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風動

空中浮現出黑粒,緊接着分成數個,黑色羣體散開,隨即探出四隻鋒利觸角,迅速地探入地表之下,荒野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城中某處廢墟之中,一個滿臉污垢的男子腳步蹣跚地走着,他沒有任何目的地,只是飢餓驅使着他四處遊蕩,渾濁的眼睛掃視着每一個縫隙。

【噗!】奇異的聲音響起,男子的身體頹然倒下,他的眼球轉了半圈停了下來,還沒等徹底失去色彩,一隻黑鳥飛了過來,歪着腦袋左看右看,對着一隻眼睛啄了下去。

在不遠的鋼鐵廢墟中走出一個瘦長的人影,他周身都裹在黑色斗篷中,赤色雙眼翻滾着嗜血的氣息,另一個人從後面緊跟而來,身高足有兩米,鼓脹的肌肉讓他看上去威懾力十足,他覆着一身軟甲,後背插着一把巨大的雙刃斧,悠悠一擡手,屍體上的另一把巨斧便回到了他的手中。

“這真是個好地方,如果再來點美酒,我想這些腐肉會更美味。”

他又似讚歎地搖搖頭說道:“庫索拉,別讓你的小蟲子們太寂寞,我們應該多整點動靜出來,這裡除了這些腐肉還有更不錯的獵物。”

斗篷中的人冷冷地笑了下道:“賓利,比扎爾大人應該交代過你,收起你那些愚蠢的想法。”

賓利持着單斧不悅道:“真是麻煩,你就喜歡整你那些小蟲子,要我說直接把這裡管事的抓起來問個明白不就好了嗎。”

“我們只做該做的事情,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嘿!我們來了兩天了,這個眼屎大點的地方該勘察的也都勘察了,也沒有什麼強者存在,真是寂寞啊,要不我們來打一場如何。”

庫索拉突然停下腳步,周身漫起一層黒焰,雙眼的赤色不斷變幻着濃度。

“別別別,我開玩笑的。”賓利連忙擺手,身體已經飛躍到數米之外,雖然他和索庫拉的等級差不多,都是異獸族的一階精英魔,但要是打起來自己還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噢噢噢。。。”庫索拉發出一陣似是痛苦的嘆聲,他的身體像一隻煮熟的蝦一樣蜷縮了起來,黒焰開始無規則的散落,接觸到的物質都在瞬間變爲灰燼。賓利這才發覺不對,大地似乎在微微顫抖,無數黑色顆粒從沙土和廢墟中冒了出來,像潮水一般涌向庫索拉喝賓利的腳下,庫索拉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他頓時擡頭對着賓利大喊道:“不對,這不是我放出去的!”

賓利連忙躍入空中,兩把巨斧在手中不斷揮動,黑色顆粒在巨斧形成的小型暴風區中化爲殘沫。

庫索拉的頭不斷向前探出,脖子向一邊扭轉,一條血線從他的耳朵中流了下來,上面掛着幾個黑點。

“怎麼回事,這不是你養的蟲子嗎?難道。。。”賓利說着臉上出現了興奮之色。

庫索拉忍者喉嚨口快要噴出的血腥味緩緩說道:“這個地底下果然有東西,分解了我的機械蟲並改造了屬性,還想借此控制我的大腦讀取信息。”

賓利一陣寒意,又連忙問道:“入口呢,入口找到了嗎?”

“怕是沒這麼簡單,你也看到了,有的礦眼完全是虛像,而在開採的都是及有限的,根本威脅不到我們,最重要的是。。。”庫索拉眼底的血色越來越濃。

“在這下面有個人,不,是你我都無法企及的強大生物,或許他就是入口的關鍵。”

“我們回去覆命,也許該讓維綸大人親自來一趟。”

時間已是中午,天空中依舊是那片昏黃的色彩,千月走進礦洞,洞口還有魔法陣的痕跡,沿着軌道往內走是開闊的採礦場,如今只剩一片空空的石窟,而在這之前她還發現了幾處礦洞的痕跡,有的卻只是幻像。

走出礦洞,千月看到一路跟隨而來的卡恩,他半掩着帽子靠在牆上吸菸,聽到動靜便馬上把煙熄滅。

他擡頭看了看天說道:“千月小姐,午後能會變天,我想們應該早點回去。”

“卡恩,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千月笑了笑,丟過去一支菸。

卡恩接過來一看不由得一臉訝異,馬上又如獲至寶,放在鼻下細聞。他有些激動地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瞬時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開來,下一秒他又眉頭深鎖,噴出一口煙霧說道:“流放,罪名是引誘聖女。”說道此處他又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過是那老傢伙想把她當籌碼鋪路,聖女,我呸!早他媽給老子幹過了!”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其實來這裡的有多少是真正的罪人,不過是一些手段的犧牲品罷了,像您這樣的人我還真沒有見過幾個,你是一個,蓮大人是一個,還有的便是費隆大人了。”

“哦?費隆也是自己來的嗎?”

卡恩聳聳肩說道:“反正他就那樣出現了,當時我們都只是在廢墟中掙扎的爬蟲,他給我們帶來了希望,蓮大人則真正的讓我們看到了光。”

“嘿嘿,其實我一直想說。。。”卡恩看着千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什麼?”

“從見到您的第一面起,我就覺得您和我們的女神像太像了,不光我,我的其他兄弟們也這麼認爲。”

“女神像?”千月想起了廣場上的那個雕塑,當時沒有去細看。此時她只想到了一種可能。

“那個是。。。”還沒等她說完,卡恩便又開口了。

“那是蓮大人廢寢忘食一個多月的作品,揭幕的那天威斯特城第一次有陽光眷顧,就算是見到尊者我也沒有那麼震撼過,我以爲那是隻存在與想象中的神,沒想到還能見到活的,啊,不是,我是說我太幸運了。。”

千月無語地用手勢打斷了他,輕輕彈掉手中的煙站了起來,卡恩趕緊也滅了菸頭站起身,他有些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但看到千月笑着回頭示意,便步履輕快地跟了上去。

這幾天,千月把已知和未知的礦洞都搜索了一遍,總覺得哪裡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回到石城後拜訪了費隆,兩人一直交談了很久,費隆沒有很高的武力值,但他的思考方式和行動都非常有條不紊,對人類的習性也非常瞭解,一個人包攬了幾乎所有的腦力工作,相當於這個城市的大腦。

接近傍晚的時候,果然天色驟變颳起了沙塵暴,廢墟中的所有生物都努力地鑽入地下,千月用過餐後便回到了住處,她枕着雙臂躺在牀上,打了個哈欠,轉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晚來臨,費隆批閱好最後一疊文件便準備休息,他跳下椅子在沙發上爲自己倒上一杯紅酒,酒杯中的液體掠過一層波瀾,他擡起頭,看向前方,瞳孔無限擴大,一個倒影清晰可見。

“費隆*坎達爾,爲什麼我會記住你的名字。”聲音猶如來自地獄的審判,每一個字都消噬着最堅硬的意志。

“能被您所牽掛真是我的榮幸呢。”費隆透着絕望之音,他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酒。

“那麼,請問您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尊敬的維綸*多多里爾閣下。”

“咔咔咔咔,很遺憾,你除了能爲我提供一點可憐的信息外,並無其他價值。”維綸說罷,微彎下腰反手向後抽出一把骨鞭,骨鞭在空中劃出一條虛影,【噗!】的一聲直透過費隆的身軀,又飛速的收了回來,鞭子的前端處緊緊抓着一塊仍在鼓動的赤色晶體。

亡靈巫師眼中紫焰跳動,他仔細地看了一眼晶體說道:“你配合的很好,深淵智慧魔,雖然會有點麻煩,但我更討厭眼前的麻煩。”

在亡靈巫師的氣息消失的同時,費隆看似完整的身體晃了晃,他再也抑制不住漫向喉嚨口的血腥味,藍色的血歡暢地衝破了阻隔噴薄而出,大量的血在地上有規則地不斷流動着,以鮮血組成的魔法陣啓動發出一陣藍光,費隆艱難地轉過頭,隔着窗戶看向遠方,看向廣場上的女神像,雖然一片黑暗,但他彷彿回到了那無數的晝與夜,陪伴在那個高大的身影旁,兩人把酒相談,圖展着理想和未來,他的眼中是無盡的光芒。

千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是一座城市漫長的變遷,有那麼一個背影,他永遠站在同一個方向見證着他努力的成果,從廢墟到石城之巔,最後他回過頭露出釋然的微笑,【錚—】在一片藍光中,整個夢境都變爲碎片,當千月醒來時,一道暗語在她眼前浮現,那是開啓時空門的密語。

“千月小姐!千月小姐!”門外響起卡恩的叫喊聲,千月剛應聲卡恩便衝了進來。

他嚥下所有的喘息一口氣說道:“主事廳着火了,找不到費隆大人,這幾天我就覺得不太平,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現在所有的人都去滅火了,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費隆他。。。死了。”千月定了幾秒說道。

“什麼!”卡恩驚呆了,但隨即他快速舉起手中的槍,眼中迸發出怒火。

“冷靜點,不是我,我沒有任何理由這樣做。”千月也盡是悲傷之聲。

卡恩頹然地坐了下來,一把扯下帽子掩住了臉。

“沒有了蓮大人,現在連費隆大人也。。。。!是誰!我和他拼了!”他把帽子摔在了地上大聲吼道。

“不管是誰,他的目的不會這麼簡單,我們要做的就是調整最好的狀態,不能自亂陣腳,敵人在暗處我們更要小心防備。”

卡恩點點頭,兩人對現有的防禦和兵力做了一番細緻的梳理,千月看到數據後不由得腳下一晃的感覺,可參與戰鬥的人數實在是少的可憐,雖然也有不少的魔族戰士,但其武力值好像並不怎麼樣。

“這裡除了稀有的礦石也並無其他可覬覦的東西,以後多注意下礦洞的情況,還有和西玄的交易,按照原有的流程繼續進行,明天你和其他管事的開個會,你知道怎麼做。”

“放心,我們幾個都是伴隨蓮大人和費隆大人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會爲一些個人私利起亂。”卡恩說完聽到外面的騷亂聲便對千月示意後衝了出去。

直到臨近中午,火才真正的熄滅,空氣中沒有任何煙火味,所有人都驚詫地看到費隆的辦公廳並沒有一絲烈火眷顧的痕跡,有的只是一個淡淡的保護魔法陣,而除了千月沒有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所有的事情都在齒輪的推動下緩緩前進,卡恩和幾個管事開始忙碌起來,這時他們才發現有大量的數據和繁瑣的事情要做批示和調整。千月一如既往地在地圖上做着勘察標記,她突然停下手中筆,一動不動地看着地圖上那幾個鮮紅的標記。

山,水,樹,石,人,千月打開扇面,果然都和標記一一對應,在畫上人所望的方向地圖上則是荒野廢墟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