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寧的挫折
過了個比想象中更熱鬧的“十?一”,節後連着有兩件不大不小的事。一件可喜,一件可惱,兩件事都是蘇向榮先給我透的氣。
可喜的事情是,我們四個人合作投稿的論文被評爲一等獎,學校公佈後給了一萬塊獎金,這是勞動所得,爽透了!
不過蘇向榮仍帶着不滿說,專家委員會本來要給我們的論文特等獎,但偏另外有個傢伙正逢大四畢業,需要這個榮譽錦上添花,挖門盜洞跟專家委員會好好“溝通”一番後,仗着他的論文確實也有點學術價值,硬把特等獎給拿下了。
“不過,咱們的論文關注國情民生,更具有社會價值,專家委員會已經推薦給上面的政策研究部門,這纔是真正的榮譽。”興奮地說着,蘇向榮笑得明亮燦爛。
我和他的追求到底不同,對此殊榮不甚在意。倒是蘇向榮後面說的另一件事,讓我心頭火起。蘇向榮透露,這次校學生會改選的任命名單突生變動,呼聲極高的高寧當選校會副主席,而不是原定的主席一職。
我的高寧當不得主席!?這是誰家的道理!?暗暗噼噼吧吧炸出一堆藍幽幽的可怕火花,我陰沉地壓住莫大的惱火,淡淡地問蘇向榮,這頭銜上憑啥會多一個“副”字?
蘇向榮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衡量把話說到什麼程度。有些幕後齷齪其實是明擺着的,但心裡猜測和被經證實仍不是一回事。不問,我實在不痛快。
我臉上寧淡且微微期待的表情騙住了蘇向榮,他沒有感受到我的怒意,所以話說得很透——高寧在整個校會改選過程中,不僅僅代表他自己,還代表着經濟系、代表着社科部。學校各部之間利益紛爭、協調的最後產物就是,高寧做副主席更有利於各權力派系的和諧局面。
打壓高寧,就是打壓你們主任老何,就是打壓你們社科部。蘇向榮道出最真實露骨的道理。你們這茬兒學生太給老何和社科部出彩了,他們又始終表態力挺你們,當然會有人不滿。
把一個不如高寧的人硬推到主席的位置,他們不心虛嗎?
我冷哼,說完了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話未免天真。
在無形卻又無所不在的權勢利益紛爭中,掌權者佈下的“棋子”稱不稱職根本不是重點。這次他們的重點是“扼制”,不讓實力突出的高寧再代表經濟系、社科部過度風光。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再有能力的學生幹部總有畢業的那天,所謂論說功過還不就是官場上卑俗的那一套。
“其實——”蘇向榮壓低聲音,帶着特別的親近態度問我,“後天才公佈校會改選名單,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
我擡起眼,目光微寒地眨眨。他是要我表態?如果我不能容忍別人這般委屈高寧,他就要捅到校長那裡去?
儘管一直以來他始終用他的十二份誠意表達着對我的迴護,可我知道這份好意裡摻雜着我接受不起的成份,所以我沒立場讓他爲我付出太多。大家老老實實做朋友,是我最能接受的情誼。
“讓我想想。”我沒有立刻表態,他也沒有過分再說。
晚上我藉口有事,琢磨着得回26棟和句樂行商量商量。事關高寧的榮辱大事,我一時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晚飯句樂行教我做紅燒獅子頭,在廚房裡忙碌着,我就把校會改選的事說了。
句樂行認真聽完,倒沒太多意外,這種事跟他經歷過的各種波折相比,實在有點象無病呻吟。不過,我特別強調,高寧打小一直非常順利,想當班長就當班長,想當學生會主席就當學生會主席,這次的事情如果出來,對他來說相當於肋下一刀,得痛得他滿地打滾。
“你怕他承受不了?”
句樂行把胖嘟嘟的大肉丸放進蒸鍋,聲音溫和有力。
那是當然啊!我帶了這破孩子這麼多年,早把他當我的親弟弟那麼護着,誰敢給他委屈受,我第一個翻臉。
“如果以後發生比這還嚴重的事,你也兜不住,他怎麼辦?抱着你哭嗎?”
彎腰把竈火調好,句樂行回過身,意味深長地問我。
我怔一怔,驀然明白了他的態度,忍不住嘟起嘴嚷嚷,“你們大人怎麼都這樣啊?好象我們不挫一大窩脖就長不大似的!”
“還有哪位英雄如我一般英明?”
呵呵笑着,句樂行洗淨手,攬着我的肩走出廚房。
我說別人誰會啊,就乾媽唄!順嘴把崇遙被騙的事吧啦吧啦跟他說了,末了拐到黃藝身上,句樂行聽得皺皺眉,似乎在思忖什麼,我倒沒太在意。
事情既然有句樂行的指點,我咬咬牙,下定決心讓高寧挫折一把,跟蘇向榮示意靜觀事態吧。蘇向榮當然不好過分上趕着,但好象大感失望。也許是在哀我不爭?
待得校會改選名單正式一公佈,全校掀起軒然大波。高寧沒當上主席,這事太太太不地道了!不用高寧自己發作,他的擁躉者他的仰慕者他的追隨者們先爆發得一塌糊塗,紀雪印氣得差點上房揭瓦,校內、論壇上到處都在熱議這事。
高寧自己不好受,取他而代之成爲主席的那位更不好受,被有形無形攻擊的幕後者也不好受。
自感面子破碎的高寧在寢室整悶一小天,飯沒吃、課沒上,跟只沒成蝶的蛹似的在被窩裡拱着,崇遙和黑皮小孩兒象孝敬祖宗那麼哄他,越哄他越委屈,越打着滾不起來。
到晚上我們把晚飯給他打回來,破小孩兒還做春蠶到死狀,我衝崇遙和黑皮小孩兒使個眼色把他們都打發出去,關嚴門,走到他牀邊擡起膝蓋頂頂他的屁股。
“寧寧,起來。”
“我不餓。”被子裡發出悶悶的聲音。
“不餓也給我起來!”沒了別人,我也就不用客氣了,厲喝一聲,許是態度之惡劣正刺到破小孩兒某根憋屈至極的神經,他撲楞一下兒彈起來,蓬頭垢面地狠瞪着我。
“幹嘛!?”他立眉瞪目地衝我吼,“我心煩不行嗎?”
“你是心煩嗎?還是——”我慢悠悠坐到對牀,冷睨着他鬱卒灰暗的俊臉,一天不吃不洗,原本明亮耀眼的健康小麥色變得黑慘慘的,瞅得我心疼。可事已至此,他必須得給我結結實實扛下來。
“還是什麼?”高寧怒衝衝地瞪我。
“你說呢?”我冷笑,挑挑眉,“遇到屁大點事就撂倒裝熊,先前有個趙達做得出,你也做得出啊?”
一聽我提起我班那個家裡纔出過事的過街老鼠,高寧的眼白立時染紅,“嗷”地撲過來揮拳頭掄我,邊掄邊吼,“少爺我沒那麼孬種!誰TM象他!?”
我早防着他動粗,敏捷一閃,側身勾腿,一腳把破小孩兒悶到地上,另一隻腳不待他滾身已經重重踏上他的肩,使泰山壓頂之力,咱這是擅長50米勁射的黃金右腿,看着斯文用着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