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和了好幾秒後,向知草才成功地將臉上的情緒保持了下來。
緊接着,向知草翹起脣角,梨渦淺淺,衝着面前的男人努力地點頭笑了笑,
她不敢說話,生怕一張口一說話,所有的情緒不受控制。
而牀上的男人似乎對向知草的反應很滿意,眯眼揚起脣角,露出慣常的那一道帶着邪意的笑容,
儘管臉上沒什麼血色,可卻依舊很是英俊,
讓向知草聯想到當初見面的第一眼他也是這般對她邪邪的笑,
驀地一陣痛意生起,就像是有細細密密針猛紮在她心臟上一般。
夕陽的餘暉慢慢地退卻,打在牀上景田蒼白的臉上的光線也越加暗了下來,
景田脣角虛弱的動了動,
“草兒……我以爲……也許有一天……”
停頓了一下,喉結動了動,景田輕眨了幾下眼睛,繼續開口,
“我能夠給你……幸福……或者……看着你幸福……”
隨着景田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向知草不得不俯身上前,努力地聽清男人口裡囁嚅着的話,
聽到“看着你幸福”五個字,心裡連同鼻尖又是一陣難以自抑的難受,
而緊接着,景田說的話飄入她的耳中,讓她努力保持起來的平靜情緒頓時一陣崩潰。
“只是,想起這份幸福……沒有我的份……我……我還是……
我還是會非常難過……我恐怕不能陪……陪你了……
但是我在天上……還是會一直看着你笑……”
說到最後,虛弱的聲音越來越小,講到最後一句的時候,
聲音瞬間消失。
隨着房間裡起伏的心率機器聲音一瞬變成刺耳如一的聲調,向知草驚愕地一擡頭,
只見心率機器顯示成一條平直線,牀上蒼白的俊臉往右輕輕一側,
整張俊臉平靜的仿若安睡過去了一般,脣角由原來的一直上揚變成自然抿着,
胸口連細微起伏都沒有,一動不動地沒有任何動靜。
頓時,心中一陣驚恐感生出,向知草緊緊咬住脣,
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一般,眉眼皺成一團,張大了嘴巴好幾秒後才哽咽了一下,
大力地推醒面前的男人,
“景田……你醒醒,你又跟我開玩笑?不好笑,你給我起來,
不然我和你絕交……你快起來……”
哽咽着埋怨到最後,任憑她怎麼推牀上的男人,依舊牀上的男人沒有半點回應。
眼睛早已被一片汪洋大海浸沒,連同向知草的心也是如此,
向知草由最初的哽咽,一直到隱忍的抽泣,
到最後承認了景田已經死去的事實的嚎啕大哭,最後整個人哭得抑制不住地趴在牀上,
痛徹心扉的哭聲響徹整個房間。
一直站在門口的姜磊眉頭擰起,聽見房間傳來的痛徹哭聲後,堅硬挺拔的背脊微微一僵。
腦海裡浮現出昨日在女人昏睡之時,被送進醫院的男人半途中奇蹟醒來幾秒,即將推入手術室之前的情景。
那個男人虛弱地盯着他,囑咐他一定要對向知草好,否則他死不瞑目。
想到那個男人是用生命在保護他的妻子,絲毫不遜於他對妻子的感情,對那個男人的偏見一瞬之間
緩了緩。
那雙漆黑眼睛的懇求讓他最後低下頭去,湊到那個男人耳邊應了一聲“這是我的責任!”
而後,那個男人才放鬆了臉上緊張痛苦的表情,脣角揚了揚,疲憊地閉上眼睛。
一直看着那個男人被送進手術室怔了好久,他的心情才平復了下來。
站在門口的男人目光虛無地盯着房間落地窗外的夕陽好幾秒後纔回過神,視線移回病牀,
從鼻尖輕嘆息了一聲,大步邁進房間,徑自往那個趴在牀上的女人走去。
站定在女人面前,盯着被黑色秀髮覆蓋着的那張只露出白皙下巴的小臉,
不由地,男人深邃的眸子緊緊地斂起,薄脣輕輕抿着。
下一秒,一雙大手輕輕放在牀上那個肩膀哭得一抽一抽、哭聲很是沙啞的女人腦袋上。
感覺到腦袋上方的輕微觸碰,哭得有些不能自已的向知草身體一僵,瞳孔驀然睜大,淚眼模糊間猛地擡起頭。
然而,因爲眼淚的浸染視線太模糊,
向知草一把揉搓掉眼睛的淚水,睜眼見到並不是景田,眼裡的希冀一下子弱了下去。
視線移回牀上蒼白的俊臉,向知草的情緒再度崩潰。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站在她身側的男人並沒有任由她繼續趴回牀上,
而是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便驀地被拉起,
接着她的鼻尖充斥了淡淡的清晰薄荷味,整個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
像是被觸動了身體裡敏感的神經一般,向知草完全不受控地讓情緒肆意奔流,
這麼久以來的委屈、難過、無奈以及失去朋友的傷痛全部在這一刻宣泄。
於是,在門口便可以看到這麼一幕。
在夕陽斜斜照進房間,紅黃的柔和餘暉一點點地暗下來的背景下,
一個哭的肝腸寸斷的女人鼻涕眼淚都蹭在身影挺拔倨傲的男人懷中,而抱着女人的男人眉頭緊緊擰着,
倨傲清冷的俊臉上除了心疼還是心疼,堅實的胳膊輕輕地環緊了懷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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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知草再次醒來的時候,又是一個豔陽天。
驚魂失措地從牀上跳起來,向知草連忙下了牀便要穿拖鞋,絲毫沒有留意此刻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眯着眼的男人。
許是向知草的聲響動靜太大,姜磊一睜眼便見到跳下牀的向知草着急地穿着拖鞋,
邁開步子的時候一不小心膝蓋還磕在了堅硬的牀沿上。
甚至,他看見向知草不知道是因爲膝蓋磕痛了還是其他,瞬時兩行眼淚順滑着素淨的臉頰猛地留下來,
隨後向知草臉上無官很是痛苦。
下一秒,男人起身,立刻將面前微微曲着腿的女人擁在懷裡,
腦袋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清冷的聲音帶着難得的溫柔,“疼嗎?”
被男人擁着懷裡的向知草緊緊地咬住脣,剋制着內心的痛意,張着嘴巴合上,又哽咽着睜開之後,
顫抖着聲音,“他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