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顧思田邊問,還邊蹙眉將碗裡的鴨腿肉夾出來扔回給白季辰。
白季辰責備的看了她一眼,但還是將那丟過來的肉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因爲也是我曾經交代的,除了我們三個人,若第四個知道賬本用途的,殺。”
“那我們不就是隻能等着廖翊他們找來?”
白季辰嚼着鴨肉點點頭。
顧思田有些無語,她的腦回路似乎有些跟不上像白季辰這樣的怪物boss。
難倒你就不怕哪天姑奶奶我靈光一閃解了你的賬本,然後就又因你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而死於非命?
憤憤的砸吧着魚,琢磨了半天最後顧思田認輸了,這個假設可能性……幾乎爲零。
就算她的腦回路再奇葩也絕對想不到那賬本必須得配合着法華經來看的。
上次在白季辰的書桌上看到了那本法華經:還說什麼靜心,騙人。
顧思田撇撇嘴,又忽然想到那本賬冊上的詩句,心頭微微一動。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輕輕的呢喃出聲,這句詩她是聽過的:如果我有幸活着,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如果我不幸死了,也會永遠想你……
這是穿越前她上學時,課本上的翻譯。
當初心思不在這上面,所以並未仔細體味這句詩的含義,如今再想想,顧思田的眼睛有些酸脹起來。
白季辰聽她低語,手上的動作頓了下來。屋子裡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種微妙的靜膩。
放下筷子,白季辰伸手摁在顧思田的手上,用拇指在手背上輕輕摩挲。
微斂雙眸看着自己手上的動作。低聲說道:“當時隨手寫的,想着你能懂便懂,就算不懂能應了後半句也算我沒白死一場。如今看來……老天待我不薄。”
白季辰說的聲音很低很慢,字字都帶着柔情似水。
“原本以爲你是討厭我的,所以一開始並不敢告訴你實情,可我也會不甘心。也會小心眼。今早你的心結曾幾何時不是我的呢?”
低垂的眼眸看不到情緒。只有微微顫動的睫毛出賣了他此刻的焦慮。
“我嫉妒過,明明知道是同一個人,你就算有好感也是因爲這份熟悉的感覺。可我還是會嫉妒。嫉妒你只知道面前這人叫白季辰而忘掉了以前的周瑜文。”
“所以你就故意在我面前露出一些破綻對嗎?那吊墜也是你故意放在枕下的對嗎?”
白季辰沒說話,只是慢慢的點了下頭。
顧思田此刻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撫面前略顯脆弱的人。
第一次看到他有這種表情,脆弱,無助,患得患失。
顧思田沒看到的還有白季辰心底的那一絲心虛,當初由於太渴望了。所以辦了糊塗事,用那種見不得人的方法得了她的第一次。
白季辰也不知道當時怎麼就被丹青說動了,那藥的藥性不烈,丹青也說了,那藥不是迷人心智的,而是試情的。
若有情便可水到渠成。若無心。就只當酒醉,白季辰也用不得強。
可真水到渠成之後。他在慶幸的同時也對自己產生了厭惡,這種厭惡從第二天一早自己被踹下牀之後就沒有消減過半分。
那一刻白季辰知道顧思田是對她有情的,他開始害怕,如果顧思田知道了真相,那這份還未牢固的情會不會就此煙消雲散甚至轉化爲一種無法彌補的恨?
所以白季辰跑了,兩個人的關係也因那一夜無緣無故的急轉直下,直到他腆着臉在自縊前夜邀她喝了最後一頓酒。
本以爲從此以後生死間忘川相隔,誰成想一句題詩竟成了預言。
而白季辰心頭的這根刺更是因爲跟顧思田的越發親密而越扎越深,深到看不得碰不得,生怕一個震動將這根刺也一同扎進顧思田的心裡,讓她因痛苦而推開自己轉身離去。
失去並不痛苦,可失而復得的東西如果再弄丟了,他覺的自己會瘋。
顧思田並不知道白季辰心中的百轉千回,她只是反手緊緊握着白季辰。
執起那隻溫熱的大手,將手心貼在了自己的臉上,讓他去感受那光滑的膚質和溫暖的體溫,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季辰。
“活生生的人……”
又將他的手拉下來貼在胸口,讓他感受那鮮活的心臟跳動。
“活生生的心……”
最後將白季辰的手放到脣邊輕輕吻了一下,原本嚴肅的眼眸也帶上了些溫柔寵溺的笑意。
“從來都是你的,我還給你生了兒子呢。”
一句話似初春的陽光直接照進了白季辰的心底,照透了那蒙在心上的一抹塵埃,暖暖的,隨着跳動流向四肢百骸。
張了張嘴,白季辰始終沒有勇氣說出這件事。
女子清白大過天,如果真將這件事說出來,尋常女子要麼會尋死上吊,要麼就乖乖認命從了自己。
顧思田不會虧待自己,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可她也不是那種乖乖認命的人。
所以顧思田會怎麼樣,白季辰想不出來,更心裡沒底。
他寧願媳婦抄着一把菜刀把自己剁了,也不願看她微笑着,雲淡風輕的說一句“沒事兒”,然後帶着孩子永遠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
這種事情,她顧思田乾的出來。
白季辰心中既感動又不安,將人拉過來使勁的在懷裡揉了揉,動作太大,兩雙筷子噼裡啪啦的掉了一地。
顧思田認爲白季辰的反應有些過激,就是想安撫他一下,又不是什麼肉麻的情話,至於麼?
兩個人心境完全不一樣。這最終導致顧思田很是委屈的拍了拍爬在自己肩頭的人。
然後來了句特煞風景的話:“喂,踩我裙子了。”
“……”
吃過午飯,顧思田將白季辰拉進自己的小書房。將那關於海梟的賬本交給了白季辰,反正如今她也用不上了。
白季辰也沒說什麼,更是看都沒看就直接收進懷裡。
這東西是個燙手山芋,海梟如今羣龍無首,暗地裡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白季辰又跟她聊了一會兒關於趙博文督建的事情,自從顧思田得了這郡主的身份。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走到人前。不用擔心被官兵圍捕。
所以白季辰不在的這幾個月,她經常會到鋪子裡轉一轉,其實是去學習了。
她本身的專業是金融不是企業管理。所以跟銀錢打交道沒問題,但實際去操作一間商鋪卻着實力不從心。
夥計的調度管理,貨物的入庫出庫,官商之間的打點應酬,這都是顧思田的弱項。
所以她只要空閒下來,便會跟着趙博文學一些經營。
白季辰更是個中高手,這一聊便停不下來了。
她也將關於匯率的事情跟白季辰詳細的說了一下。果然也得到了認同,但白季辰仍有顧慮。
顧思田坐在書案之後的椅子上,白季辰倚着書案站在她旁邊,兩個人錯開位置面對面一坐一站。
白季辰用手指輕輕的撥弄着那白玉小算盤:“銀錢的事情乃是朝廷統籌統劃的,如果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告你個通外攘內的罪名就得不償失了。”
顧思田曲起手指敲敲桌面道:“這正是我要說的。如今有個一舉兩得的法子。不知道你敢不敢試試。”
擡頭看到顧思田那似笑非笑的閃亮眸子裡全是一種躍躍欲試的野心,白季辰知道這人心裡埋了件大事。
“哦?說來聽聽。”
將算盤推到一旁。趁機將顧思田的柔荑拉過來在手裡把玩。
顧思田也看出來了,自從倆人好上以後,這白季辰就填了個毛手毛腳的毛病,跟猴兒一樣。
也沒將手抽出來,任他玩他的,自己說自己的。
“我如今只在綿城那裡做了一個試點,效果雖然褒貶不一,但是效率卻遠遠高於以往。而且自從施行了匯率之後,幾個月的時間,綿城那邊出售的貨物從單一化明顯變得多元化起來。”
說着用空閒的那隻手在書案旁的一對賬本里翻了翻,將綿城那本抽了出來。
“你看看。”展開最後幾頁拿給白季辰。
白季辰是看賬本長大的,大致的前後稍一對比便看出了端倪。
確實,以往以物易物,必須是以整換整不說,能換的東西也很單一,而且也沒人想過拿好不容易弄來的原料去換花裡胡哨的東西。
可有了錢就不一樣了,在置辦好需要的貨物後,餘錢都會多多少少的買些往常從沒買過的東西。
比如給家裡人買些胭脂水粉,佩飾珠釵,給孩子買些小玩意兒和吃食,或者放棄購買布料,直接買成衣之類的。
雖然依舊有反對意見,但綿城的小商小販都普遍反映生意比以前好做了。
“我想讓你將這套匯率法則的實施與影響寫成一個完整的章程遞上去,並建議在邊界地區做幾個試點,一來不怕被人陰,二來一旦得到皇帝的認同,你的前途就等於是打穩了根基。”
白季辰的眸底隨着顧思田的話而越發深邃無波,彷彿在醞釀一場風暴,握着顧思田柔荑的手也越收越緊。
這是一個契機,能否讓自己平步青雲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