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淡定地掀起眼皮,聲音輕而冷漠的提醒黃藝,“我從老校區跑到新校區自然是有約會,如果他們遲遲等不到我,一定會知道我出了事——自從去年一連發生過幾次危險事件卻找不到幕後主使,我的兄弟都很警覺。”
“哦——”
黃藝拖長聲音,若有所思地投來研判的目光。
和他鬥,體力、武力皆是次要,主要鬥心機。我這個人,關鍵時刻很會裝——或者說,關鍵時刻氣場足夠強大,所以能在最不利的狀況下集中精神爲自己製造生路。
“你這麼說我相信。不過……”他斜飛的眼角帶着飛揚的奸詐跳了跳,笑嘻嘻地搖搖手指,“我勸你還是好好和我合作。否則就算他們把B城翻個底朝天,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這裡。更何況……”
他眨着眼,翹起左脣角邪魅地笑,眼神卻在瞬間從虛僞的平和轉爲幽暗,“你一定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對不對?這是因爲5分鐘之前我給你注射過肌鬆劑,藥量不多也不少,至少在12個小時之內你沒有力量自己走出這道房門。”
我就覺得周身無力的感覺非常怪異,原來這頭惡獸在我昏迷時還搞了這個小動作。看到我不自覺地皺起眉,黃藝滿意地點點頭,問我的手機在哪兒。
我把目光四下掃掃,看到自己的皮夾克扔在旁邊的沙發上,想來他剛纔爲方便靜脈注射給我脫了。他追着我的目光過去翻出手機,想想扭過頭狡黠的一笑。
“你沒機會和你的兄弟們通風報信哦,我幫你發個短信。”
我懶洋洋地翻個白眼,鄙夷地收回視線冷笑,“你以爲發短信他們就能不起疑?我一向不喜歡短信那玩意。”
擺弄手機的黃藝停住,嘀咕道,“小一也說你不喜歡發短信,每次發十條你纔回一條,而且每次最多三個字——現在的小孩兒不都是‘拇指族’嗎?你這小孩兒還真特別。”
“但是你絕對沒膽量讓我和他們通話,對不對?”
我悠然而不客氣地嘲弄他。
“呵呵!激將法?你以爲我會上當?”
黃藝眯起單鳳眼嘻嘻笑,笑容裡是冰冷的鎮定。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從他貌似平和的神態裡捕捉到某些非常熟悉的東西,比如心機感,比如從容感,比如偶爾慵懶的語氣。
“不需要你上當。”我淡淡地開口,“平時我們除去電話還會使用語音留言,既然你沒膽量讓我講電話,我可以語音留言告假——如果你認爲這樣也不行,那麼一切隨你。”
“哦——”
答應着,凝視我的眼睛片刻,黃藝忽然綻顏一笑,好奇地問我,“你好象蠻合作哦!以前的你實在不是個聽話小孩兒,也不是個聽擺佈的小孩兒,可這次態度是怎麼了?”
“難道我還有其它選擇嗎?”我不耐煩地反問。
“當然沒有!”黃藝哈哈大笑,把手機的功能調好遞到我的嘴邊。
我在心裡暗暗鬆口氣,語氣如常地說道:“我剛睡醒,覺得頭有些疼。你們好好玩,我就不過去了。”
聽我說完,黃藝露出頗爲滿意的神色,問我發給誰,我心裡仔細盤算,爲了不引起他的警覺說發給我妹。紀雪印此刻百分百和高寧在一起,只要高寧聽到我們當初約定的暗號,我賭他極有可能會起疑心。之後該怎麼做,他心裡應該有數!
“你手機裡怎麼只有這麼幾個人的號碼?”
黃藝翻看着我的手機,大概是對通訊錄裡不超過20人的好友數量感到意外。
在B大沒有人會懷疑紀雪聆朋友遍天下——經濟系地頭上個個都是哥們兒,出得經濟系有N多N多的風雲人物喜歡標榜和紀雪聆關係槓槓好。這所謂的“好”,不過是要證明自己的身段和名氣而已。
但實際上作爲紀雪聆的我本人,對交朋友的尺度一直非常慎重,泛泛之交可以遍天下,志同道合的十個八個足以,親如手足的三、二個足以。所以,我的電話號碼知道的人非常有限,能讓我把姓名電話記在手機裡的人同樣有限。
“我們還是進入正題吧。”
我不睬他的好奇,冷冷地提醒。
黃藝眼神倏然嚴正,信手把我的手機放下,調整身體的方向重新恢復到最初那個傾國傾城的姿態,目不轉睛地看牢我的眼睛。
“你知道我要和你談些什麼嗎?”
“如果你要說的是我不適合和十一少做朋友,那麼你先要告訴我爲什麼不適合。”
我以同樣強硬的眼神回視着他,聲線平穩到無懈可擊地回答。
黃藝的目光能在瞬間柔軟如絲緞,也能轉爾陰狠如閃着鋒芒着利刃。但——他或者不知道,這也是我早就具備的變臉特質。假如把他的思維和自己的想法接通,我想我可以猜測到他的一些想法。
點點頭,黃藝的眼中再次流露出滿意的光彩。他笑笑地開口,“紀雪聆,雖然你不可愛但是非常聰明。所以——我希望我們今天談過之後,你能把我講過的話都住,一直記到死爲止。”
我挑挑眉,眉端鮮明的不屑讓他聳聳肩,卻沒做計較。
“你認識小一的時間不算長,但你一定聽他說過‘飛飛哥’這個人吧?”
“不就是你嗎?”
明明直覺地知道“飛飛哥”一定不是黃藝,但我卻故意驚異地反問他。嘿嘿!我是個心內有着陰暗惡趣味兒的壞小孩兒,他敢算計我我當然要抓住一切機會噁心他!
黃藝吃鱉似的複雜地沉下臉,斯文俊雅的麪皮好象被無形的九尺釘耙無情抓過般糾結少頃,才慢悠悠地苦笑着搖頭,“原來你以爲我是……我也希望我是……只可惜我不是……”
我不語,他輕輕嘆口氣,苦笑着說下去。
“我認識小一的時候他是個特別孤單特別愛惹事生非的小孩兒,他只和個性強悍、容貌出衆的孩子做朋友,爲此還出過事。你知道爲什麼嗎?反正……以後你慢慢也會知道,我不妨提前告訴你。”
“因爲飛飛?”
“對,因爲飛飛。”黃藝點點頭,臉色如落日般沉下去,目光空洞而迷濛。
“小一是個早產兒,而且從出生就是石媽一個人帶着他,生活條件非常艱難。他自幼身體特別嬌弱,據說從上幼兒園認識飛飛後,始終是飛飛在保護他照顧他。爲了和飛飛在一起,他寧可提前一年上小學。”
默默地聽着,我的胸口涌起阻塞的窒息感。腦海中,一個羸弱瘦小的模糊身影突然詭異地閃爍而過。
“可是有一天,在南方混江湖的石爸發了橫財,回來把小一和石媽接過去過好日子。小一到那邊水土不服,病得死去活來,他們只好全家都搬了回來,等小一養好身體回到學校時,飛飛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