只有公司說它有用，它纔有用。對公司來說，錢沒有實際意義，掌控力纔是公司最重要的資源。包括股東會，它只有在做決策的時候纔有意義，其他時候就是個貨幣的流轉渠道而已。你在公司，只需要考慮實現自身的價值和意志，然後按照等級完成上面交待的任務，再不需要向其他任何東西負責。”
“不知道，完全查不出來，他們沒有進行任何通訊，沒有定位，沒有網絡的註冊信息，監控攝像頭也找不到他們——至少目前的兩遍檢索都還沒有任何發現。”
待到只有兩個人的房間，安祖不笑了，他讓驚魂未定的伊麗莎白·肖坐下。“先想想鼎鑫魔創是爲誰服務的，要明白公司一切行爲的目標是什麼。”
“明白，完全服從命令。”伊麗莎白·肖趕緊抓住機會說道。
“邏輯。呃……傑里米領導特殊部，剛剛對這個奈客的師兄兼搭檔戈工道進行了失敗的暗殺，他們應該有仇，化解不開的那種。”伊麗莎白·肖嘆了口氣，說道：“我實在想象不出他們能夠合作。”
安祖搖搖頭，說道：“不要相信邏輯，因爲邏輯就是讓別人來判斷你的，會有人專門用反邏輯來對付……我剛收到消息，特殊部失聯了，一個都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