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上,是一段警告孫楊要小心丁家要對他下手的話。
字跡的最後,是一個龍飛鳳舞的名字,正是之前和孫楊在一起的丁家那個高層的字。
孫楊之前和那個人在一起,兩個人之間,自然是有情義在的,孫楊不會不認識那人的字跡。
我看着孫楊,孫楊的臉色已經是鐵青一片。
紙條是唐少峰讓那人寫好放在孫楊辦公桌上的,只是我不知道,唐少峰究竟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才讓那人寫下這些東西的。
“看這個樣子,你今天能不能安然回到家,都說不清楚啊。”我拖長了聲音,刻意懶洋洋地說道。
孫楊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他的指甲把薄薄的紙給掐破了,嘴脣沒有絲毫血色,有些慌亂地望着我。
“不可能……不可能的……丁盛不敢動我……他不敢!”孫楊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告訴我,聲音顫抖着喃喃說道。
孫楊害怕得有些六神無主。
他原本堅定的心開始動搖了。
我心裡默默想着,嘴上說話的語氣越發冰冷起來,“你以爲丁盛爲什麼動不了你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就因爲你手上有他不爲人知的賬目嗎,你好好想想,他怕的是賬目嗎,孫楊?”
孫楊呆呆地望着我,兩片單薄的嘴脣,慘白一片,“他就是怕我手裡的賬目,就是!”
這是孫楊現在唯一的依仗了。
我冷冷地勾起了脣,用一種憐憫地目光注視着孫楊,“你錯了,丁盛怕的不是賬目,賬目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怕的是你把賬目交出去,會查出來他之前那些爲非作歹的事情!”
孫楊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盯着我,“可是我手裡有賬目,有丁盛犯罪的證據,他不會對我下手的,不會的……”
像是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似的。
我心裡冷笑不已,唐少峰有告訴過我,孫楊其實並不聰明,他這種人,是經不住嚇的。
我把孫楊的反應都看在眼裡,“只要讓你不能把賬目交出去,能不能拿到賬目,這種事情都不再重要了。”
孫楊的臉上找不到半點血色。
丁家這個龐大的集團,背後有些骯髒的手段,大家都很清楚,特別是孫楊看過那個賬目,愈發能夠明白丁盛是一個多麼冷酷無情的人。
一條人命在他看來,算不得什麼。
孫楊顫着脣,他想要說什麼,我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道,“我能說的都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我也不等孫楊叫住我,轉身就走。
孫楊怔了怔,想要過來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已經有同事陸陸續續地進來了。
我低頭整理着資料,將自己嘴角的笑意給掩飾了過去。
我沒有讓孫楊馬上就給我答案,這張字條足以讓他一上午都坐立不安,人在不安的環境下都容易多想,我就是要孫楊把對丁家的恐懼發揮到最大。
只有他感到慌亂了,我和唐少峰的計劃才能順利進行。
果然,孫楊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他一直想要找機會和我說話,我卻直接鑽進了部長的辦公室,沒有出來過。
丁移孟今天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的,我進辦公室的時候他都只是擡頭看了我一眼,就又自顧自地玩着手機了。
部長在一旁,一臉膽戰心驚的模樣。
我不知道丁移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現在我也顧不上他。
我的心思全在外面的孫楊身上,生怕又出什麼岔子,像那天在停車場一樣,本以爲一切都可以順順利利的,結果孫楊突然下了車。
丁移孟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頭偷瞄着我。
我終究是沒有忍住,轉頭看向了他,“你總是盯着我做什麼,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丁移孟立刻瞪大了眼,不樂意地盯着我,“我沒有盯着你,再說,我盯着你又怎樣了,眼睛長在我身上,你還能管住我,我喜歡看什麼就看什麼。”
“眼睛長你身上沒錯,但你這麼趴在地毯上面這樣看過來,我總覺得我在被你猥褻,誰知道你在看什麼。”說着,我還裝模作樣地合攏了雙腿。
丁移孟趴在地毯上,沒好氣地道,“你變態嗎,我怎麼可能會偷看你,我偷看你的時候,也從來沒有看過你裙子下面啊!”
“偷看我的時候?什麼時候?”我叼着筆,一手拿着合同,笑着看向了丁移孟。
丁移孟臉色一紅,隨即一下子從地毯上面爬了起來,把地毯上面的玩具一腳踹飛,臉色漲紅地瞪着我,“我沒有,我怎麼可能偷看你,你想想多了!”
說完,丁移孟一腳從被他踢翻在地的玩具上面踩過去。
我聽到那些塑料玩具發出碎掉的聲音,心裡也跟着碎了一下。
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天部長還哭着給我說他給丁移孟買了一個好幾千塊的塑料火車。
應該就是這個了吧……
我偷偷看向部長,部長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陸清雅,你在我面前還去看別的男人!”丁移孟低喝出來。
我愣了一下,丁移孟這語氣,怎麼讓我有一種被捉姦在場的錯覺。
看着丁移孟稚嫩的臉頰,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想要將這種詭異的錯覺給甩出腦袋。
丁移孟一臉不爽地從玩具的屍體上面踩過去,徑直走到門口,猛地拉開門,摔門而出。
動作連貫得像是早就做了無數次了一樣。
我聽到門“砰”一聲重重關掉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僵着脖子朝着部長看了過去,“他怎麼了,吃炸藥了?”
部長機械版地搖了搖頭,視線就沒有從那堆玩具碎片中移開過。
我皺着眉頭望着緊閉的門,直覺告訴我,丁移孟應該是出什麼事了。
以丁移孟在丁家的地位,他要是出了什麼事,那鐵定和丁家脫不了關係,最大的可能就是丁盛或者丁移孟有什麼事。
我本來想等丁移孟回來之後,問問他怎麼了的,結果丁移孟這一走,就沒有回來了。
留下我和部長兩個人在辦公室裡面大眼瞪着小眼。
就這樣一直到了中午,部長還在呆呆地蹲在被丁移孟踩碎的玩具面前,努力想要把他們拼湊好。
我跟他說再見他也沒有聽見。
我出去的時候辦公室裡面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孫楊沒有走。
平常他上班來得比誰都晚下班走得比誰都早,今天還坐在辦公桌後面整理着文件。
我勾起了脣,笑着走了過去。
孫楊聽見我的腳步聲,手上的動作一僵,卻是沒有擡頭看我,假裝根本沒有注意到我,低頭在文件上面唰唰唰地寫着什麼。
我走到他的辦公桌前面,趴在玻璃隔斷上,笑吟吟地望着他。
孫楊低頭寫着東西。
我耐心地看着他。
孫楊倒是沉得住氣,一直沒有擡頭,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紙上的內容,差點笑出聲來。
估計孫楊本來心思就沒有在這些合同上面,只是看見我過去之後,想要裝作冷靜,很忙碌地整理文件的樣子,纔在上面飛快地不停寫着東西。
只是等我看清楚上面的內容,才忍不住咬着脣,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文件上面,被孫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歌詞和亂七八糟的名字。
我彎起了嘴角,“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份和白氏集團的人事交換合同,是今年酒店最重要的一次交換了吧,你現在在合同上面寫滿丁盛了名字,是爲了把合同拿出去的時候,讓對方看見丁盛的名字就瑟瑟發抖,不敢提任何要求了嗎?”
孫楊的手一僵。
他僵直着背,頭也不擡地道,“不關你的事。”
“我只是提醒你,這份合同只有一份,沒有電子版,你下午恐怕要重新將這份合同打印一遍了。”我笑得一臉無辜。
孫楊的手緊緊地握着筆桿,看得出來,他的手十分用力。
白色的骨節在白熾燈的燈光下顯得愈發慘白。
我趴在玻璃上面,低頭俯視着孫楊,故作不經意地問道,“怎麼不下班?”
“我很忙。”孫楊從牙縫裡面擠出三個字來,他的聲音又冷又硬,每個字,都像是從是石頭縫裡面硬生生地擠出來的一樣。
我毫不在意他的語氣,伸出手來,夾着孫陽光面前的合同,隨意地翻了翻,“你就是忙着把丁盛的名字寫在公司的每一張紙上面嗎,我倒是不知道,你對他的感情有這麼深刻啊。”
孫楊冷着臉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道,“是不想下班,還是不敢下班?”
一句話,說中了孫楊的內心。
他立刻擡起頭來,冷冷地盯着我,戒備地道,“我有什麼不敢的!”
“沒什麼啊……”我緩緩鬆開夾着文件的手指,在玻璃上面敲了敲,隨意地道,“可能是下班之後,也不知道自己去哪裡吧,家裡不安全,外面也不安全,說不定出了門,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可能是拖到一個小巷弄裡面,可能是拉進車裡……太多可能了……”
“你什麼意思!”孫楊色厲內荏地瞪着我。
我笑着看向他,“沒什麼,提醒你這個世道太亂,壞人太多,讓你處處小心。”
孫楊咬着牙沒有說話。
我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只是你以後都打算呆着辦公室,不出這道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