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東宮之十三

小唐丟了個大丑,他一向視謝太子妃爲長輩一樣的尊敬的,不想,卻冒犯了心目中的長輩。小唐羞的喲,恨不能遮了臉走路,偏生他在皇子府當差十幾年,於皇子府人頭熟的很,遇着有頭臉的管事還說笑,“小唐大人怎麼了,臉這樣紅?”

小唐搖着手裝出個扇風的樣兒,道,“天兒熱啊!”

管事緊一緊身上的棉衣,都不好違心接這話。

小唐就彷彿揣了十七八個火爐一般,紅彤彤着臉跑去了沈家,好把何姑娘接來皇子府,把該帶給太子妃的東西趕緊帶來纔好。這樣,也可緩解自身尷尬。因爲他師傅李九江教給過他,犯了錯要立刻補救,千萬不要耽擱。小唐還好,他沒託延症,相反,他是個急脾氣。

午前就把何姑娘接了來,至於何姑娘如何覲見太子妃,他就不知道了。但,把這事兒辦好,小唐覺着,還是可以補救他先時的冒犯的。

這託何姑娘送信的先生也真是,怎麼能直接說出太子妃的名諱呢?這說出名諱的,大都以爲是男人呢。還好他沒同其他人打聽,不然就更不好了。

小唐心裡琢磨了一通,認爲給太子妃寫信的人是個大大的怪人。將何姑娘的事辦妥,小唐也就回家去了。

何姑娘雖在老家有仙姑之稱,但說來,也就是個村姑,這輩子,從未想過能見到太子妃這般人物。倒是謝莫如,對這位何姑娘算是耳聞已久。

隨侍女進來的是位十五六歲的姑娘,衣裳是謝莫如以前送給方舅舅的料子做的,何姑娘穿來倒也相襯。再細看,這姑娘舉止倒也使得,禮數也是通得,待何姑娘請了安,謝莫如便讓她坐了。能得謝莫如“使得”二字評價,就可見這姑娘非尋常村姑。待說起話來,也是大方伶俐,聽得出,何姑娘不是刻意討好太子妃,就是平平常常的事道來,便別有趣味,將鄉間風光說得活靈活現,讓人覺着,彼此地位雖有懸殊,但鄉間生活也能自得其樂。而且,這種快樂並非勉強出自話間,看得出來,何姑娘的確生活得很好,她是真的喜歡自己的生活。

這是位將生活過出滋味的女孩子。

謝莫如默默的想,如果她舅舅守着這樣的女孩子,想來也能快樂幾分吧。

何姑娘的眼睛如同春水,笑起來帶着一些純真與通達,皮膚極好,如同玉雕,卻不是冷玉,而是暖玉,讓人見了便不由也會跟着心生歡喜。

趙李兩家要搶何姑娘的話,也不算沒眼光了。

何姑娘奉上帶來的東西,因她說話招人喜歡,索性留她用了午飯,嗯,用餐禮儀也不錯。於是,待何姑娘告辭時,謝莫如命紫藤拿了份見面禮給她,便打發她去了。

待何姑娘去了,紫藤笑道,“這姑娘倒是不錯。”

謝莫如並不急着看方舅舅託人帶來的東西,既是託人帶來的,想必不是什麼機密物什,笑道,“是啊,教養規矩都不錯,難得她一派天然,並非人工雕琢所至。”關鍵,人不笨。穿的衣裳是她當初着人給方舅舅捎去的料子,首飾也是她着人給方舅舅捎去的首飾。何姑娘想是第一次來皇子妃,心下緊張,換這身穿戴,只看着衣裳首飾,謝莫如便是不好相處,也不會爲難她了。何況謝莫如並不難相處。只得說,聰明人,處處會討喜,也難怪這姑娘會得了方舅舅的眼緣了。

紫藤捧來何姑娘送來的東西,謝莫如見是一信一匣,信上寫的正是她的名字,也難怪沈家要到處打聽呢。謝莫如拆了信,見信中不過些許文字,甥舅二人從未見過,就是通信,從而寫起呢。便是寫了,也不過是些傷感之言,而明顯,方舅舅並沒有訴苦的意思。方舅舅只是很鄭重的拜託謝莫如,幫他照顧一下女弟子。

謝莫如心下暗道,要不是知道何仙姑已定親,她還真得以爲方舅舅對何仙姑有意呢。放下信,謝莫如接過那方匣,這方匣渾若一體,謝莫如知道這是一種特殊的密鎖,不過,什麼東西值得秘鎖來放呢。既是秘鎖存放,怎麼又叫何仙姑這麼一路帶過來。謝莫如手指輕靈的按了幾下,便把匣子打開了,裡面是一張疊起的絹帛,謝莫如取了出來,這絹極薄極輕,展開來,卻是一幅丹青圖。

“青松明月圖!”謝莫如奇怪,待細看時,卻是鬆了口氣,道,“這是仿品。”因爲青松明月圖一角上注了一行小字,元昌十年方昭雲臨摹,下面附了個硃砂印,印上有四個極小篆字,細看是臥雲居士四字,想是方舅舅的號。

只是,方舅舅送她一幅仿品的青松明月圖做甚?

倘有什麼事,現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穆元帝當初留了方舅舅一命,現下更不可能突然發狂去殺了他。就是穆元帝要殺人,怎麼看,方舅舅也不像是怕死的。

看來,方舅舅也不太清楚這其中之事。想也是,方舅舅論年紀比她母親還小一些。

謝莫如細看了一回青松明月圖,也實在瞧不出哪裡奇特來,謝莫如索性不再看了,只是令紫藤連信帶畫一併收了起來。倒是三郎傍晚回家,聽說菊仙姑娘來過自家,不由跌腳嘆氣,直說自己無緣見菊仙姑娘一面。

謝莫如好笑,“何姑娘也是大姑娘家了,偶爾遇到倒罷了,平白無故的,你怎麼好來見人家姑娘。”

三郎也知人家何仙姑雖是小戶人家出身,也是正經平民,據說家裡也是念書的,舅舅就是帝都有名的,外號“死要錢”的舉人補習班——進士堂的東家——沈素,沈翰林。其實,帝都開有給舉人的私人學堂不少,都是以對春闈文章的輔導爲基礎的學堂,這麼些學堂裡,以沈素的進士堂最有名。主要是收錢高,一天就十兩銀子,就這麼高的收費,報名的也是趨之若鶩,要不是沈翰林對招收人數有限制,別個舉人學堂估計就辦不下去了。不過,沈翰林雖稱“死要錢”,但那補習效率是真正好,有一年,他進士堂裡唸書的舉人的上榜率,竟比國子監還多。爲這個,他爹專門把沈翰林調到國子監去兼職了。

所以,沈翰林雖然官職不高,但在帝都委實是一名人。

“死要錢”沈翰林的外甥女,偏生是這位纖塵不染擅種綠菊的菊仙何姑娘。

三郎雖無緣得見菊仙姑娘,還是與母親打聽,“母親,這菊仙姑娘生得何等形容?”

謝莫如笑,“目若春水,面如美玉。”

三郎深爲嚮往。

謝莫如笑,“人家都定親了,你莫要去唐突。”對於側室什麼的,謝莫如並不介意,但,強搶民女是兩碼事。

“我怎麼會去唐突何姑娘,不是說菊仙姑娘是舅爺的女弟子麼,說來她輩分還高我一輩呢,我就是嚮往,也不知她那綠菊是如何種出來的。”三郎琢磨着,還是要什麼時候去瞧仙姑一面方好。不然,他這心且得吊着呢。

謝莫如問三郎,“你皇祖母的病如何了?”

三郎道,“夏神醫已經到了,我瞧着皇祖母咳嗽也好許多了。父親說,不必再送衣裳去了,他這兩日就能回來。”

謝莫如微微頜首。

太子殿下當天傍晚就回了府,將近一個月的侍疾,讓太子瘦了一圈。謝莫如心下雖厭極了胡太后,嘴上卻是一句胡太后的不是都沒有,只是命廚下將已備好的滋補湯水奉上,太子見湯色澄澈,味道馨香,大冷的天,喝一碗渾身都暖和起來,不禁道,“這湯燉的好,既不油膩,也無藥味。”

謝莫如道,“秋冬正是進補的時候,正好有閩地送來的乾貝、海蔘等物,還有二郎莊子上送來的神仙雞,再加上一些滋補的藥材,難得燉出來竟是清淡馨香的味道。”

太子再喝了一碗,道,“我剛從慈恩宮出來就聽說了江伯爵的事,還有御史攔你車駕之事,怎麼不叫孩子與我說?”

“你在慈恩宮侍疾,聽到這事,難保分心。此事也不是什麼大事,還有大郎他們呢,兒子不就是這時候用的麼。再者,我一想到那幾位御史的手段,都不想多說,真不知誰出的主意,竟想出當街攔駕的主意?”謝莫如搖搖頭,“這樣的腦袋,竟也能做官?”

“這些小官可有什麼見識,無非是文死諫,武死戰。官小,便想鬧出些聲名來,不過是想趁機邀名罷了。”太子笑,“倒是江伯爵,依舊脾氣不減。”感慨一句,太子道,“咱們府裡的侍衛,也該訓練一二,太少血性了。”

謝莫如也對侍衛不大滿意,當時倘不是江行雲鎮住場面,倒要叫那些個小人得逞了。謝莫如道,“他們多是帝都武官家出身,未經戰事。”能在太子妃面前露臉的侍衛,鮮少平民。

太子道,“不如放他們去親衛營一段時間,待訓練合格,再回來當差。眼下,叫天意給你在親衛營挑些人。”

謝莫如全無意見,又問了一回太后的病。

太子道,“夏神醫說不大要緊,冬天注意保養則罷。開了些平日裡吃的藥丸,說了些保養的法子,還有些藥膳方子,都交待下去了。父皇便讓我回來了。”

謝莫如便未再多問。

倒是太子感慨一句,“還是得夏神醫來,心裡纔有底。只是夏神醫不肯在太醫院任職……”

謝莫如笑,“竇太醫的醫術也是好的,只是,醫術這種東西,也講究,信則靈,不信則不靈呢。一見夏大夫,太后的病便能再好大半。”

太子深以爲然。

今日太子回府,晚上大家便是吃的團圓飯。女眷一席,男人一席,倒也熱鬧。

用過晚飯,謝莫如便讓孩子們各回各院了。

謝莫如此方與太子說了方舅舅託何姑娘帶來的東西,命紫藤把東西拿出來給太子看,謝莫如道,“舅舅也有意思,託人帶信也不直說,只同何姑娘說,一打聽就知道。何家託了小唐,小唐倒是個實誠的,一見姓謝,就找我來問了,我說,他倒是真會問。”

太子聽的也是好笑,“怪道他今天見了我不大自在呢。”接了信來看,太子道,“舅舅對這位何姑娘還真是好。特意託咱們照顧着些呢。”

“何姑娘倒還不錯。”謝莫如道。

“能叫你說出不錯的,看來是真不錯。”太子把信看完,謝莫如又給丈夫看了青松明月圖。太子倒是對那密鎖尤其感興趣,還道,“這是什麼鎖?”

“密鎖。”謝莫如道,“這鎖是以九宮爲基礎,解鎖的方式可以變化。”說着給太子演示了一遍。

太子頗覺神奇,這才收了好奇看青松明月圖,道,“這青松明白圖的真本,原是太\祖皇帝賜予輔聖公主的。舅舅摹一份仿本是什麼意思?”

謝莫如道,“我未在母親的留下的東西里見到過青松明月圖。”

太子有些驚訝,“這不能吧?父皇不是說輔聖公主留下的東西,悉數都歸了岳母麼?”

謝莫如道,“的確是沒見過,就是後來陛下還給我的一些產業,我清點時也未發現清風明月圖。殿下若有空閒,明日不妨問一問陛下,可還有那幅畫,要是有,殿下不妨幫我要回來。”謝莫如認爲,既然當初是太|祖皇帝賜予輔聖公主的,那就該是她的東西。

太子應了,“我明兒先問問父皇。”

太子再次觀賞了一番青松明月圖,道,“都說這上面畫的是前朝明月公主,這位公主生得委實不錯。”

謝莫如笑,“小時候我和二叔去古玩坊,還有個古玩坊的老闆拿出青松明月圖向我們兜售來着。”這麼說着,謝莫如不由微微皺眉,親自持了燭臺上前,細觀量此畫,道,“覺着,那幅畫與這幅倒是相仿。”

太子道,“那當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你還能記得清楚?”

謝莫如揉揉眉心,笑道,“這也是。那年,我才十歲。”

太子侍疾日久,頗是勞累,夫妻便鑑賞了一番青松明月圖,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太子早朝後與父親一道去慈恩宮請安,見胡太后氣色不錯,太子也放下心來。胡太后還道,“夏神醫的藥,吃着也叫人輕鬆,都是藥丸子,比那苦藥湯子強多了。”

太子笑道,“良藥苦口。”

“能不苦還是不要苦。”胡太后還留了穆元帝與太子在慈恩宮早膳,待早膳後,太子與父親一併去御書房,方得閒說了方舅舅託人帶東西的事,穆元帝大略聽了,道,“難得他也有個掛心的人,既託你們照顧,便照看那姑娘一二也無妨。”

太子又問了青松明月圖的事,道,“昨兒見了摹本,不知真本什麼樣?”

穆元帝沉默片刻,方道,“真本已經不在了。”

太子頗是詫異,脫口問道,“這樣的寶貝,怎麼不在?”他,他媳婦還等着看呢!

穆元帝的臉色愈發難看,太子看他爹那臉色,委實未敢多問,太子退而求其次,道,“方家舅舅送來的那份,雖是摹本,倘父皇要看,兒臣明兒就帶進軍來。”

“罷了罷了,沒什麼好看的。”穆元帝擺擺手,意興闌珊,沉默片刻,複道,“昭雲極擅丹青,他臨摹的青松明月圖較之真本也不差分毫。”

太子回府將這事與謝莫如說了,謝莫如凝眉,“不在了?是丟了,還是毀了?”

太子道,“當時我倒問了,只是父皇臉色不大好看,他老人家沒說,我也沒好再追問。”

謝莫如突然道,“寧榮大長公主過逝時,殿下還在江南征戰,她曾託四嫂請我過去大長公主府一敘,我便去了。寧榮大長公主親口對我說,當年世祖皇后過逝前,曾有一道遺詔。”

太子的心臟陡然一跳,“遺詔?什麼遺詔?”

“寧榮大長公主也不知道,但她說,的確有這麼一道遺詔的。”謝莫如道,“她的話,也不知可不可信。”

謝莫如道,“陛下登基多年,再怎樣的遺詔也沒用的。再者,也有可能是寧榮大長公主閉眼前擺我一道。這樣的東西,縱有,你我夫妻一體,對我們也有害無益。我只是覺着奇怪,如果真有一道遺詔,爲何自始至終,從未見輔聖公主用過?”

“所以我說,輔聖之事,頗多疑點。”

太子道,“當年輔聖公主過逝,朝廷派誰查點輔聖公主府的東西,問一問那人,想來應該能有些個青松明月圖的蛛絲馬跡。”

“這事是不好問的。”謝莫如面有難色,“何況,當初去辦此事的,一個是李相,一個是吏部尚書北昌侯。他二人,皆身居高位,又是陛下心腹之人。我們若去打聽,讓陛下知道也不好。”謝莫如眉間一鬆,溫聲道,“何況,青松明月圖不過舊事,凡事往前看就好,不必再回頭了。明兒我找九江看一看這畫,他也是擅丹青之人。”

太子也是個謹慎的人,李相雖是他少傅,但太子總覺着,用李相不大貼心。方舅舅一輩子不容易,若無把握,太子不願對李相透露青松明月圖的事。太子頜首,“這也好。明日我同九江說一聲,讓他過來。”

李九江鑑賞過謝莫如這裡的青松明月圖後,道,“外面也偶見仿本,只是都不如此摹本傳神,看明月公主的神態氣韻,都在這畫裡了。聽說方駙馬當年就是有名的丹青聖手,看來,方居士的丹青也不差。”

謝莫如已看過許多遍,在她看來,丹青好有什麼用,命不好,什麼好都白搭。李九江細瞧這畫,不禁微微皺眉,“咦,明月公主這眼下有一顆小痣麼?”

謝莫如點頭,“是啊。”

“不對不對。”李九江道,“我以往在老崔鋪子裡看的那份仿本,並未見這顆小痣。”

“當真?”

“自然是真的。”李九江當代才子,不說過目不忘,卻也離此境界不遠。李九江道,“說不得,方先生送此畫來,就是要提醒娘娘這顆痣。”

“不,不只是這顆痣。”謝莫如突然茅塞頓開,對李九江微微一笑,“真是一葉蔽目,不見泰山。我想得太多了,幫我查一查,明月公主這穿的是什麼料子的衣裙,戴的首飾是什麼來歷。”

謝莫如將事情交給李九江去做,除此之外,也只在晚上睡覺時低低的告訴了太子一聲,並嚴禁太子,再不可告訴第四人。

太子見妻子說的嚴肅,就差對天起誓了。

謝莫如這裡在查青松明月圖,宮裡胡太后鳳體大安,也得知謝莫如未去靜心庵的事,頓時氣了個好歹,還將正在詹事府理事的太子叫過去臭罵一通,太子道,“太子妃的確是去西山寺爲您老祈福了,我怎敢說假話。就是現下,帝都廟觀都在爲您老唸經哪。”

胡太后怒道,“哀家要她去靜心庵唸經!”

太子氣得頭暈,文康長公主連忙道,“太子先去吧,我來跟太后說。”

胡太后大怒,一把推開文康長公主,“不必你,我就要他說!他要還認是哀家的孫子,就把那女人給休了!”

太子忍無可忍,要不是胡太后這把年紀,他當下就要暴發了。就這樣,太子也不打算再忍了,難聽的話,太子當着胡太后還真說不大出來,他直接取下頭上太子金冠,上前,放到胡太后手裡,轉而就走了。

文康長公主眼前一黑,也顧不得老孃了,奔出去攔住太子,急道,“太子啊,老五,你皇祖母是一時執拗,咱們做兒孫的……”

太子止住文康長公主的話,輕聲道,“姑媽,若我連結髮夫妻都可相負,他日必負你,負父皇,負天下。”說完,他擡腿就離開了慈恩宮。

胡太后也氣個半死,她老人家還糊塗着呢,問閨女,“看看,看看,好端端的,說走就走!”

文康長公主也氣得走了。

太子不打算幹了,沒這樣憋屈的太子。

他上書,請朝廷另擇儲君,他還做他的蜀王去,收拾好東西就去蜀中就藩,也省得太后逼他休妻。太子還在上書中歷數妻子的種種賢良,譬如,教養子女主持內闈,還有他出外征戰,妻子在帝都苦守數載,在戰事艱難時,還組織人手爲朝廷捐糧捐物,就在前番時疫,妻子都捐了一大筆藥材。還有前番太后鳳體不適,又是找和尚道士尼姑的唸經祈福,又是出銀子修橋修路。太子就明說了,這樣的賢妻,上輩子燒香才求得來,今令他休妻,豈不是讓他做不仁不義之人?東宮雖貴,可做人得講良心,他寧可不做太子,也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倘行此負情負義之事,又何以堪配儲君之位?所以,太子說了,儲君他也不做了,明兒就帶着妻兒去藩地,做一藩王,爲朝廷守護疆土則罷。

其間,太子還尤其介紹了太子妃的血統,父系爲謝氏名門,可追溯到千年前的門閥謝家,母系一樣高貴,母親爲魏國夫人,外祖母爲輔聖公主,太\祖皇帝嫡親的妹妹,曾保皇位誅叛逆,更是世祖皇帝嫡系血統。

血統好,出身好,一言一行更爲當世典範,還是父皇親自賜婚。

太子說了,他就是再孝順,也得講良心。

太子直接就同慈恩宮撕破臉了,連穆元帝都說自己老孃,“母后怎麼能讓太子休妻!那是一國太子妃!”

胡太后見兒子也沉了臉,也有些後悔,道,“哀家那就一時嘴快,小五也氣性大的很,轉身就走了。”

穆元帝給他娘氣得頭昏腦脹。

連蘇相這極不欲管皇家家務事的,都找穆元帝說,“前些日子,太后鳳體不適,太子在慈恩宮侍疾數日,衣帶漸寬,形容憔悴,拳拳孝心,老臣也是極感念的。太子,是個重情分的人。重情的人,重與太后的祖孫之情,重與陛下的父子之情,同親,也重與太子妃的夫妻之情。太子妃並無過失,焉能令太子休妻呢?皇室一言一行,必爲天下典範,還是要勸一勸太后娘娘,縱有偏頗,不好偏見。倘如太子妃無過失之人都要被休棄,日後,負心人多矣。”

穆元帝嘆,“太后上了年歲,爲人愈發糊塗,說話也不着邊際了。”只得自陳老孃糊塗。

蘇相道,“陛下不如好先撫慰太子。”

“蘇卿的意思是——”

蘇相道,“提前冊封太子妃。”

穆元帝一時沒說話。

蘇相這裡來勸穆元帝,李相就去皇子府勸太子了,太子有些倦意,道,“李相不必說了,這個太子,不做也罷。”

李相勸道,“說來說去,不過是婦人之間的小計較。殿下一國儲君,焉能說不做儲君的話。”

“不是。孤實在是累了。”太子道,“王妃沒有一樣不好,太后仍是挑剔不止。既如此,倒不若換個太后喜歡的來做太子,孤與王妃,在哪裡都能過日子。”

李相道,“老臣知道殿下的感覺,其實啊,這樣的事也不罕見,世間婆婆多有挑剔兒媳的,難道是兒媳不好?並非如此,乃是爲人母深愛其子,認爲再好的女子也配不上自己的兒子,故此,對兒媳多有挑剔。”

太子聽得好笑,道,“那不是,王妃對幾個兒媳都好的很,拿她們當閨女一樣待。”

讓李相說,人家謝莫如在做人上,真是比胡太后強百倍,竟做的讓人挑不出半分錯漏,隨便一想,不是與國有益的,就是與家有益的,這做了婆婆,也沒有半點兒婆婆的刁纏。李相與太子道,“百樣米養百樣人,有如太子妃這般寬厚的婆婆,自然也有挑剔的。”

“話說回來,太后娘娘也是太婆婆,太后年邁,又佔着大輩份,這婆媳之爭哪,就得咱們男人來活稀泥,當着娘說娘好,當着媳婦說媳婦好,時間長了,也就好了。過日子,可不就這般磕磕碰碰的過嘛。”李相道,“殿下還年輕,凡事認真,其實啊,家裡的事,不妨糊塗着些。”

太子道,“都二十年了,要是能好,早好了。你不知道,皇祖母她……哎……”

李相看太子爲難的模樣,心說,胡太后這等糊塗人,能把一國太子爲難成這樣,也不算沒有本事了。

李相勸過太子之後,又去勸謝莫如。

謝莫如還是第二次見李相,第一次見李相是二十多年前,這位大人給他去送和親聖旨。如今,這位眉目柔順的刑部尚書,也六十幾快七十了吧,不過,顯然李相保養極佳,望之也不過五十來歲。李相先給謝莫如請了安,方道,“殿下因娘娘要辭去太子之位,因此事,舉朝皆驚,娘娘知道嗎?”

謝莫如淡淡道,“李相與我雖是見面不多,但想來,你我神交久已。李相有話,不妨直說。”

李相嘆口氣,懇切道,“娘娘賢名,天下無人不知,就是老臣,對娘娘所做所爲,無不敬仰。可娘娘想,太后再糊塗,到底是長輩,做晚輩的說長輩的不是,縱有再多理由,從輩上論,就不對。娘娘與殿下夫妻多年,當知殿下並非薄情負心之人。老臣請娘娘爲了殿下,爲了朝廷,暫退一步!”

謝莫如依舊非常平靜,問李相,“如何退?”

“娘娘便是去靜心庵坐一坐又何妨,不過是安太后娘娘的心罷了。如此,太子也有了退路。就是太子妃之位,娘娘也只管放心,太子妃的尊位自然是娘娘的,只是娘娘與太后各退一步……”李相道,“這也是爲了太子殿下,不然,太子殿下屢爲娘娘與太后生隙,於物議到底不美。娘娘這般賢人,當知,孝子之養也,樂其心,不違其志。”

“李相,你我雖神交已久,但顯然,你不明白我。”謝莫如自寶座起身,冷冷道,“不過,自今日後,想必李相會更明白我的章程!第一,我不是聖人,不必拿聖人那套來跟我廢話!第二,太子,是我的丈夫。什麼是丈夫,頂天立地方爲丈夫!若有事便要犧牲妻子,那算什麼男人!今日這事,他還就得爲我撐起來!還得爲我撐住了!”

“我明白的告訴你,不論慈恩宮如何,我無錯無過,第一,我不會自盡,如果突然死了,決不是我自行了斷,必是被人謀殺,太子會爲我報仇血恨!第二,我不會出家,更不會去靜心庵,我不信神,不信佛,更不會求神佛庇佑誰!第三,我丈夫是皇子,我是皇子妃,我丈夫是藩王,我是藩王妃,今他是太子,這太子妃之位,除了我,還有誰人堪配!”

“這三樣,你記清楚!”

“今日之事,我不退!半步都不會退!”

作者有話要說:  PS:準時替換~唉喲唉喲,隨便一碼就爆字數~~~~~~昨天購買的親們,贈1500字~~~~~~晚安~~~~~明天仍定時更新~~~~~~~這章也是想寫出李相與蘇相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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