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_132 大愛(一)

因爲又是一個孫女,馮梓君顯得很失望,但畢竟在親家面前,自己不能隨意表露這種心思,便只能應付着歡喜幾番,但很快就把孩子送回了何美琦手裡。藉口要去家祠上香,便走了。

何美琦已懶得同她計較這些,只管吩咐自家的僕人:“快派人去稟告老爺少爺知道,讓老爺即刻給姑爺寫信,就是送到戰場上也必須送,你們小姐可爲他吃了大苦頭了,再讓少奶奶們那邊完事兒了即刻就過來。”說罷吩咐丫頭派下紅包給府裡每一個人,便抱着孩子又回房去。

佟未這裡吃了藥,換下了汗溼的衣裳,又喝了半碗粥,氣色好了許多,見母親抱着孩子回來,又急急忙忙地要看。

看着女兒靜靜地睡着,無不後怕地說:“這孩子好奇怪,怎麼能睡着生出來呢?要是大家都以爲她死了,埋了,她不就真的沒命了?”

“呸呸呸!”何美琦啐道,“你這缺心眼的娘,怎麼咒自己女兒呢?”

佟未知道女兒好好的,已經不再擔心了,被母親一訓,忍不住嘀咕:“我爲了生她吃了多大苦?差點命都沒了,她倒好,出來了連個哭都不帶的,就這麼不待見她娘?”

衆人都笑了。

此時雨卉和周紅綃趕來,她們自佟未開始生產後就一直在家廟裡爲她祈福,方得知母子平安的消息就急忙回來。雨卉抱着她又一個小侄女,聽着嫂子充滿驚險的生產過程,感動得熱淚盈眶。連連說這孩子像二哥。

“把孩子放下來吧,讓她踏實地睡。”周紅綃從女兒手裡接過孩子,跟着奶孃們一起把孩子放進了搖籃。

雨卉拉着佟未的手說:“二哥若知道,一定歡喜死了。他最疼女孩子,一定喜歡這個女兒。日子真的好快,還記得嫂子剛來我們家的情形,一眨眼我都有小侄女了。”

何美琦很無心說道:“四小姐也很快會做母親,女孩子長大了,都會成爲最好的母親。”

可雨卉顯然有心事,被何美琦這麼一說,反沉默了。

佟未倒希望大家挑明來講,因道:“卉兒,皇后這一死,你和太子的婚期恐怕要一等再等了。”

雨卉無聲地點頭,神情黯然了許多。她多麼希望這一等再等,能等上一輩子。

果然,皇后喪禮之後,聖旨頒佈,言太子爲表孝心,決心爲先皇后守孝三年,三年內不娶妻納妾,謹以仁孝示天下。故而皇室子弟、百姓官員均需效仿太子之賢,禁娛一年。

如是,日子晃進了五月。這日,忙碌許久的太子終於穿着一身青色素服駕臨容府,因佟未還在月子中,不便相見,故而僅是馮梓君帶着女兒和親家夫人一起接待了允澄。

何美琦自從女兒生產後,便一直沒離開,因女兒此次產育受苦太多,實在不敢輕易挪動她,便將就留在容家坐月子。馮梓君自然不好意思開口趕何美琦走,這一住便住到了現在。

此刻何美琦和允澄說得熱絡,完全將馮梓君撂在一邊,讓容老夫人很是不悅。便故意拉着女兒對允澄道:“殿下,您看我們卉兒的氣色是不是好多了?”

其實自那一日雨卉病倒後,允澄便再沒有見過雨卉,知道她病得很重卻不能見,心裡的着急難以言喻。奈何自己想給雨卉帶一句話,又怕需得經多人口口相傳,只怕最後變了味,終究也作罷了。母后喪禮之上,兩人不過打了個照面,人來人往忙忙碌碌,更是說不上半句話。今日來,的確想與雨卉說幾句話,但容夫人、佟夫人均在眼前,也只能端着太子的穩重,笑一笑,客氣寒暄幾句。

馮梓君卻似乎摸透了允澄的心思,抑或是刻意向太子討好,笑着來拉何美琦說:“如惜那裡給未兒做麻油雞,這孩子手藝不精到,怕做不好,親家和我一起去看看。”

“也好。”何美琦明白容老太太的意思,且到底雨卉是別人家的女兒,自己是不好瞎摻和的。便與馮梓君一同辭別允澄,留下兩個年輕人說話。

“你好些了吧!”允澄心裡好多好多的話,到了嘴邊,卻只問了一聲好不好。

雨卉垂着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可允澄好像已經滿足了,笑道:“那天看你臉色也不錯,你要好好保重啊。”

“民女明白,多謝殿下關心。”雨卉應了一聲。

允澄動了動嘴脣,想要說什麼,忽見雨卉擡頭,又止住了。

雨卉看了允澄一眼,微笑道:“殿下好像瘦了。”

“呵呵,是啊!”允澄憨憨地一笑,自己摸了摸臉,“這幾日有些辛苦,大概累得吧。不過……”他頓了頓,繼續說,“這些話我原不該說的,可是容小姐,我希望你能節哀,人死不能復生,你應該更好地活下去,這樣他也能放心。”

雨卉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允澄繼續道:“其實我上奏父皇爲母后守孝三年,且三年內不娶妻納妾的事,讓我的母親很憤怒。我倒不是想讓天下子民知道我有多麼的孝順,我只是想給你三年的時間,希望你能在這三年裡走出悲傷。我相信時間一長,即便你對鍾子騁的感情不淡,起碼你不會再如此哀傷了。”

雨卉心頭通通地跳,她不得不承認,允澄的話很讓人感動。他畢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可是他好像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儲君。

“多謝殿下體恤,民女已經沒事了。”雨卉不可能坦然地說出感謝的話,她不能在如此善良的人面前大肆表現自己對於子騁的情感,這樣太傷人了。

允澄笑着,又說:“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這三年裡一定會發生更多的事情,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你。雖然還不能成爲你的丈夫,但我也有這份責任和義務。”

雨卉深吸一口氣,溫和地說:“殿下,您有沒有想過,將來您成爲了皇上,會有很多很多的妃子。您如今對民女許下承諾,也許四年、五年之內您能夠做到這一切,可再往後呢?民女明白嫁給您之後身上將肩負的責任,民女會好好做一位太子良娣,而後是妃嬪。但深宮之中有多少辛酸,歷朝歷代生生不息,民女不想將來抱着虛無縹緲的承諾過日子。民女懇求殿下而今不要給予我太多的恩賜和情感。如此,我們才能長長久久。”

“你……一直都這樣想?”允澄的臉色,瞬而黯然。

雨卉款款起身來,欠身肯定。

允澄有些失望,但還是笑着掩蓋了情緒,也站起來,說道:“沒關係,我珍惜你這句‘長長久久’。”

雨卉略略一笑,又垂下了頭。

“那……我走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允澄一如既往地笑着,“對了,過了端陽,我就要去金陵凌雲書院學習,我們大概要過年時才能見面了。”

每聽得“金陵”、“凌雲書院”這些字眼,雨卉的心就會疼,她很怕自己會管不住眼淚,讓它不爭氣地落下來,其實子騁於自己,還是提不得,想不得的。

允澄見雨卉面色不好,自覺是提起那一個傷心地讓雨卉難過,愧疚不已又不知如何安慰,一時愣住了。

雨卉努力平復了心情,笑起來對允澄道:“那裡雲集天下才子,相信殿下此行一定學有所成。”

允澄略釋懷,笑道:“一定不負小姐的期望,那今日,我先走了。”

雨卉深深福下身子,恭敬道:“恭送殿下。”

“好好,你留步。”允澄依依不捨地往門外走,忽而想起什麼,又來問,“不知容夫人現在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雨卉知道嫂子有那一日產子的磨難,全來自這個可憐的德恩公主,允澄會擔心也在理,因道:“一切都好,請殿下放心,也請公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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