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日昭慘叫,瘋狂地搖着傅寧,狂叫:";不準死!不準死!朕不准你死!";

";皇上!";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日昭猛擡起頭,一把抓住溫生生的手,狂亂叫道:";月笙,你快救救傅將軍!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溫生生見日昭滿臉淚痕地緊抱傅寧已嚇一跳,聽他如此不顧尊卑地懇求自己更是詫異到極點,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來,溫柔鎮定地將日昭的手拉開,用手幫傅寧把了把脈,心一沉,快速用針在傅寧人中刺了一針,撥出一看,針已變成黑色,針尖嗅到一陣淡淡的檀香味,夾雜着輕微的焦味。他站起來,用針逐一試碟裡剩餘的小點心,銀針迅速變黑。端起傅寧面前的小茶盅一嗅,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溫生生放下小茶盅,心中已有定論,傅寧七竊流血,探針又有輕微的焦味,顯是中了天下至毒紅萜蕈,中了紅萜蕈除了在中毒的半個時辰內服下解藥方可一救外,別無他法。紅萜蕈解藥製作不易,就算傅寧中毒時自己就在現場,也是束手無措,更何況現在已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傅寧必死無疑。

溫生生一邊沉思着要如何回話,一邊半跪在日昭面前,小心翼翼地想把傅寧從日昭懷裡接過來,突然一怔,按江澄觀所言,傅寧應是巳時中毒,到現在怎也過半個時辰了,傅寧的手應該冰冷僵硬纔對,爲何肌膚仍然柔軟,宛如活人?若按常理,死人過了這麼久應變得渾身僵硬呀!

他疑惑地抓住傅寧的手,用針在傅寧掌中一刺,傅寧毫無動靜,將針湊到鼻前一嗅,最先的檀香味和焦味都已消失。溫生生緊緊皺眉,傅寧這症狀可真難倒他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起一事,當年師傅跟他們師兄弟說起天下奇藥時,曾提到他救過一個異邦人,那人送了他一株奇異的草,叫押不廬,師傅曾用它爲一心疾之人開膛動手術,對它的藥效非常讚歎,說服藥之人數分鐘內心跳截然而止,肌體柔軟,暈睡若死,毫無痛覺,過三日自然而醒,除了服後半個時辰內肌膚會有淡淡的檀香味外,別無其他異狀。莫非傅寧除中了紅萜蕈外,還曾服下押不廬?想到此溫生生心思豁然開朗,是了,傅寧七竊流血,探針有淡淡的焦味和檀香味,脈息已無,卻死而不僵,想是先服下押不廬,隨後服下紅萜蕈,然後馬上吃解藥,所以才呈現這些症狀。不過這樣藥理上解釋得通,情理上卻讓人費解:傅寧若是毫不知情又怎會那麼恰好就有解藥?若是早有提防又如何會中毒?要害傅寧紅萜蕈足夠有餘,何必用上押不廬?再說這押不廬又是從哪來的?這藥即使在異邦也是名貴稀有得很吶!

溫生生越想越是困惑,愈思愈是迷茫,擡頭卻見日昭緊張祈懇地盯着自己,那種關切憂懼之狀讓他頓生警惕之心,瞧皇上這樣子,對傅寧可看重得很吶!自己沒親眼見過押不廬的症狀,若是妄下結論,結果又不是自己所預料的話,皇上失望之下說不定會遷怒於已,那可糟糕。沉吟會兒,他放下針,對日昭說:";皇上,奴才爲傅將軍開幾劑藥,若傅將軍在三日內醒來,便性命無憂,若不能。。。。。。";他跪下,說:";恕奴才也無能爲力。";

炅寧宮

自深沈的黑暗中甦醒過來,傅寧緩緩張開雙眼,迷茫的看了看眼前激動莫名的熟悉面孔一會兒,突又闔上了眼睛。守在牀邊激動得不能物語的日昭還沒從狂喜中回過神來,見傅寧又合上了雙眼,嚇得魂也沒了,撲上去拼命搖着傅寧,顫聲狂喊:";傅將軍!傅將軍!";

傅寧緊緊閉着雙眼,心痛惱恨得想就此死去。爲什麼醒來的第一眼見的不是梅梅,而是他?原想着他是鎮國公,就算中毒而死,依大順禮法官三品以上死亡檢驗屍體不得傷損遺體,他是外臣,死後斷無扣在宮中之理,自是遣回府安喪。他已暗令心腹在家族墓園中他選的墓地挖了地道,只等他安葬後便打通地道將他救出,之後就改裝匿名,遠逃異國。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以致他全心所盼、花費了無數心機的虔誠夢想仍成泡影?梅梅。。。。。。梅梅。。。。。。我好恨。。。。。。霎那間,心中的失望悲憤疑惑到了極點,只想大叫大罵一泄心中鬱氣,傅寧緊咬牙關,指甲深深陷入掌中,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衝動。突然想起一事,爲什麼自己還在宮裡,日昭還在自己身邊?難道他一早得悉自己的所有舉動?那梅梅他們怎樣了?心中一寒,他驀地張開眼睛。

日昭見傅寧再次醒來,雙目清澄明亮,揪得緊緊的心才放下來,他這三天推病沒有上朝,日夜守在傅寧身邊,目不交睫,實已疲憊不堪,這心神一鬆懈,再也無法堅持,竟暈了過去。

衆人大驚,溫生生箭步上去,一把脈,放下心來,說:";皇上過於勞累,又驚喜過甚,以致如此,只要好好睡一覺,再調養幾天就沒事了。";和衆人輕輕將日昭移到外間牀上,寬衣就寢。

傅寧見溫生生一個戲子居然在側,而自己躺在御牀上,只着裡衣,心中又是詫異又是彆扭,掙扎着要下牀,溫生生按住他,刷刷寫了兩條方子打發江澄觀和左右的宮女出去煮藥。轉頭對傅寧行了一禮,叫道:";傅將軍。";

傅寧冷淡點了點頭。

溫生生嬌柔一笑,說:";傅將軍福大命大,只要按剛纔那方子調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傅寧懷疑地掃視他,不置可否。

溫生生不以爲忤,神態自若地任他打量,笑道:";將軍這次中的押不廬之毒,可難倒我了!讓我花費了好大手腳呢!只是這押不廬非宇內所産,將軍身居高位,禁衛森嚴,中此異毒倒奇了。可惜將軍族弟尚未歸來,要不以他邀遊之闊,見識之廣,將軍所中之毒必不在話下,也用不着我這庸手在這裡着急了。";

這押不廬正是身在異邦的遠弟所送。只是遠弟出洋之事,家人瞞之甚深,對外只說遠弟素愛山水,在外遊歷,可沒說遠弟遠渡重洋。這溫生生只是一個小小戲子而已,不但識得押不廬,居然還知道遠弟身在異邦,耳目可靈敏啊!而且聽他口氣、話語之間也很疑心押不廬是遠弟送的,他到底是什麼人,怎會知道這麼多事?傅寧臉色一變,沉聲說:";你是什麼人?到底想怎樣?你只管說罷。";

溫生生輕輕笑了,說:";我這等低卑下賤之人怎勞將軍掛心?說出來也有污將軍尊聽。這些日子爲將軍奔走勞累,很多事我也忘了。只盼將軍念小的曾爲將軍盡力,以後多多關照小的,小的就感激不勝了。";

他不是瞎子,從日昭這幾天的行徑看來,對傅寧那可是情根深種。而傅寧這次中毒,自不會無因,料是想借假死逃離日昭身邊。自己這次破壞了傅寧的好事,他非對自己恨之入骨不可。他是日昭的心肝寶貝,自己又無真憑實據,就是將此事告知日昭,日昭也不會對他怎樣,反倒他在日昭枕邊撩撥幾句,自己就性命堪憂。自己還年輕,對現狀也很滿意,可不想這麼早與美好的人世說再見,還不如瞞下不提,以示好於他,求得平安。

他的語意很明顯,只要自己不與他爲難,那所有他知道的事就";忘";了。只是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知道多少事?傅寧望着眼前的俊美面孔,陰沉沉地想着,臉色陰晴不定,最後說:";好!";

溫生生暗籲一口氣,嬌笑道:";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