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衝殺而來,如滾滾洪水一般,頃刻間就能將衆人淹沒。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刺耳的清鳴聲響徹夜空,聽到這聲清鳴的人全都如同被一柄大錘敲中,頭腦昏昏,耳鳴眼花,嚴重的甚至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衝擊在最前面的騎兵紛紛栽下馬背,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一些人就喪生在馬蹄之下,那些馬似乎也受到影響,躁動不安的來回踢踏,將馬下的人踩成肉餅。
又是一聲刺耳清鳴,後面的敵軍痛苦的雙手捂耳,有的滿地打滾,有的跪在地上以頭搶地,慘叫聲連成一片。
這聲音似乎是針對敵軍的,東周衆人這邊雖然也覺得心浮氣躁、煩躁不安,但還都在忍受範圍內。只是這突然響起的有如此巨大殺傷力的聲音,實在讓人恐慌害怕。
不管是東周衆人,還是敵軍,都在往四面八方看,企圖找到聲音的來源。
便在這萬衆矚目的時候,一道紅衣人影從天而降。
真的是從天而降,他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徐徐從半空落下,落地無聲,踏雪無痕。
“國師!”東周衆人喜出望外,大叫出聲,“國師來了!我們有救了!”
車輦中的帝后猛然站起來,表情可以用狂喜來形容。今晚真是一波三折,驚險萬分,但是再多的驚險,只要國師來了,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
敵軍顯然也都知道國師的厲害,忙不迭的都往後退,退了一會兒,見國師沒有動手的意思,敵軍如蒙大赦似的,轉身落荒而逃。
弘光帝張了張口,又把話嚥了回去。國師超然物外,不管政事,也從不參與戰爭。國師今天突然出現,救他們於絕境之中,就已經令人驚詫了,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要求國師把這些叛軍留下來。
“國師!”弘光帝主動朝殷九華迎過去,“幸虧國師及時趕到,不然朕今日危矣!”
皇后也激動道:“國師怎麼會突然趕來?可是有援軍到了?”
殷九華淡淡一笑,道:“臣閉關之時,突然心有所感,知道皇上皇后有大難,所以立刻趕來,並未來得通知他人。”
衆人肅然起敬,國師果然是大能,連皇上遇難都能感應到。
東周衆人眼神興奮又熱切,他們雖然從小就聽說國師非常厲害,但是幾乎沒人看過國師出手,今日一見,頓時對國師的崇敬都上升到了新高度,能以一己之力退萬千雄獅,這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吧!
映初和琰諾彼此相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不可置信。他們以前一直以爲關於國師的傳言都是謠傳,現在才知道,這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真的已經不能以凡人論斷了。
圖魯桑等草原勇士被國師的手段震懾,對他比對弘光帝更恭敬,不過礙於國師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勢,只敢在遠處打轉,沒人敢靠近。
衆人在雪地裡走了半夜,纔到達圖魯桑的部落,來不及搭新的營帳,辛苦奔波了一晚上又受盡驚嚇的衆人勉強在部落子民的帳篷裡擠一擠,先度過這個夜晚再說。
映初和二夫人母女依舊借住在一個帳篷裡,二夫人母女面對映初時,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心虛,很快又掩飾好,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熱情的跟她說話。
映初待她們的態度也和以前一樣,她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沒到同舟共濟的程度,所以二夫人母女丟下她自己逃命,她也沒什麼好介意的。察覺琰諾有危險時,她不也同樣拋下她們母女自己走了嗎。
睡到半夜,映初從噩夢中驚醒,聽到旁邊平穩的呼吸聲,映初才從夢境中緩過來。但是夢中琰諾慘死的樣子嚇得她已經毫無睡意,她乾脆起身下牀,披上裘襖走出了帳篷。
大雪不知何時又開始下了,一團團一簇簇的飄落下來,在地面鋪了厚厚一層,將夜晚映照的仿若白晝。
因爲有國師在,所有人都不擔心安全問題,外面連一個守衛都沒有,走在雪地上,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雖然一點聲音都沒聽到,映初還是若有所覺的轉身,雪白的世界裡,那一襲紅衣十分醒目,他俊美無儔的容顏被大雪阻隔,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到眼神中的邪氣,就彷彿變成她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映初站在原地定定的望了他片刻,收斂眼中的情思,慢步走過去:“見過國師,還未多謝國師救命之恩。”
殷九華伸手挑起映初的下巴,斜勾着脣角:“你是該感謝本座,若不是因爲你,本座也不會千里迢迢的跑到這來!”
映初驚愕的看着他,一時連躲避都忘了:“我不懂國師的意思。”殷九華難道不是爲救皇帝而來?
殷九華哼笑:“不懂就算!以後好好保住你的小命,少給本座惹麻煩!”
映初更加驚疑不定,她的性命跟國師有什麼關係?她倏然睜大眼,難道,難道是因爲長錦?!
“是不是祁長錦?是他請你來救我的!”映初急促的問道,眼神璀璨勝過星光,“你知道長錦在哪對不對?!”
殷九華臉色驟然冷下來,改挑爲捏,狠狠的捏着映初的下巴,用力之大,幾乎要將她骨頭捏碎。
“祁長錦早就死了!”殷九華陰森森的道,“你少在本座面前提他的名字,不然本座殺了你!”
他反應這麼激烈,更讓映初確定他知道祁長錦的下落。
“是你把他帶走的!他究竟在哪?你爲什麼要隱瞞他的下落?爲什麼要說他死了?!”映初一迭聲的質問道。
殷九華手掌下滑,用力握住映初的脖頸,眼中殺意畢現:“看來你真的想死!”
他很想就這麼把花映初掐死,可是就和上次一樣,他的手根本不聽使喚,無論他如何控制,都無法再多用一分力氣,而他殺意越濃,眉心就越疼痛,彷彿有另一個靈魂即將衝破禁制,破繭而出。
殷九華恨恨的鬆開映初,盯着她的視線複雜之極,讓映初根本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殷九華轉身要走,映初立刻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你別走!告訴我祁長錦在哪!”
殷九華想甩開她,映初卻堅決不鬆手,拉扯間外袍從他肩膀滑落,殷九華乾脆一甩袖子,將整件外袍都脫下來扔給她,幾個邁步,就消失在雪地上。
映初手裡攥着紅色的衣袍,瞪着殷九華消失的方向愣神,不敢相信他會用這種方式脫身。
“除非你告訴我祁長錦在哪,否則我不會放棄的!”映初宣誓般的說道,他知道殷九華肯定能聽到。
在雪地裡等了片刻,確定殷九華不會再出現,映初只能拿着他那件紅色長袍,回到帳篷中。
第二天早晨起牀,映初就聽說國師已經離開了。
衆人似乎都覺得國師神出鬼沒很正常,就連弘光帝對他的不告而別也一點都不驚訝。
早晨,部落準備了豐盛的食物,給衆人壓驚,還熱情邀請弘光帝在部落多住幾天。
弘光帝自然婉拒了,國師離開之後,誰知道那羣叛賊會不會去而復返,等明天接應的軍隊到來,他就立刻啓程回京。不把那羣叛賊掃清之前,絕對不會再來草原了。
這一次,圖魯桑的部落損失也不小,爲了獎勵和彌補,弘光帝主動提起聯姻之事,答應將澹臺家的小女兒嫁給圖魯桑的兒子珈烈。
圖魯桑父子大喜,澹臺家的家主再不情願,皇帝金口已開,他也只能擠出笑臉答應。
爲了鼓舞士氣,弘光帝沒有等回京,就在大帳裡論功行賞。
所有活下來的將士,都得到相應的提拔和賞金,死去的大將軍被追爲忠勇公,傷亡的將士家人也都會得到豐厚的撫卹,這一切都會等回京之後具體處置。
六皇子射中狼王,減少了將士的損失,風頭越過獵殺花豹的三皇子,成爲這次秋狩的第一人。
此事最高興的莫過於皇后和百里家族,殷貴妃和三皇子大爲惱恨,殷貴妃還因此被皇后奚落,氣的臉都青了。
琰諾的表現中規中矩,然而他憑着映初給的藥丸,收穫了一堆人情,卻是隱形的巨大收穫。
賞完將士,弘光帝的目光落在映初身上:“公儀可姃。”
映初走上前:“臣女在。”
“你爲朕和將士們解毒,勞苦功高,”弘光帝溫和道,“你之前救過秦王,朕就未曾賞賜你,這次你又立下大功,朕便賜封你爲翁主,封號千璣。”
“臣女叩謝皇上!”映初跪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東周國,翁主地位等同於郡主,只不過郡主都是皇族,翁主是外姓女子。東周立朝以來,依靠自己的能力獲封翁主的女子,總共也不足五個,可見這是多大的殊榮。
所有女子看向映初的目光都充滿羨嫉,這個公儀可姃,運氣未免也太好了!
殷清漪咬着嘴脣,不想承認自己心裡也有些羨慕嫉妒,她雖然受人吹捧,但是大多來源於她的出身,而不是像公儀可姃那樣,一切都是靠自己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