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秦言的神情並沒有變多少,彷彿那一夜什麼也沒發生,和唐深幻之間什麼也也沒有般。
房間還散發着某種讓人臉紅的氣息,書蘭自然聞不到,而唐深幻的神情則更爲沉痛,特別是看到牀上熟睡中的疲憊的人兒時,還有那一地散落的衣服,他的臉色在瞬間蒼白。
“後悔了嗎?深幻?”秦言問道,望着這個從小到大的好友,他自然知道他對今曉的感情。
許久,唐深幻才道:“國家利益高於一切。”
“你真的要去做情報員?”
“這是國家給我的任務。”
“但你原本可以不這樣做的。”
“你別忘了我的另一個身份,我是一名軍人。”在外人看來,他是紈絝子弟,但同時,他也是地下情報員的一員,所以在思虞做出那個決定時,他沒有拒絕,而現在,國家要派他去完成一個危險的任務,很有可能回不來,就算回來了,身爲情報員,他也不可能再與今曉在一起:“只有把她交給你,我才放心。因爲我知道,你也愛她。”
秦言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望着依然沉睡在夢中的女人半響,輕道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告訴她這一切?”
“給我點時間。”
秦言輕嗯了聲離便開。深幻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選擇國家沒有錯,錯在他不該瞞着今曉這一切,更錯在,他不該擅自給今曉安排人生。今曉與別的女人不同,她要的不是被安排好的人生,不過,在深幻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沒有勸止,因爲只有這樣的機會,他才能得到今曉。
一旁的書蘭靜靜的聽着這番對話,握緊了雙拳,這個男人雖然是她的父親,但他這樣的做法卻讓她無法原諒,父親怎麼可以輕易決定一個女人的一生呢?秦母的轉變她都看在眼底,甚至還原諒了父親的背叛,可父親帶給她的又是什麼呢?
父親做得太過份了,難怪秦母看到自己會這般的怨恨。
畫面一次一次的播放着,每一個畫面,都是秦母甜蜜的和父親走在一起的畫面,而父親每一次的微笑都夾雜着痛苦。直到書蘭看到秦母的肚子微微凸起。
書蘭愣了愣,秦母懷孕了,肚子裡的孩子就是秦韓嗎?
同時,他聽到父親壓抑着痛苦聲音道:“今曉,國家派我去執行任務,可能需要一年的時間。”
“危險嗎?”陶今曉一臉的擔憂。
“不危險。”唐深幻勉強笑道。
“不危險也要小心啊,我等你回來結婚。”陶今曉是滿懷的期待與甜蜜。
唐深幻身子一僵,牽強的笑問:“今曉,你覺得秦言怎樣?”
不明白未婚夫怎麼突然問起秦言,今曉笑說:“很好啊,是個很好的朋友。”
“除此之外呢?”
今曉想了想:“也是個很優秀的軍人,”秦言現在已是軍區的團長了,這麼年輕能坐上團長的位置可不光是背景環境的關係,個人努力分不開的,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來秦言別的什麼優點,她與秦言雖然經常在接觸,但瞭解的並不多。
“你會喜歡他嗎?”
“什麼?”
“喜歡,像你喜歡我一樣去喜歡他。”
“你在胡說什麼呢?”陶今曉蹙起了眉,這幾個月來深幻很奇怪,他陪她笑,陪她玩,什麼都陪着她,但她總覺得他有什麼事瞞着她似的,這幾個月的歡樂都帶着一種壓抑性:“你和秦言是朋友,我和秦言自然也只是朋友啊。”
唐深幻笑了笑,不讓今曉看到他眼底的苦痛,牽起他的手說道:“走吧。”
之後的面畫,不再有父親的出現,隨着秦母的肚子越來越大,陪在她身邊的人已換成了秦言,陶今曉和秦言之間的相互很規矩,像是朋友,又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秦母對他的態度總是不冷不熱,秦父對秦母的態度亦是不冷不淡。
直到那一幕,書蘭發覺自己來到了醫院手術室,從手術室內傳來秦母痛苦的喊聲,但很快,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
一直在手術室外面的秦言猛然站了起來,欣喜之情言於意表,之後,秦母被推出了手術室,秦父激動的就上前抓過秦母的手,正想說些什麼,就聽見秦母雖然虛弱但卻激動的道:“秦言,快給深幻打個電話,就說他的兒子出生了。”
書蘭看到秦父僵在原地。
而書蘭的心也開始下沉。
二天之後,因爲是順產,秦母恢復良好,正式出院,醫生給了秦母一張出生證明,秦母本是隨意的瞥了一眼,下一刻,她眯起了眼,目光定定的望在了血型這一欄上,只見血型這一欄:a。“a?”陶今曉喃喃着:“怎麼會是a呢?”她是b型,深幻是罕見的p型,那麼她與他的兒子怎麼會是a型呢?
“你在說什麼?”邊整着行禮邊看着兒子的秦父走了過來問道。
“秦言,b型血和p型血的人,能生出a型的孩子嗎?”秦母輕聲問道,可面色卻一點點慘白起來,身子也不可抑制的輕顫了起來。
秦言身子一震,拿過了出生證明看着。
“孩子抱錯了吧?”秦母喃喃,可是,她的是上等病房,只因爲身份特殊,整個手術室就安排了她一個人生孩子。
“我要找深幻,他在哪?”秦母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今曉?”
那晚是誰?那晚是誰?她一開始就覺得奇怪,因爲那人餵給了她藥吃,在二人行房時,她渾身像是着了火般不受控制的想得到更多,當時,她以爲是一份驚喜,甚至腦海裡壓根無法想太多,醒來之後,她看到的人也是深幻。
在未來的近一年時間裡,深幻便沒有更碰過她,有時她甚至主動做點什麼,他也是一把將她推開。她是b型,深幻是p型,這孩子絕不是深幻的。
她沒有背叛過深幻,孩子也不可能被掉換,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一晚和她度過的人不是深幻,而是別人。
“我要找深幻,你告訴我他在哪裡?說啊。”秦母抓過秦父的雙手,厲聲喊道。
書蘭第一次看到秦父平靜清冷的面龐出現了別的情緒,那是一份深深的執着,她聽到秦父這樣回答:“是我,那晚和你發生關係的人,是我。”
秦母好長時間都沒有動,她只是愣愣的看着秦言,像是忘記了反應,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書蘭不忍看下去,心裡微酸,爲母親?爲父親?還是爲秦母?她不知道,因爲那二人是她的至親,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感受並沒有那麼深,可是若她是秦母,她會很恨,很恨的,接下來的事,她都能知道會怎麼樣。
就在書蘭以爲接下來她會看到父母和秦母之間的恩怨時,她忽然發現了自己,被秦母和秦母帶進了秦宅,在那裡,她也看到了秦韓,她和他看起來都很小,15,6歲的模樣,她聽見秦父說道:“秦韓,她叫唐書蘭,是唐伯伯的女兒,唐伯伯和唐伯母爲國捐軀了,以後書蘭就會住在我們家,你要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
也就在這時,書蘭看到秦母眼底劃過的一絲怨恨。
記憶一個一個前進着,這裡的記憶裡都是關於她的,而每進一次,書蘭的臉色便蒼白一分,而記憶中的秦母便快樂一分,甚至當她被二個暗影拖進一間暗房時,她聽見秦母在那邊狂笑着,那笑聲,讓人不寒而粟。
書蘭的記憶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她只是沒想到她最痛苦的記憶竟然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像電影一樣的方式展現在她的面前,看着被2名暗影拖進暗室的自己,看着秦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再看到秦韓對她的所做所爲,失去的記憶終於完整的回到了腦海裡。
她就如方纔的秦母一樣,愣愣的站着,忘了反應,她記得每次被秦母欺辱時,心底的無助,怨恨就像洪水一樣,有時,甚至恨不得欲殺之而後快,那時,她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叢,因此,出了車禍醒來後,便把這些痛苦的往事深深的沉封了起來。然而,現在當像電影一樣看待這些事時,卻發現怨恨與恐懼已沒有當初那麼深。
有因便有果,當初父親對她說‘27年前,今曉本是我的未婚妻,那天,我告訴她我在賓館裡等她,但等她的並不是我,而是秦言,直到秦韓生下的那一天,她看到了血型才知道這件事。’她只是感到愧疚,感到對不起。但現在身臨其境,她才發覺,那並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書蘭不想去想秦母的心境,她甚至可以大聲的去責問秦母,上一代的恩怨爲何要連累到她和秦韓,可是……
一陳小孩的嗚咽聲突然傳進了書蘭的耳裡,遁聲望去,就見一名長得頗爲帥氣的小男孩在一個角落裡哭泣着,小男孩的樣貌像及了秦秦,但書蘭知道他不是秦秦,秦秦怎麼可能出現在秦母的記憶裡,唯一的可能,他是秦韓,小時候的秦韓。
於此同時,書蘭看到了小秦韓不遠處的秦母,一個淚流滿面的秦母,一個一直在喃喃的說着:“對不起,對不起。”的秦母。
秦母一直在小秦韓的周圍徘徊着,可是不知何故,她一直接近不了小秦韓,最終,她跪倒在地,痛哭出聲:“對不起,對不起,孩子,對不起。”
秦母的哭聲充滿了痛苦與自責,她一直想去接近小秦韓,像是要去擁抱他,但總是做不到,他與小秦韓的面前像是有一道跨溝,怎麼也邁不出去。
她該恨的,是啊,她是多麼的恨秦母,然而,這一刻,書蘭鼻子只覺酸酸的,一時,她茫然了,這個應該是秦母心底處的一種渴望吧,她也在渴望着親情,可是,她依然跨不過那道恨的門檻,她應該也是愛秦韓的吧,可被恨蒙了理智。
不經意的一眼,書蘭發現不遠處還有着另一個秦母,她冷冷的站着,冷冷的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可她的目光始終注目的小唐秦的身上,冰冷的眼神着有着一份脆弱和愧疚。
書蘭走了過去。
不想,秦母也轉身望向了她,見到書蘭,她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你恢復記憶了吧。”
書蘭一愣:“你看得到我?”
“自然,這裡到處是我的記憶,從艙門關上那一刻,我便知道你一定會出現在我的記憶裡。”那個腦電波科研項目是她在五年前就提出的,自然了得。
“你,你是真正的秦媽媽?”書蘭一怔,她沒有想到,二人還能在秦母的記憶裡見面。
秦母輕哼一聲:“你看了多少我的記憶?”
“全部。”書蘭深吸了口氣,問道:“現在,你的恨消除了嗎?”
“消除?”秦母漠然一笑,沒有回答,只道:“秦韓應該快來了,你是繼續裝着失憶呢,還是告訴他,回覆了記憶?”
書蘭緊抿着脣不語,這個問題她沒有想過,失憶的那段日子,是她過得最快樂,最美好的時候,同時,她也看到了秦韓發自內心的笑容,她要靜一靜,好好想一想,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書蘭擡起頭,平靜的望着秦母:“父親那樣對你是他的不是,但同時,你也折磨了我,在我身上發生的痛苦,不比你的輕,如果你覺得還不夠,還想着報復在我身上的話,我再也不會任你魚肉,同時,我不會放棄秦韓。”
“哦?”秦母冷笑,睨望着書蘭:“你克服了對我的恐懼?”
“或許還有一點,但是,我相信我會完完全全的克服。”書蘭沒有迴避秦母的目光,正面直視。
倒是秦母眯起了眼。
當她用嶄新的自己,忘記了原本的自己,用哥倫比亞訓練起來的自己去看待原始的自己時,原來的恐懼便不是恐懼了,記憶一點點的恢復時,書蘭只覺得一切恍如南軻一夢。
“秦媽媽,你渴望幸福嗎?”書蘭突然問。
“你說什麼?”
書蘭指向在不遠處哭着望着小秦韓的記憶中的秦母:“那個你,應該是渴望去抱一抱秦韓的吧?看着秦韓孤獨的蜷縮在那裡,做爲母親的你是很想去抱一抱他,安慰着他,給他安全感吧?”
秦母陡然沉下了臉:“你懂什麼?”
“是,我是不懂,那你爲什麼要哭呢?爲什麼手一直伸向着秦韓呢?”
“閉嘴。”
“一次一次的傷害着秦韓,你也不好過吧?血濃於水,他畢竟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在這樣對他的時候,你的心也在滴血吧?”
“閉嘴。”
“17歲之前的秦韓我不瞭解,但17歲後的他一直在渴望着你的關注,他一直努力進步努力學習着公司的一切,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獲得你的注意,得到你的誇獎,得到……”
“我讓你閉嘴沒聽到嗎?”秦母突然一手襲向了書蘭,書蘭顯然早有防備。
一時,二人打在了一塊。
秦母的攻擊都是殺招,書蘭只有防備的份,然而,越打下去,二人的神情也越是疑惑,最終,秦母停了下來,只是冷聲問:“你師傅的名字。”
“我已經說過了,師規不讓說出名字。”
陡然,書蘭睜大了眼,秦韓的母親姓陶,而她的師傅……
“陶東藩是你什麼人?”秦母冷問,先前唐書蘭與四位長老過招時,她有也過疑惑,但一心想着逃離,也就沒多少心思放在她身上。
書蘭一臉震驚的望着秦母,陶東藩就是她師傅的名字,秦母怎會知道,難道真如她所想……
一看唐書蘭的神情,陶母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冷笑:“沒想到五師傅去了哥倫比亞,暗影的人是不能收暗影以外的人爲徒的,沒想到他竟然破了這個例。”
“師傅並沒有真正收我爲徒,他只是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招術。”她雖然行了師禮,卻並非叩拜之禮,而只是三鞠躬而已,只是沒想到她和秦母還有這樣的牽連。
“是嗎?”
“秦媽媽,我想讓秦韓得到幸福,自己也想要得到幸福,請你成全我和秦韓。”書蘭說得懇切。
“如果我不成全呢?”秦母眼底的冰冷和怨恨依舊濃烈。
恨了怨了二十多年,這樣的怨恨豈是說成全就能成全的?
“那麼?”書蘭深吸了口氣,盛氣凌人,並且霸道的道:“我會拉着你一起走向幸福。”秦母是她和秦韓之間的關鍵點,如果不能讓秦母回心轉意,秦韓就算有了她,心裡還是有遺憾的,她要秦韓幸福就要去解決父母和秦母之間存在的各種問題,她沒有任何的信心,眼前的秦母壓根不是她能說動就說動,或是單憑她做幾件事就能回心轉意的。
想到秦韓受的苦,想到自己這些年受的苦,想到父母,還有,想到秦母的那些記憶,那些傷痛……
是啊,如果她和秦韓要幸福,那麼就必須讓秦母先知道什麼是幸福。
這就是她現在悟出的道理。
書蘭的眼底劃過一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