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寧姬不敢再頂撞辯解,只得起身,老老實實對着珠玉行大禮,“寧姬見過許夫人,夫人萬安。”
珠玉頷首:“寧姬請起吧。”
寧姬沒想到珠玉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猶疑了片刻,見珠玉面上卻無甚慍色,才起身:“那麼嬪妾就先告退了。”
“等等——”高旭卻又叫住她,“朕讓你回去,沒讓她回去。”他用下巴指了指寧姬身邊的小芸。
小芸見自己被點名,頓時臉色慘白。
“不過區區一個宮女,見到一宮之主的夫人竟然不行禮問安,成何體統?”高旭揚聲道,“來人!把她拖到暴室去!”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小芸跪倒在地,向高旭求饒,又對着珠玉連連叩頭,“娘娘大人大量,請寬恕奴婢吧!奴婢再不敢了!”
暴室從來都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被送進去的女人,不論原本是普通宮女,還是皇帝的妻妾,都非死即瘋,也難怪小芸會如此花容失色。
“皇上,皇上,小芸是妾從孃家帶來的人……”寧姬有意爲小芸求情,卻被高旭毫不留情面地打斷了。
“你想留着着,往後讓朕治你一個管教不嚴之罪嗎?這樣奴婢留在身邊又何用?!”高旭厲聲反問她。
他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看來小芸是在劫難逃了,寧姬無言以對,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貼身侍女被侍衛拖了下去。
“寧姬救奴婢啊——救我——”小芸尖利的求救聲還在傳來。
珠玉望着小芸被拖走的方向,居然第一次產生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她同時又清楚地知道,未來她要踏上的那條路里,最不缺少的,就是鮮血和犧牲,哪怕是踏着無辜者的白骨,也不得不繼續走下去的路……
“玉兒?玉兒!”高旭在她身邊喚了她兩聲。
“臣妾在。”珠玉這纔回過神來,對上高旭的面容,她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些路她必須走下去,在這個亂世裡,太過仁慈是最大的毒藥!
高旭替她拂去落在發間的殘缺枯葉,柔聲安撫道:“讓你受委屈了。不過寧姬向來行事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便是。”
“臣妾並不曾放在心上。”珠玉點點頭。寧姬雖然喜歡找人麻煩,也愛使絆子,但卻不是能夠暗箭傷人的料兒,不足爲懼。
她答得如此爽快,高旭面上的笑容反而一滯,不過片刻後又恢復了正常:“今日朕去你那裡用午膳吧。”
“諾。”珠玉對他來要用午膳之事,顯得很淡然,沒有歡喜也沒有不喜,就是那麼淡淡地應了一句,行了個恭迎的禮。
“走吧。”高旭覺得無趣,便收起了笑容,率先邁步往珠玉閣的方向走去了。
因着高旭爲了珠玉當衆駁了寧姬的面子,不僅罰寧姬閉門思過,還將寧姬的貼身侍女發落到了暴室,宮中人看珠玉的神色從此變了,多了一絲敬畏,再不敢拿珠玉提前進宮和高旭留宿的事情嚼舌根子,輕易也不招惹她。
當然了,那日高旭也僅僅只是到珠玉那裡用了個午膳便離開了,同樣沒有留宿。但高旭對她賞賜不斷,幾乎日日都要到珠玉閣坐一會兒才走,表現出來的對珠玉的維護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倒也成了一件宮中人盡皆知的稀奇事。
甚至還有沒見過珠玉的人,把珠玉誇成了天仙一般美,才讓高旭神魂顛倒。珠玉對此也只是付之一笑罷了。
如此也好,衆人畏懼她,倒也清淨了不少,不必分心在這些小事上。
如此過了半個月有餘,高旭的耐心顯得出奇地好,不論珠玉表現得多麼冷淡,他都沒有如第一晚那樣動氣過,總是和顏悅色地和珠玉閒談着,又彷彿他只是需要對着一個人傾訴,並不在乎這個人是誰,這個人對他的態度如何。時間久了,珠玉也習慣了,由着他去說,一面想自己的心思,一面只偶爾應上幾句作罷。
但珠玉終究不可能一直沉默,她需要從高旭那裡得到有用的信息,比如近在眼前的,她就急於印證前世關於太子被廢一事是否在今生重演了。
“皇上今日似乎有煩心事?”這日高旭來用晚膳
,用完之後,珠玉替他倒茶之時,狀似無意地一問。
“你倒很少主動開口。可是想通了?”高旭有些詫異地挑眉,隨即淡淡地嘲諷了一句,倒也沒有更多的刻薄之語,彷彿是等着珠玉接話一般。
珠玉搖搖頭道:“皇上也很少將情緒這樣寫在臉上。”她沒承認也沒否認。
似乎早知道珠玉不會回答自己,高旭抿了一小口茶水後,點點頭說道:“今日確實有煩心之事。”
珠玉沒有接話,也許是做賊心虛吧,她總覺得若是主動要求他說給自己聽,便落了個刻意,讓人起疑。
“呵呵,想聽的話如實告訴朕便是。”高旭卻瞥見了珠玉那分明一臉好奇卻強裝沒興趣的可愛神色,輕笑出聲,言語中不自覺有了些寵溺的意味。
“嗯。”珠玉低低應了聲,仍是沒有下文。因爲她知道高旭既然這樣說了,便是會繼續說下去的。
果然,高旭沒有因爲珠玉略顯冷淡的迴應而反悔,兀自往下說道:“今天午後朕收到一封加急的奏摺,是中燕王的上表,說中燕國的太子醉心巫蠱之術,忤逆不孝,已被他貶爲庶人。”
珠玉注意到,高旭強調了“已”這個字。是了,按理封國的太子人選,在確立和廢除之前,都要上表給天子請奏纔可執行。中燕王此番卻是先斬後奏,視高旭如無物了。
看來所言的太子被廢一事已經完全應驗,白逸軒不知此時會怎麼想……
“太不把朕放在眼裡!”正當珠玉冥思的時候,高旭憤憤地說了句。
“恭喜皇上。”珠玉的眼珠轉了轉,竟然起身對高旭道賀,“恭喜皇上少了一處憂患。”
高旭挑眉:“此話從何說起?”
“中燕王此舉雖是目中無人,但他廢掉太子的舉動對您卻是有利的。太子之位驟然空懸,中燕王也無上表請立新太子,說明他心中暫無合適的人選。中燕國各公子必然覬覦太子之位,從此明爭暗鬥不斷……”話說到這份兒上,珠玉也無需再往下將了,高旭盯着她的雙眼越來越亮,顯然是聽懂了其中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