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討厭此刻的自己,明明眼前這個人利用我,欺騙我,爲什麼忘記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去想起。看到他此刻這樣落魄的樣子,還是會覺得傷心和難過,爲他的身體擔憂着。
這根本就不是我,我不想要這樣優柔寡斷,我想要甩開有關他的一切,去過我自己的生活,但是爲什麼,這心啊,就一點都控制不住呢?
我久久的注視着他,他卻沒有開口,我心中哀嘆了一聲,轉身就要離去。他忽然伸手就要來拉我的手,我似有所感的回頭,他的手一下子就僵硬在了半空中,好像怕接近我一般。
我看倒他這個樣子冷笑出聲:“你還有害怕的時候嗎?”
歸尚玄的手僵立着,嘴角緩慢的牽動了起來:“我怕你害怕。”
喑啞的聲音帶着一種撕裂般破碎的感覺,落在我千穿百孔的心上就好像一把重錘一般,直接將我的心敲碎了。
七零八落的碎片那麼疼啊,讓我的眼淚全部都涌了出來。我努力的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哭出來,只能大睜着眼睛看他。
他看到我的樣子,微微的嘆了口氣:“你能坐下來跟我談談嗎?”他的話語平靜之中帶着些微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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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他啊,他永遠都是俾睨天下的,此刻身姿伶仃,語音低迷的看着我,好像是在求我聽他解釋一樣。
心中的傷痛如同浪潮排山倒海而來,我吸了吸鼻子,只覺得渾身每一個細胞都被悲傷浸泡了一般,我不想看到他這樣,可是他做了那麼多欺瞞我的事情,那麼多的傷害,我又怎麼能撫慰自己的心傷呢?
我沒有說話,但是緩慢的坐在了臥室的牀上,一屋子我的照片伴隨着各種美好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不知道是歸尚玄的演技太好,還是因爲過程太過美好,直到此刻我依舊覺得曾經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美好的彷彿夢境。
歸尚玄見我坐下,哀傷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鬆快,他遲疑着坐在了我身邊不足半米處,看到我沒有反抗的意思,臉色好了一分:“一開始,我是因爲你的體質以及襲天的力量接近你的。”
碎裂不堪的心因爲這一句話,好像被醃在了鹽巴里,只覺得淚水又控制不住了,但是不能哭啊,錯的是他,爲什麼哭泣的要是我呢。心中帶着莫名的執拗終究是將淚水逼了回去。
歸尚玄見我沒有反應,臉上的頹敗又多了一分:“我活了很多年,到底多少年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我看着秩序更迭,看着鬼帝交替,看着世間萬物的變化,唯一不變的只有我,我感覺到厭倦和無趣,你知道孤獨有時候也是可以殺人的……”
我一頓眼前浮現出了一望無際的灰色鬼界中,他一襲長衫零落的看着面前的疆域,這裡是他的地盤,他見證了所有,但是卻沒有人來見證他的一切。
所有在意的東西都會離去,所有執着的也最終會化作虛無,這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無處客訴的孤獨和寂寞在時光之中被磨礪成了一把鋒利的長刀,隨時要捅穿他的心臟。
如果就這樣死去了也未嘗不好,最令人恐懼的卻是沒有生死,即便心上插滿了刀劍他依舊是不死不傷,永恆的站在這裡,沒有盡頭。
那是怎樣的一種寂寞啊,沉澱了歲月之後無聲的帶着絕望,讓人無法有任何的期待和希冀,因爲所有的一切終究只會化作塵土。
我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要怎麼應答,歸尚玄顯然也不指望我回答,他只是沉吟了片刻之後纔開口:“所以我想要變成人,人的一生那麼的短暫,愛恨情仇也不過幾十年的功夫,我向往這種死亡之後徹底結束的生活,所以我開始研究怎麼變成人,開始開囹圄接觸一些跟變成人有關的事件。很多時候其實也是白費功夫,但是我不擔心,我的生命永無止盡,我可以慢慢的找。”
我想到了那些上門的生意他挑挑揀揀的樣子,正如襲天所說的那樣,他厭倦了長久的存活,他想要開啓不一樣的人生。
“我找到了不少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實驗之後都是沒有效果的,然後我發現了襲天並沒有完全的迴歸天地,她有殘存留存在這世間,我好奇的查了過去就發現了你的身體以及你身體裡面的力量。”
“所以就想到利用?”我的聲音冷漠。
歸尚玄身子一顫隨即點了點頭:“我以爲你的身體是一個好容器的話就離我變成人近了一步,同時襲天對秩序來說其實算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必須要消滅她。因爲現在的秩序並不穩定,所有新的秩序剛剛成立都要經受一些考驗。”
“然後你們在搶奪的過程中就殺死了我。”我的聲音越發的冷淡,眼前全是他殺死我的場景,那樣的觸目驚心,隨時隨地的身臨其境。
歸尚玄轉頭看向了我,漆黑的眼眸一望無垠的悲傷看到那樣真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其實已經沒有了利用你的想法。”
“什麼?”我目光冰冷的詢問着,但是心中卻已經波濤洶涌。
“我喜歡上了你。”歸尚玄認真的看着我,明顯憔悴的滿容帶着一抹堅定,“我在接近你之後喜歡上了你。”
“喜歡還要殺死我。”我嘲諷般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個笑話,但是心中的浪花卻越發的激動起來。
“我只是想要殺死襲天。”歸尚玄的聲音繼續寥落。
“殺死誰……”我整個人一怔,大睜着眼睛看着他。
他臉上苦笑更甚:“襲天的殘魂附着在你的身上明顯就是要搶佔你的身體,我既然喜歡上了你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我想要把襲天從你的身體裡面趕出來,然後我來保護你,誰也不能覬覦你的身體。
誰能想到襲天竟然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面也轉變了心思,她沒有了加害你的意思,我們都以爲對方想要掠奪你的身體,所以有了後來的大戰,只是誰也不曾想到,這竟然是一個誤會……”
歸尚玄的聲音之中充斥着懊惱,我整個人都傻了,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襲天會提出讓我跟他重新開始了,因爲她那個時候就知道是誤會了吧。
但是事已至此發生的不能挽回,所以她想要我和歸尚玄重新開始,但是她沒有直接說破,歸尚玄又不願意解釋,而我在最後的關頭選擇遺忘,就有了這一切,這傷心的一切……
這是一個誤會,如此的傷心,如此的悲痛,甚至帶着絕望的氣息,但是這一切竟然只是一個誤會!
如果只是歸尚玄單方面的宣稱的話我還可以當做他的假意欺騙,但是想想襲天之前做的種種,再看看歸尚玄此刻的樣子,只有真的在意,纔會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的模樣吧。
可是那麼多的機會啊,那麼長的時間啊,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他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跟我說出這一切的,但是他沒有,他總是默默的承受着一切,默默的擔心着一切,卻從來不肯跟我敞開心扉,不肯跟我有任何的溝通,無休止的讓這個事情發酵蔓延,最終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想想崇元子的話,想想襲天的話,他們早就看透了,他們都在提醒着,但是歸尚玄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任何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進着,這算不是一種偏執?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我當時只想着將襲天的殘魂從你的身體裡面逼出來,然後我們就可以像之前一樣相處下去,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因爲受刺激太大,在我拍下那一掌的時候自己魂魄離體了……我找到你的魂體的時候,你完全不認識我的樣子,讓我非常的恐懼……”
“我可沒有看到絲毫的恐懼。”我冷笑着看着他,心中所有的痛苦只能化作這樣鋒利的語言,傷人傷己的尋求快慰。
歸尚玄的身體果然又僵硬了一分,他艱難的看着我:“因爲在你看見我之間,我早就發現了你。”
我一愣,眼前一下子就浮現了剛變成魂體的我茫然的在大街上飄忽的時候,他站在暗處,如今天這般滿臉的哀傷和疼痛。
襲天說他是一種彆扭的掩飾,用兇惡的神情來掩飾自己的傷恍,他其實是恐懼的吧。看似天地之間任意行走的他,內心是恐懼的吧。
“我很害怕,我害怕你想到之前的種種,害怕你認爲我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害怕你認出我來,卻又傷心着你的遺忘。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只能掩飾自己,只能想着法的讓你重新喜歡上我。
如果忘記是一個契機,那麼我們是不是就可以重新開始?而且那個時候你跟我的出行緊緊的連在了一起,我想這也許真的是一個契機,但是我不敢告訴你這一切。”
“你還有不敢的時候?”我繼續冷嘲熱諷,但是心若能哭泣的話,早就淚流成河。
“我也曾以爲我無所畏懼,但是出了這些事情之後,我才發現了,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幡然回憶起這一切轉身離我而去。
我擔心任何的差池,我害怕失去你,所以我要盡我所有的能力來掩蓋這一切。我不是不想跟你溝通,我只是太擔心你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