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神弓玄冥

依傍着茫茫摩天羣山,有一個叫做青城的小城鎮。今天的青城非常熱鬧,人羣擁擠在城門口,站在路旁,目光凝視着遠處徒步走來了一道有些瘦弱的身影,就好像是親人在等待遠去邊疆而歸來的戰士。

漸漸的,刺目的陽光讓眼睛稍稍恢復了些許,懵懂的少女們終於看到了這個大約1.80米高,略微偏瘦,面色剛毅的少年,只見在這少年的肩膀上竟然扛着一隻吊青白額,一身花斑的猛虎!一見此景,人羣頓起一陣歡呼之聲,迎接勇士的歸來!

身着漆黑色麻布衣的少年似乎十分習慣人羣的目光,一步一步,不急不慢的走到一個精裝的大漢面前,隨手就將肩膀上400多斤的猛虎轟然扔在地上,冷冷道:“王廣,我蕭凡赤手空拳入山,把這吊青猛虎打死,你可服氣?”

那猛虎轟然砸地的聲響還久久迴盪在耳旁,那名叫王廣的壯漢腦袋不禁一片空白,對面這個不過十五歲的小屁孩被稱作是青城第一獵人,自己不服氣就跟他打了一個賭,本來還以爲毛都沒張齊的他一定不敢去,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這思考的功夫,面色冷然的蕭凡卻是走到了王廣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讓他有些後脊背發涼。嗅到蕭凡身上那濃重的血腥味,再一看猛虎軟塌塌的,以自己的經驗便知這虎是被蕭凡硬生生打死的,如此一來,就讓王廣沒有了絲毫的底氣。

一看王廣默不作聲,蕭凡還沒說什麼,周圍的人羣卻是已經七嘴八舌的開始議論了,原來這王廣前天喝了點酒,恰好聽到旁邊的人說蕭凡是青城第一獵人,他一直都自居青城第一,聽到這樣的言語,當然有些氣不過,便直接去找蕭凡打賭,若是蕭凡能夠赤手空拳進入摩天山脈打一隻猛虎回來,他王廣願意把自己家祖傳的那張神弓送給他。

王廣有些惱怒的低着頭,整張臉都紅的發紫,聽到周圍人羣在那裡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獵人那睿智冷靜的神經頓時崩潰,只聽他幾乎是嘶吼着的喊道:“願賭服輸,你跟我來,你要能拿得走,給你又何妨?”話音一落,王廣便轉身大步的向自己家方向跑去,他可受不了周圍火辣辣的目光了。

眼見此景,蕭凡嘴角輕輕一瞥,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會跟你打賭?這蕭凡其實老早的就看上了廣子家的那張祖傳神弓,這次藉着他醉酒的機會,才設了這麼一個套而已。想罷,蕭凡便趕緊跟了過去,人們都是喜歡熱鬧,頓時也都跟了過來。

青城,說它是城,還不如說是一個村落,依傍着茫茫大山,整個青城的男人都是好獵手,吃食基本上都靠打獵而來,所有人都幾乎住在一起,由於地方挺大,所以每家的院子也不小。

蕭凡和衆人來到王廣家,頓時整個院子人滿爲患,後面的人進不來,不禁在後面罵罵咧咧的,背對着蕭凡的王廣調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轉身道:“那神弓,我可拿不動,你跟我來,你要是真能拿的動,就送給你了,畢竟放在那裡也只是個擺設。”

一聽王廣說出這段話,人羣中一片譁然,畢竟對於王廣那身板來說,幾百斤的東西,想必一定不在話下吧,莫非一張打獵用的長弓也能有千斤之重?即使是蕭凡聽了也有些心驚,以王廣那厚實的性情,定然不會說假話,自己雖然天生力量大一點,但是王廣都拿不動,即使自己能勉強拿得動,又怎麼把弓拉開?

雖然疑惑,但是這還不足以讓蕭凡止步於此,嘴角依然掛着那絲略顯孤傲的輕笑,蕭凡跟隨王廣進入了裡屋。一直跟着王廣鑽過好幾道門,卻是來到了王廣家的祖祠,一塊塊先輩的牌位的前面兩個烏黑髮亮的腳架支撐着一張古樸灰色的鐵弓。

在踏入這祖祠的瞬間,王廣的表情轉而嚴肅起來,保持着對先輩們的尊敬。首先,王廣跪在諸多牌位之前,口中吶吶自語道:“第四十九代子孫王廣向列祖列宗謝罪!孩兒無能,自第四十代便無人能拿得起這祖傳神弓,賭輸於人,言而必要有信,王廣遵從祖訓,弓送有緣!”

在王廣做這些的時候,蕭凡只是站在一旁默不作聲,整個祖祠顯現一種蒼涼之感,本是秋末,並不炎熱,蕭凡卻依然感覺到了絲絲煩悶,眼神望向靜靜躺在那裡的長弓,蕭凡絲毫也看不出什麼來。

王廣自言自語完了之後,便望向蕭凡,也沒說什麼,只是使了一個眼神,示意蕭凡可以上前去試試能不能拿起這張神弓來,其實在王廣的心底,他一點也不相信蕭凡能夠拿的起來,根據祖籍上的記載,王家祖先曾經跟隨人皇南征北戰,這張神弓之下,葬下了無數巫妖兩族之魂,然而自從遠古一戰之後,王家的一切都改變了,落寞如今。

就在王廣心中回憶往事,無盡哀愁之時,蕭凡卻是已經走到了神弓的面前,王廣一見之下,神經也不禁緊繃起來,畢竟這祖傳無數載的神弓今日若真要送人,做爲王家的子孫,他還是很捨不得的。

蕭凡儘量讓自己全身放鬆下來,原本有些緊張的神經也一點點鬆開,自從十二歲那年,自己的老爹打獵受傷之後,他便代替父親,承擔起了一家人的吃飯問題,三年來,蕭凡發現,每當自己全身放鬆,安靜下來之後,突然出手的瞬間,能夠爆發出超越平時數倍的力量。

緩緩伸出右手抓住神弓的把柄處,一股冰涼的感覺傳遍全身,讓蕭凡更加的沉靜,身上原本那有些煩悶的情緒也悄然而逝。“起!”蕭凡陡然的一聲暴喝,讓那一旁全神貫注盯着蕭凡動作的王廣嚇得連退數步,差點摔倒。

使勁的搖晃一下腦袋,王廣便恢復了過來,那突然被驚嚇到的心臟還砰砰的跳着,擡眼望去,只見蕭凡還依然保持着右手抓弓的動作,但是那弓並沒有被他擡起來,而氣力用盡的蕭凡則是面色潮紅的呼呼直喘氣。

眼神失落的最後望了一眼這柄顯得很平凡的鐵弓,蕭凡嘆息一聲,轉頭向王廣道:“看來我拿不動,你這弓到底是什麼做的?精鐵打造,也沒這麼沉吧?”

這一幕看在王廣眼裡,他卻是傻傻的笑了起來,蕭凡一見,頓時冷哼一聲,不屑的道:“看來你是吃準我拿不動,故意耍我是吧?”言語之間,蕭凡卻是有些動怒了。

被蕭凡這麼一說,王廣麪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他心裡的想法的確也是如蕭凡所說,只見他似乎很無辜的攤了攤手,道:“我們打賭的時候就說好了,你要是能打死一頭猛虎回來,我就把弓送給你,但是你又拿不動,不能算我耍賴吧?”

“哼!”面對王廣所說,蕭凡心中也是無奈,畢竟自己的確拿不動,剛要擡步離開,不想再看王廣那張欠打的臉時,蕭凡不知又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口中罵罵咧咧道:“什麼他媽的破玩意!”話正說着,對着那所謂的神弓便就是一腳!

“你敢...”一見蕭凡動作,王廣頓時急了,畢竟這裡是供奉王家列祖列宗的祠堂。就在他剛要開口怒罵蕭凡之時,蕭凡的大腳已經踹在了神弓上。

以神弓那千鈞之重,蕭凡擡都太不起來,更不可能將它踢倒了。詭異的是,就在那神弓被蕭凡的腳掌踹到的瞬間,整張神弓亮起一陣灰芒一閃而逝,而蕭凡則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轟飛出去,直接摔到了院子裡的人羣當中。

在蕭凡突然飛出來的時候,人們便紛紛散開,蕭凡就只能一個餓虎撲食般的趴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塵土。眼見蕭凡這般模樣,人羣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目瞪口呆,隨後將目光望向房門之處被蕭凡撞出的那個大洞。

不知人羣裡哪個暗戀蕭凡的丫頭大喊一聲,道:“大家看,王廣這廝賴賭,還把蕭凡扔了出來,大家一起找他討個公道去!”

出了這麼大的一個醜,蕭凡的心中怒極,畢竟一個十五歲而已的少年,心性又能有多麼沉穩?只見蕭凡身軀一挺,便站起身來,揮手攔住人羣,快步跑進屋內,一邊跑,一邊罵道:“我曰你個大爺的!”

就在人們不明所以之時,那剛剛進去的蕭凡又飛了出來,轟然砸在地上,這一次,蕭凡只是慢騰騰的坐起,並沒有站起來又衝進去,人羣不禁疑惑萬分,有膽大的人向王廣家的屋內走進去,不過多時,便聽這人喊道:“咦,王廣那小子呢,這屋裡什麼都沒有啊。”

一聽這話,衆人將目光投向蕭凡,卻見蕭凡還坐在那裡呆傻呆傻的,一個面容略顯滄桑,大約五十多歲老獵手走了過來,拍了拍蕭凡的肩膀,關心的問道:“小凡,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事?”

被這老者一拍,蕭凡頓時清醒過來,嘴角微微一笑,蕭凡開口道:“我沒事,讓胡爺爺擔心了,哦,對了,我要回家了,老爹估計等急了。”

蕭凡這邊話音剛落,便聽遠處一聲咆哮聲傳來:“蕭凡,你個臭小子,跑這裡來幹什麼?”

衆人一聽這聲音,便知是蕭凡的養父蘇大慶來了,人羣讓開一條道,便見一個身穿麻布衣的婦人扶着一位面容有些蒼老的中年人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蕭凡一見之下,趕緊站起來,小跑過去,道:“老爹,你來幹啥,對了,你娃子今天給你張臉了,打死了一頭有400斤的猛虎。”

蕭凡這頭話剛說完,便聽衆人來時的路上敲鑼打鼓聲漸漸傳來,待走近了,纔看清楚是一羣青城的居民七手八腳的用長棍將那猛虎擡了過來。爲首一個略顯肥胖的中年人一見到蘇大慶在這裡,頓時嘿嘿笑着跑了過來,道:“大慶啊,你那娃子可真牛的狠啊,這吊青白額猛虎,可不是普通的老虎啊,如果肯賣給我的話,我出百萬金幣如何?”

衆人一聽這話,又是譁然,青城之人打獵爲生,獸肉爲食,獸之毛皮都是賣給面前這人,據說這胖子乃是這附近主城積雷城的商人,專門來這裡收購野獸皮毛的,別說百萬金幣,即使是幾千金幣對於青城的人來說,都是天文數字啊。

蘇大慶還沒從驚訝中恢復過來,便見那蕭凡跑過去,一把將那比他自己還大很多的猛虎扛起,道:“李胖子,這虎是我打死的,現在不賣!爹,我先回家了,有事要跟你商量下。”

蕭凡的呼聲頓時將大慶喚醒過來,一見蕭凡扛着那猛虎宛若無事的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眼神中閃過一絲惋惜,轉頭對李胖子道:“不好意思啊,家裡有點事,我先回去了。”話一說完,一旁的妻子便扶着他向回家的路走去。

一見生意就這樣跑了,李胖子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卻是並沒有挽留,心中暗暗想道,小小年紀,竟然能夠赤手空拳打死已經即將踏入修者之境的吊額王虎,這小子不簡單啊,十五年前,這大慶還真撿到一個寶貝了。

扶着自己丈夫來到這裡,再回去,蕭凡的這位生母劉芸花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這剛一進家門,便伸手捏住蕭凡的耳朵,有些生氣的道:“小凡,誰讓你赤手空拳去深山打虎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你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大慶也冷哼一聲,一屁股坐在院子裡的大青石上,掏出一杆旱菸抽了起來。

蕭凡這孩子雖然在外面輕狂,但是在自己的養父養母面前,還是很聽話的,一見父母的確生氣了,便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小凡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

話音剛落,就在劉芸花還要數落一番的時候,蕭凡緊接着望向自己的養父大慶,問道:“爹,這天地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仙神妖魔的存在?”

此話一出,蘇大慶和劉芸花都愣在那裡,不可思議的望向蕭凡,眼神中一片的疑惑。

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蕭凡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一點點的開口說道:“原本廣子那廝打賭輸了,便要將那祖傳的神弓給我的,但是那神弓卻是非常怪異的很,我踹了一腳,那鐵弓竟然騰起一陣灰芒把我震飛了出去兩次,第二次那弓和廣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在我腦子裡給我留了一句話。”

大慶一聽,好奇心頓起,不禁追問道:“什麼話?”劉芸花也耳朵豎起來,顯然也很好奇。

蕭凡抓了抓腦袋,一句一字的念道:“神弓玄冥,因果已結,弓傳後人,終有一劫!”

話剛說完,蕭凡又擡起頭來,面向自己的父親,道:“爹,我聽說在積雷城有一個叫做天武學院的地方能夠教人修行,我想去試試,那李胖子不是說他要用一百萬金幣買這猛虎麼,賣給他之後,學費便有了,這個....”畢竟對於這一家三口而言,如果自己真的去積雷城的話,自己的已經受傷的父親和母親又要誰來照顧呢?

一家三口頓時沉默不語,誰也沒有出聲,考慮了很久,蘇大慶狠狠的抽了一口煙,語氣有些滄桑的道:“十五年前在摩天山脈中發現你的時候,你的襁褓中有快玉佩上刻着你的名字,蕭凡,蕭凡,如此看來,你的生父生母想要你平平凡凡,然而你卻天生不凡,到底是凡,還是不凡,由你自己決定吧。”說話之間,蘇大慶的嘴脣有些顫抖,還被煙嗆到,咳了幾聲。

是夜,已深。父親和母親回房睡了,蕭凡卻是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裡的青石上,擡頭仰望着一片灰暗的蒼空,此時的他,心中處於抉擇的邊緣。

到底是放棄自己的未來,還是留下來照顧自己的養父養母,雖然蕭凡知道自己應該選擇後者,但是他心裡真正希望的是前者,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就是這樣選擇的,這讓蕭凡感覺自己真的非常不孝,有些愧對自己的養父養母。

“生父生母造就了我蕭凡,爲何又將我遺棄此處?”不知何時,蕭凡的眼角滑落兩行清淚,自言自語的望着皓月當空。

“或許他們另有苦衷吧,你打的那頭猛虎賣給胖子,百萬金幣,隨便留給我和你娘點,就夠我們生活的了,你去天武學院修行,畢業之後便也就回來了,並沒有想象的那麼複雜。”有些蒼老的沙啞聲自背後傳來,蕭凡不由得回過頭,卻是發現自己的養父蘇大慶站在自己的後面說道。

一聽此話,蕭凡心頭思緒被觸動,起身,轉身,蕭凡緩緩跪下,沉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早已淚流滿面。

月夜,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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