柺杖揚起，準確擊中杜未雅舉着杯子的手腕，隨着一聲悶哼，杯子落地，在杜未雅的腳邊碎開，鋒利的碎片劃過她光着的腳背，瞬間出現一道血色傷口。
“丟人！”孟義雲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眼神觸及杜未雅那貼着紗布的臉，不禁掠過一絲厭惡。
杜未雅察覺到，便勾脣冷笑，擡手捂着紗布，“爸，我現在這個樣子，可全是拜你那小兒子所賜。”
“胡說八道，要不是夥同喻良那個混賬東西，你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孟義雲捏緊柺杖，看着杜未雅的眼睛，忿忿不平地說：“小雅，你好好想想，這四年來，我要求過你什麼？我有逼過你什麼嗎？”
“對，確實，你沒逼過我什麼，也沒要求過我什麼。”杜未雅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眸底滿是嘲諷，“因爲你對我有愧，所以你一直都容忍我。但是，當初如果不是你一手策劃，我也不會……”
“當初確實是我的疏忽，纔會導致老四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龍換鳳。這件事我確實感到抱歉，也給了你補償嗎？嫁進孟家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
“錯！”杜未雅冷笑着打斷孟義雲的話，眼眶裡蓄滿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我只想嫁給孟喻承，我不是想嫁進孟家！嫁給孟喻豪，我得到的只有痛苦！你知不知道你那個窩囊廢的兒子，都對我做了什麼！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說到激動的話語，杜未雅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一次不堪入眼的記憶，杜未雅壓在心底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
她衝着孟義雲歇斯底里地哭喊：“這四年來，我天天想着怎麼跟他離婚！我噁心跟他睡在同一張牀上！我就是噁心！你不是嫌棄我是個不會生孩子的沒用女人嗎？呵呵，我告訴你，我壓根就沒想過要給孟喻豪生孩子，他那個窩囊廢不配！”
最後一句話，杜未雅用盡了所有力氣在控訴，而回應她的，卻是一個無比響亮的巴掌。
她的臉偏向一邊，嘴裡全是血腥味，散落的
長髮擋着她絕望到麻木的眼神，只餘一聲聲嘲諷的冷笑，格外滲人。
孟義雲氣得漲紅了臉，“杜未雅，嫁進孟家，你就是孟家的人，老三再怎麼樣，也是你的丈夫，是我的兒子！不是他配不上你，而是你這個癡心妄想的女人配不上他！”
“我現在算是看清了。”說着，孟義雲冷哼一聲，“還真是要感謝一下當初計劃沒成功，不然就你這樣嫉妒心旺盛的蠢女人，遲早會毀了孟家。”
話落，孟義雲拄着柺杖轉身，朝房門口走去，微微駝背的身影因着生氣顯得有些顫顫巍巍，門外的管家一看到，急忙進去攙扶。
房內，杜未雅站在一地狼藉裡，冷眼看着孟義雲走到拐角，“爸，你現在是越老越糊塗了，我可沒那個能力毀了孟家，真正能毀了孟家的人，是你的寶貝小兒子。”
孟義雲的身形幾不可查地一晃後，在管家的攙扶下走出房間，緊跟着，在外面守着的傭人和醫生都慌忙進去。
這回，總算是安靜下來。
管家扶着孟義雲回到書房，走到藤椅旁邊，剛要坐下，孟義雲莫名一頓煩躁，索性也不坐了，直接走向陽臺。
外面夜黑風高，管家本還想阻攔，但是見孟義雲那神色，也不敢開口，只好折回書桌邊，將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拿在手裡。
孟義雲單手扶着欄杆，擡頭遠眺夜色，深藍色的天空裡，稀稀疏疏的星星閃着微弱的光，在這一片寂靜的漆黑裡，只有別墅區的路燈倔強地散發光芒。
沒有月色的夜晚，顯得格外單調。
好在晚風還算溫柔，一陣陣地掠過，彷彿能吹進胸膛裡一般，悄無聲息地帶走所有不快。
管家將外套披到孟義雲的肩上，仔細整理一番後，才恭敬地站在孟義雲的身邊靠後半步，“老爺，天氣涼，站一會就回去吧。”
“我知道。”應完，孟義雲長長地嘆了一聲，“你說，是不是我管太多了，這孟家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老
爺也是爲了孟家好。”
這話放在以前，孟義雲很是受用，只是現在，他似乎有些看不清到底是好是壞。
如今，整個孟家已然亂成一團糟，孟喻承昏迷住院，孟喻豪成天買醉，孟喻良不講兄弟情義，這三個孩子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不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嗎？
想到這裡，孟義雲眉頭緊皺，擰成一個小小的川字，放在欄杆上的手在不知不覺間用力握緊，眸底隱約籠上陰霾。
管家小心地觀察着孟義雲的臉色，“老爺，您別想太多，少爺們還年輕，等以後他們就會懂您的良苦用心了。”
良苦用心？
孟義雲在心裡重複一遍後，猛地察覺到自己剛纔那樣的想法很危險，便下意識地掐斷動搖的念頭。
他側過臉，看了眼管家認真勸說的臉龐，又是輕嘆一聲，再次將眼神落到無邊際的夜空裡，晚風揚起一頭花白稀疏的短髮，眼神變得悠遠。
“當初阿意的死，我也不想看到，我也很內疚。就算事情過去那麼久，每天晚上我都會夢見她，看到她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樣子，我就巴不得自己也跟她走。”
“老爺……”
“當初是我糊塗，不應該因爲那些輿論就拋棄阿意。可是，那時候我不那麼做，又能怎麼樣？”孟義雲自嘲地笑了笑，盡是無奈，“她那些不堪的過去，只會毀了剛剛起步的孟氏，我沒辦法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着，一股常年憋在心底的悲傷涌上心頭，塵封已久的痛苦像浪潮一般淹沒年邁無力的心臟。
孟義雲竟然有了想哭的衝動。
他搖頭失笑，“算了，說再多也沒用，阿意早就死了，我唯一能補償的就是讓喻承擁有一切，同樣，當初及時攔下的錯誤，如今我也不會讓它發生在喻承的身上。”
這時，晚風陡然凜冽，捲起一陣沙沙聲。
孟義雲仰頭看着一顆光芒黯淡的星星，喃喃道：“阿意，你能理解我的，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