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069

069

除了針錐之外,還真讓他又找出了些“或許”吳笑煙會喜歡的。

“這是羊油,可是好東西,滋補解毒,對疥瘡蘚毒都有療效,手、腳、臉都能抹。”

權三說得略有些污糟,鴻寶都咧着個嘴一臉嫌棄,薛懷瑞卻興致頗高。半個手掌大的貝殼,裡邊盛着乳白色略透明的膏脂,薛懷瑞拿起來聞了聞:“我聞着並沒什麼味道。”

“這是我婆娘的手藝。”權三笑得得意,“什麼雜味都沒有的。”

“這些羊油……”吳笑煙的手雖然力大,但是春秋換季的時候,會開裂,那一道一道的口子,吳笑煙雖然不說,但薛懷瑞也知道絕對不會好受。可那些香甜味道的膏脂,她也就是用過一兩次,便再不見她塗抹了,顯見那香味比手裂還要更讓她不痛快呢。

“這位爺若是要用,最多買上一兩個,因爲這東西好歸好,但是存不住,時間長了就要壞掉了。”權三到是實誠,看出來這位年紀不大的爺是真心想買了,雖然奇怪,但也沒把薛懷瑞當冤大頭。

“哦……”薛懷瑞點點頭,挑了兩個最齊整的貝殼出來。他又在權三的籮筐裡翻,但除了羊油,針錐之外,真的再也沒有他感興趣的東西了,“麻煩權三了,我便只要這些東西了。”

“多謝這位爺。”權三喜滋滋的,薛懷瑞把一小捆針錐都買了,羊油買的雖然不多,但他的羊油也是不好賣的。畢竟窮人命賤,男人根本不用這個,女人沒錢的大多捨不得買這種“無用之物”,稍微有點閒錢的吧,也更願意去買香噴噴的胭脂水粉。任他把羊油說得如何的好,多數也都是放到壞掉的。

其餘也就沒什麼讓薛懷瑞感興趣的了,當下便讓鴻寶送權三出去,外帶結賬。

這兩人性下樓去了,薛懷瑞扭頭對常德道:“常德,你去莊上,吩咐半姜一聲,讓他幫我查查這權三。”

“是。”常德領命,一溜煙也下樓走了。

半姜便是當年解決薛益之事時,說出最重要線索的小廝,之後被趕到了莊子上。風聲過去,吳笑煙陸續把因爲當年那件事受了牽連的人調回府上。輪到半姜的時候,薛懷瑞卻把這人要了過去。

後來薛懷瑞有了自己的莊子,半姜就成了某個莊子上的管事。論等級,反而是比常德與鴻寶還要高。當然,他能短時間內鎮住原本莊子上的老人,控制住整個莊子,也是他的能力。如今半姜負責的,就是薛懷瑞對外的“私事”。

常德前腳走,後腳鴻寶就回來了,他還帶了兩個盒子。都是外罩紅綢的硬紙盒子,旁邊的大店鋪裡放珍貴小物件的,別說倆盒子,一個盒子的價錢就足夠薛懷瑞從權三那裡買來的東西了。

薛懷瑞看着兩個盒子,極爲滿意的點點頭。

常德忠厚耿直,但是辦事失之變通。鴻寶機制靈活,但是有時候就免不了太靈活了,所以薛懷瑞就得隔三差五的敲打一下。不過,今天顯然不是敲打的時候,反而要

褒獎一下,不過這輕重還是要慎重。

可是還沒等薛懷瑞說要獎什麼,鴻寶已經嬉皮笑臉的道:“大郎,小人在這還請大郎莫要責罰。”

“你又做了什麼事了?”薛懷瑞奇道。

“小人看着那羊油十分的好,於是……於是自己也拿了兩盒,也就厚顏蹭着大郎一起付賬了。”

薛懷瑞一怔,鴻寶心裡高興,他自認爲將薛懷瑞的心情揣測得很明白的,這一下子可不就全了薛懷瑞的心思嗎?誰承想,薛懷瑞一怔之後,沒有和顏悅色,反而瞬間把臉拉下去了。

薛懷瑞“砰!”的一聲,就拍案而起了。

“我衍國公府,缺你這點羊油嗎?!”

別說頃刻間鴻寶嚇得臉色蒼白,就是那些一直在旁邊桌上坐着的侍衛,也驚得登時站了起來。

何爲拍馬屁拍在馬腳上?看鴻寶就知道了。

他是猜對了,薛懷瑞要賞他,而且正在爲賞他什麼略微苦惱。他以爲羊油挺好,且看得出來薛懷瑞買這東西八成是爲了吳笑煙。於是這一下恰恰好把倆人都捧了一下,簡直完美。

可是,鴻寶畢竟眼光淺點。他只盯着爲主解憂,沒想過在薛懷瑞看來這是什麼情況。

——這一個貝殼的羊油,也就是五文錢。在權三的籮筐裡,那算是頂高檔的幾樣東西之一了。可在他國公府裡,這算個什麼?

國公府自然也有護手的膏脂,但用的都是熊油、蛇油、鹿油,裡邊更添加各種藥材,羊油這東西府裡的人聽都沒聽說過。當然,那是主人家用的,可鴻寶挨不上邊,他一個月的份例也有三兩銀子。

雖然說現在銀賤銅貴,一兩銀子比不得足量的一吊錢,可也有至少九百文。

於是對於一個月能得至少兩千七百文錢的高等僕役來說,做好了事的賞賜就是兩盒加起來只有十文錢的羊油?

這事別說傳出去,就是旁邊那些侍衛們看見、聽見,那也得在肚子裡笑死,同時心懷輕蔑了。

鴻寶趕緊跪在地上,也顧不得動作太匆忙不小心磕了知己的膝蓋。他確實腦子快,薛懷瑞呵斥一出,電光火石之間他就已經明白了——他還洋洋自得,以爲是爲主分憂,其實是妥妥的爲主挖坑啊。

可惜,想明白也遲了,這事他確實做得太不地道。之前薛懷瑞有事都是讓常德去辦,他還有點怨憤,現在看來那真是他自找的。

“起來!還嫌不丟臉啊。”薛懷瑞站了起來,本來今日他心情不錯,這一下子好心情是散得一乾二淨了,“給。”

“啊?”鴻寶訥訥的站起來,就被薛懷瑞丟了一件東西,那東西很小,但是亮閃閃的。他下意識擡手接住,原來是個不大的金錁子,乃是個很討巧的猴兒模樣的。

“雖然蠢笨了點,但你剛纔做的事,確實深得我意。”

“哎!謝大郎!”

“但是。”這倆字,讓歡喜着握住那枚小猴兒的整個人僵住,“讓你幹什

麼你就幹什麼,用爺的錢向爺討巧,回家自己去領十鞭子。”

一聽十鞭子,鴻寶牙花子都有點發麻,但是自己這事也確實該罰,於是老老實實的應了:“是!”

鴻寶想着,這次也算是個教訓,真得向常德那個夯貨學學了。

等到常德回來了,薛懷瑞這纔打道回府。

因爲鴻寶辦的這少根筋的事兒,那兩個貝殼的羊油在薛懷瑞看來有些不舒服,不過,想想他買羊油的初衷,他又把那不舒服壓下去了。

“大郎可在外邊吃了?”薛海瑞回來的時候,吳笑煙正在磨刀。

那可不是菜刀,而是薛懷瑞的戰刀。是按照薛懷瑞的身高、體重,以及臂力,府裡最好的供奉匠人給薛懷瑞量身定做的。從薛懷瑞的武師父說他學有小成後,每年薛慈軒都會讓供奉匠人給薛懷瑞做一柄,薛懷瑞已經有了三柄。

戰刀這東西,煞氣和殺氣都重,有的武將世家裡就有不許女眷碰觸的說法,因爲女人屬陰。甚至有想法左了的,自己妻女一時湊巧,或者好奇碰了一下,頓時便抽刀殺妻殺女來血祭愛刀。

不過乾州的武將沒有這麼腦子有病的,滸州更有個廖紅梅巾幗不讓鬚眉,腦子有病的自然同樣絕跡。但是,身爲國公嫡長子的妾,吳笑煙想要舞蹈弄棒,至少現階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也只有日常幫薛懷瑞清理保養兵刃的時候,她才能碰碰這些東西。

她舉着把刀,笑得光輝燦爛,旁人,甚至博浪軒的僕役們神色間都有些怪異。薛懷瑞看着,心思卻忍不住飄散開。

若是笑煙當年做了那武將的填房,想要舞刀弄槍自然一切隨她。他拘束住了笑煙,與她爲誓,卻讓她受了種種的委屈。

“大郎?”看着大郎朝她走過來,卻不說話,眼神又直勾勾的,不由得有點擔心。

“餓……”薛懷瑞擡着手到吳笑煙鬢邊,忽然胳膊一收,轉而抱住了吳笑煙的腰。

“哎呀,你怎麼突然這樣?沒見我手上正拿着刀嗎?”吳笑煙嚇了一跳,趕緊擡起拿刀的胳膊,就怕將薛懷瑞磕了碰了。

“餓。”

“那便將我放開啊。”

“常德去下面吩咐去了。”薛懷瑞突然擡頭,在吳笑煙脣邊印下一吻。

嘴脣擦着嘴脣,吳笑煙被嚇了一下,一臉的茫然無措,薛懷瑞頭一次偷香,也覺得面上發熱,趕緊把頭低下來。

倆人就這麼緊貼了傻站着,直到外邊流觴問了一嗓子:“大郎的飯菜已經到了,可讓他們擺進房裡去?”

博浪軒這朝食、午食、夕食,都是先在這邊確定了開火,才由大廚房現做新鮮的,之後也是大廚房的婢女第一時間送過來,只有點心與特別熬煮的湯品,纔是這邊的大丫鬟自己去端。往常也沒這一聲喊,都是敲敲門,裡邊沒額外的吩咐,就把東西送進來了。

顯然是外邊的人知道里邊有“見不得人”的事兒,這纔多了這麼一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