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拂霞和周節恩的華山之行是愉快的,因爲那是屬於兩人的真正的二人世界,暫時拋離了學業的壓力,暫時拋離了工作的壓力,暫時遠離了周遭熟人的眼光,暫時沒有了溫玉雅的騷擾——在這幾天裡,周節恩的手機幾乎很少開機,因爲他和鬱拂霞幾乎是形影不離的,也不是很有必要開手機。期間他收到過溫玉雅的好幾條短信,但是周節恩都是隨意看來一眼就刪掉了,他甚至沒有讓鬱拂霞知道這些短信的存在。
爲了錯開返程高峰時段,周節恩和鬱拂霞在五一假期結束的前一天就回到了B市。
然而周節恩和鬱拂霞乘坐的火車剛開到B市,就一條短信徹底毀掉了一路來的好心情。短信是溫玉雅發來的:“節恩,沒有你,我生不如死,如果你還是不肯原諒和接受我,那我願意用死來證明我對你的心意。我已經割破了手腕,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如果你不來,我就只能在天堂等你了。”
周節恩看到這條短信,臉色一下變了。
“怎麼了?”鬱拂霞湊上前去問道。但周節恩握着手機並沒有說話。鬱拂霞心下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她一把拿過周節恩的手機,看到溫玉雅發來的短信,胸中的怒火一下竄到三丈高。
這個溫玉雅,還有完沒完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鬧這種既幼稚又討人厭的把戲!
鬱拂霞望向周節恩,用眼神詢問他:你打算怎麼辦?
周節恩緊緊皺着眉頭沉默了好一會,煩躁地說道:“別管她。瘋子!”
鬱拂霞沒有說什麼,她也不想理會溫玉雅。她不相信溫玉雅真的會自殺。兩人就這樣一路沉悶地往家走。
然而就在兩人剛剛踏進周節恩住處的房門,周節恩接到了楊順凌的電話:“喂,師兄,你現在在哪兒的呢?你和那個前女友是怎麼回事啊?她給我打電話說你這幾天一直手機關機不理她,她現在傷心得要自殺了!”楊順凌在電話裡的語氣很是急切,彷彿要火燒眉毛了。楊順凌的電話瞬時讓兩人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你怎麼知道她要自殺的?”周節恩並沒有被嚇得亂了陣腳,他沉聲問楊順凌。
“她跟我打電話了啊。”楊順凌大聲地叫道,“哦,對了,她還說如果不信可以上她的微博去看,她在微博上發了照片了,說是正在進行微博直播!”
這都什麼事啊!是怕全世界不知道她要自殺嗎?來這麼一出!真的是瘋子!鬱拂霞無比煩躁氣惱地在心裡咒罵。
楊順凌說話的聲音實在是很大,以至於鬱拂霞雖然沒有接聽電話但也能夠聽清楊順凌在電話裡說的是什麼。
鬱拂霞鬱悶的望着周節恩,聽楊順凌的語氣,溫玉雅貌似是真的鬧自殺了,而且要鬧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周節恩不去理會,那到最後輿論壓力肯定一致譴責周節恩見死不救!
可是如果周節恩去救了,溫玉雅肯定就會說周節恩還是對她有情的。總之不管怎樣對周節恩都非常的不妙!算她狠,居然來這麼狠毒的一招。鬱拂霞在心裡恨恨地想。
可是,周節恩到底應該要怎麼做呢?
就在周節恩皺着眉頭不說話的時候,周節恩的手機顯示有電話打進來了,而來電顯示正是溫玉雅!
這邊電話裡楊順凌還在神急火燎的催周節恩趕緊做決斷:“師兄,這個不好辦啊,萬一真的整出人命了來,那你就有理說不清了!要不你還是不看一看的吧。”
“我知道了,你先掛了吧,我接個電話。”周節恩煩躁地說道,說着他便掛掉了楊順凌的電話,接入了溫玉雅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便傳來溫玉雅的哭腔:“節恩~~~嗚嗚嗚嗚~~~~~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理我的對不對,我的手流了好多血,你快來救我啊!”
“你別鬧了。就算你這樣,我也不會和你重新在一起的。你死心吧。你趕緊去醫院!別再做傻事了!”周節恩厲聲說道。
溫玉雅原本期望着能聽到周節恩關切和緊張的聲音,卻不想等來的是周節恩的這個態度,她頓時崩潰了,歇斯底里的哭喊道:“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都願意爲你而死了。一定是那個狐狸精不讓你來的是不是?你不能這麼絕情的對我!我真的會死給你看的!周節恩!要是不來,我真的會死給你看的……”溫玉雅拼命地咆哮着,邊喊邊哭,讓電話另一端的周節恩既憤怒又狂躁,可是又無法把這些情緒發作出來。
溫玉雅哭喊的聲音又尖銳又巨大,即使鬱拂霞離周節恩的手機還有幾米的距離,但是也清楚的聽到了。鬱拂霞胸中的憤怒簡直無以復加。
“小霞……”周節恩欲言又止。鬱拂霞卻是別過臉去,帶着深深的無奈和疲憊感說道:“這件事怎麼處理,你自己決定吧。”
“我……”周節恩一時不知道該從而說起,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直接說:“我想……我還是去看看的吧,畢竟是一條人命啊。”
“好。”鬱拂霞沒有任何的阻攔的意思,聲音清冷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那,我先走了。你先好好休息,等我處理完那邊的事,晚上回來找你吃飯。”周節恩一聽鬱拂霞並沒有因此而大發雷霆,心下暗暗鬆了口氣,他簡單叮囑了鬱拂霞一下,就急匆匆的出門了。
鬱拂霞看着周節恩匆忙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溫玉雅找她時說過的話,心中不由的涌上一股濃重的苦澀,她倍感淒涼地倒在沙發上,感到身心疲憊,腦子也在這一刻停頓了。
周節恩剛走了不到十分鐘,門口就有人敲門。鬱拂霞聽了幾秒,確定是在敲自家的門沒錯,才掙扎着起身去開門。來的人竟是楊順凌。
“啊,師嫂,是你啊?師兄呢?”楊順凌一看到鬱拂霞邊急切的問道。
“去找你的前任師嫂了。”鬱拂霞沒好氣地說道。
“啊?!”楊順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鬱拂霞說的是什麼,他緊張的表情明顯放鬆了很多:“哦,去了啊。去了就好。”
話音剛落,他看到鬱拂霞的臉色不是很好,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道話有所不妥,於是趕忙說道:“哦,我是說,我畢竟是一條人命的事,萬一真的鬧出人命來就麻煩了,所以師兄還是過去看一看的好。但是師兄肯定不會和她有什麼不正當關係的,這點師嫂你放心,我對師兄有信心!”
“但願如此吧。”鬱拂霞也不多說什麼,苦笑了一下把楊順凌讓進屋裡,然後隨意地問道:“那你過來是有什麼事?”
“哦,也沒什麼事,我就是不太放心,過來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楊順凌有些不太自然的說道。
“哦。”鬱拂霞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復又半躺在沙發上。她現在感到身上的疲憊和無力感一點也沒有減輕。
“那,那我問問師兄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楊順凌一看自己到來的時機似乎不是很對,於是只好自己找話來說。他一邊說着便一邊掏出手機給周節恩撥電話。
“師兄,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她真的……”楊順凌問道,對於一些敏感的詞彙隱而不提,但是周節恩也能明白他要說的是什麼。
“嗯。我們現在正在醫院的。”電話那頭的周節恩沉聲說道。
“啊!她還真的自殺啊?!”楊順凌一聽頓時驚呼了起來,引得鬱拂霞快速地扭過頭看了過來。
“嗯,不過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失血過多而已。原本是可以回去的,但是她堅持要住院觀察,所以現在在辦住院手續的。你……哎,等一下我再給你打電話的。”周節恩一臉疲憊地說道。他的話還沒說話,卻又匆匆掛掉了電話,留下電話另一端一臉愕然的楊順凌。
楊順凌看着被掛掉的電話好幾秒方纔回過神來,他看了看沙發上的鬱拂霞,憤憤地說道:“那個溫玉雅,還是真的鬧自殺了。”
鬱拂霞轉過頭看着楊順凌,有些不屑地說道:“她要真的想要死,就不會鬧得全世界都知道。”
“就是。根本就是想用這種苦肉計來騙師兄。”楊順凌也贊同地直點頭,“不過師嫂你放心,我一定提醒師兄別被她矇騙了。”
“嗯。”鬱拂霞心煩意亂的應了一句。
這個時候,楊順凌的手機響了,是周節恩的。短信上寫道:“我今晚回不去了,你去我家幫我照顧一下你師嫂的。”
楊順凌一看到短信的內容,下意識的看了鬱拂霞一眼,鬱拂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意識到可能又不是什麼好事了。
“我就在你家。師嫂也在的。”楊順凌快速地回覆道,又下意識地看了鬱拂霞一眼。
看來真的不是什麼好事,而且是和自己有關的。鬱拂霞心裡想道。就在鬱拂霞想着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是周節恩的。
“你那邊情況怎麼樣?”鬱拂霞問道。
“她……她要住院觀察。所以我現在還不能走。小霞,對不起啊。所以……我今晚得很晚才能回去,就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我讓小順子陪你去吃吧。”周節恩那邊似乎不太方便說話,他語焉不詳,愧疚地說道。
“什麼?!你要一直陪着她?!”鬱拂霞愣住了,心中頓時感到一種深深的失望、傷心和憤怒。
看來溫玉雅這招一哭二鬧三上吊還真的管用了,鬱拂霞無比諷刺的在心裡說道。想想剛纔楊順凌看自己的眼神,呵,的確不是什麼好事。
“是啊,小霞,等忙完了我再回去詳細跟你說,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做,就先不說了啊……”周節恩有些急切的想掛掉電話。
“好吧。你忙完了再回來吧。”鬱拂霞因爲剛纔從楊順凌的電話裡已經知道了個大概,也就懶得把這種糟心的事再聽一遍。現在周節恩居然說晚上要陪溫玉雅不回來和她吃飯了,她既心煩意亂又沮喪傷心無比,她草草說完,帶着點賭氣生硬的掛掉了電話。
“師嫂……”楊順凌聽出了鬱拂霞語氣中的不快,想安慰她什麼,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他有些尷尬地站在一旁呆了一會,看了看手錶,發現已經五點了,楊順凌頓時鬆了口氣——終於可以找到話題了。他故作輕鬆地走到鬱拂霞身旁說道:“師嫂,到吃飯的時間了咱們去吃飯吧。你想吃點什麼?”
鬱拂霞瞟了楊順凌一眼,淡淡地說道:“我不餓,我不想吃。你回去吧。不用留下來陪我的。”
“不行啊師嫂,師兄交代過我一定要照顧好你的。”楊順凌一聽有些急了。他心裡很清楚:就算師兄不交代他,他現在也不能離開,現在的鬱拂霞應該是心情非常的糟糕的,正是最需要寬慰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不能離開的。
再說了,那邊醫院裡已經躺了一位自殺的了,這邊這位要是也想不開,那可就……楊順凌不敢再往下想。他一定要等到周節恩回來他纔會離開。
“哼,你師兄他現在正陪着他的前女友的呢。還有心思惦記我?!”鬱拂霞不無諷刺地說道。
“師嫂……我知道溫玉雅這樣做確實很讓人生氣。但是,這畢竟是鬧人命的事,何況,師兄是醫生,你知道的,醫者父母心。醫生是最不願意眼睜睜看着有人死去的。”楊順凌盡力爲周節恩解釋。雖然他也知道這樣的解釋很蒼白,但是卻也是事實。
的確,對於學醫的人來說,雖然經常直面生死,但其實是最不希望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他理解周節恩的做法,也理解鬱拂霞的憤怒,但是,這一切都很讓人無奈,怪只怪罪魁禍首——溫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