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坐了一整天,天漸漸的黑了,沒有人敢來打擾他們。雲錦瑜沒有醒過來,甚至於她已經沒有力氣抓住他了。
南懿軒真的慌了,亂了。她的呼吸會停頓,有時停頓很長時間。他靜靜的坐着,就聽着她的呼吸聲……他的心跟着一點點的跳動,停頓。
這情況是從來沒有過的,南懿軒將她抱得不能再緊了,只差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去。可是他有一種感覺……深深的覺着他要失去她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走時也不留痕跡。
南懿軒的嘴脣都咬破了,他不讓自己流淚,因爲她還在……他就不可以哭。血跡順着他的下顎流過,猩紅的痕跡。
天明,他一點不覺得時間在流逝。直到陽光照進了窗戶,刺痛了他蒼白的臉,他輕輕的閉了閉眼,虛弱的喊道:“鬼魍。”
“屬下在!”鬼魍的聲音很快的在門外響起。
“冷天逸怎麼樣了?”只要能救她,什麼都無所謂了。就算答應冷天逸那個殘酷的要求,又如何?現在他只要她能活着,能呼吸,能開心的笑……一切都無所謂。
“自從上次皇上吩咐以後,屬下已經讓太醫每天給他調養身子,這大半年過去了,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鬼魍回答時沒有表情,可是他的心還是微微的顫抖。
冷天逸被關進刑房後,他們再沒有見過。直到上次從雪地裡帶回了雲錦瑜,她昏迷不醒,御醫們毫無辦法。
那時,南懿軒想起來還有一個醫術高超的冷天逸,便傳了他來。
那是冷天逸被關後第一次見到太陽,他瘦得不成人型,比夏侯宸重上百倍千杯的刑法用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有內力護體,估計早已經死了千百次。
可就是鬼魍這種鐵石心腸的人,那次見了他也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了。自從那次他救了雲錦瑜後,南懿軒再沒有下令折磨他了,依舊將他關在刑房裡,那受了折磨的身子,在這半年的修養中,才慢慢的好轉起來。
“傳他來吧!”南懿軒的聲音蒼涼,鬼魍也知道必然是雲錦瑜支撐不住了,輕輕了嘆了口氣,不知爲何心裡也是愁緒萬千,他應了一聲,還是退下了。
南懿軒和雲錦瑜的一切,他都是旁人。他看着他們所經歷的一切,好不容易……她可以忘記了仇恨,全心全意的愛上南懿軒,連鬼魍自己都覺得高興。
可是冷天逸的一句話,卻將他們都打進了冰窖,“她撐不過三個月,若要我給她解毒,那麼必須將她交給我帶走!”
這是冷天逸三個月前的話,此刻剛好應驗了。原本大家都以爲他是危言聳聽,可是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
南懿軒將雲錦瑜的衣衫一件件的穿好,將她放在牀上,替她冰涼的身子蓋上了棉被,他不捨的看着她……要分別了嗎?
一想起‘分離’這兩個字眼,他的心就像被針扎一般,痛徹心扉。可是有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有她這段時間的愛戀,他足夠了……這些回憶,一幕幕他都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她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撒嬌撅嘴,每一次親吻……他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
在以後的時間裡,他將靠着這些回憶來想念她,來愛她。他的錦兒啊,他多希望她只是雲錦瑜,一個單單純純、快快樂樂的雲錦瑜。
南懿軒將臉埋在被子上,居然無助的哭泣起來。隱藏了太久的悲傷,太多的眼淚……從小到大,從他母親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開始隱忍着他的淚水……他隱忍了太久、太久了,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此刻他深深的瞭解了這句話的含義,他握着她纖細無骨的小手,那冰涼的溫度讓他的心更加的悲痛,可是他多捨不得放開啊……捨不得……
良久……他放開了雲錦瑜,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不一會兒的功夫,鬼魍便帶着冷天逸來到了門口,道:“皇上,冷天逸帶來了!”
“進來吧!”這一刻的南懿軒沒了剛纔的脆弱和悲傷,他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威嚴無比的帝王,眼中的凝墨凍結,面無表情,自有一種煞人的氣魄。
門推開來,冷天逸穿着一件玄青的衣衫進了門。他瘦了許多,頭髮整齊的挽在頭頂,他有些憔悴,臉色蒼白,嘴脣無色,一雙眼睛因爲瘦了的臉而變得更大,更有神了。
衣袍在身有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這讓他原本就出塵若仙的氣質更加的飄渺了。
他看了看牀上的雲錦瑜,進來時他已經留心聽到了她的呼吸,此刻他輕輕一笑,道:“想好了?”
南懿軒點點頭,很痛苦的下定了決心,“你帶她走吧!”
“日後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再搜尋她,不得出現在她的面前!知道了嗎?”冷天逸的語氣冰冷,卻有一種絲毫不可退讓的堅定。
南懿軒閉了閉眼,將眼裡即將呈現出來的傷痛又隱了回去,他點點頭,“只要她活着,朕一輩子不會出現在她面前,若有違此誓言,萬箭穿心粉身碎骨!”
冷天逸低垂了眼,滿意的笑了笑,“我會讓她活着的,她也會記起所有的事情,那個時候……不論她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要去哪……我都會讓她如意的!”
南懿軒知道,冷天逸的感情。感情這種東西騙不了深深愛過的人,他看得出來冷天逸的眼睛裡那滿滿的愛戀,他也知道,爲了雲錦瑜……冷天逸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其實……”冷天逸深深的吸了口氣,又道:“能救她,這裡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什麼?”南懿軒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冷天逸看着他……表情不再冰冷,反而溫和了下來,他緩緩道:“你認識南宮雪凝嗎?”
“你……你何以認識我母后?”南懿軒吃驚得後退一步,看着冷天逸,一臉的不可置信,事隔多年,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從一個陌生人的嘴裡聽到他母親的名字!
“果然,你就是夏侯墨!”冷天逸搖着頭無奈的笑了,“我以爲你死了,母親也以爲你死了……沒想到,你不僅活着,還活得好好的,將北國將夏侯一家全踩在了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