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唐少峰那張鐵青如冰的臉,眼底深處卻盡是無限的擔憂。
我心頭一暖,在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他在牽掛着我。
“少峰。”頭還在痛,身體很飄,說話似乎都耗盡我全身的力氣。
唐少峰一隻手指輕按住我的脣,搖搖頭:“乖,沒事,好好休息。”
我想點頭,一動就覺得眩暈不止,我只能眨眨眼睛,嘴角努力想要扯出一絲笑意。
“唐總。”醫生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我想要聽清他們的談話,但眩暈再次襲過來,算了,不管了,暈迷了就什麼也不用擔心。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病房裡很幽暗,天氣已經有些轉涼,細風從窗縫中鑽進來,透着寒意。
門外似乎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我不想聽,也不想再摻與到這些事之中,我累了。
我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不就是因爲顧楠的背叛,害我喪子失母,我滿心的恨,只想報復他,現在顧媽媽走了,他又失去了一個孩子,現在的他幾乎是崩潰的,我不是應該滿足收手了嗎?我還想要什麼?
“那個賤人在哪裡!”兇狠的聲音猛然傳進來,我不由得一抖,掙扎着想要起來,但渾身根本沒有一絲的力氣。
病房的門被人咣得一腳踹開了,朱迪安那張兇狠扭曲的臉迅速來到我的面前,一隻巴掌就扇了下來。
嘴角隱隱泛起絲絲甜腥,耳朵裡也是嗡嗡作響,要在平時我絕對會還回去,但現在我卻只能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賤人,老天是長眼的!”又一個耳光划着風聲再次落下來,我微嘆一聲只能閉上眼睛等待。
耳光卻遲遲沒有落下來,微微張開眼,小警察封井漲紅着臉抓住了朱迪安的手腕:“請你出去!”
“滾!”朱迪安沒想到小警察敢攔她,破口大罵。
我一直以爲朱迪安的潑辣是因爲唐少峰跟我一起而失去理智造成的,現在看來,我是錯怪自己,人的素質其實大部分是天生的。
“請你,出去!”封井未脫稚氣的臉龐籠上一層正義,一剎那間我真是有些喜歡上這位小警察。
“這個賤人是不是也勾引你了,小小的一個警察敢對我這樣說話,你知不知道,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脫下這層皮,想要護着這個賤人,等你毛長齊了再說吧!”
幾天不見,沒想到朱迪安罵人的詞彙在速度增長。
封井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紫,握着朱迪安的手在微微發抖,他還是個孩子,或許長這麼大從來沒聽過這麼難聽的話,真是被我害慘了。
“你倆天天獨處一室,是不是上過牀了,你才這麼護着她,她可是人盡可夫的賤貨!”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扇在朱迪安的臉上,女人的罵聲一下嘎然而止。
封井或許也沒想到自己會動手,我只看到他的喉節在飛快的滑動着,臉上的神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似乎有些失措。
“你敢打我!”朱迪安捂着臉狠狠瞪着封井,隨即轉身就衝了出去,走廊裡立刻響起她打電話的聲音:“喂,給我接警察局長趙清雲的電話!”
“對不起,是我連累你。”我掙扎着坐起來,眼前陣陣發黑。
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袖手旁觀,但除了唐少峰,我又能找誰?
夜已經很深了,但唐少峰似乎一直就在醫院附近守着,手機剛放下沒幾分鐘,他已經出現在我的病房裡。
“臉怎麼了?”唐少峰伸手在我的臉上輕撫一下,疼,辣,朱迪安這一巴掌還真是夠狠的。
“朱迪安剛纔來了。”
我看着唐少峰的眼睛,緩緩說道:“小警官爲了救我,打了她一耳光,她現在投訴到警察局長那裡。”
“哦。”唐少峰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拿過溼巾替我輕拭嘴角。
封井站在那裡,不知道是走還是留,唐少峰這傢伙替我擦完嘴角還不放手,一手在我的臉上輕撫着,一手抓起我的手放到脣邊輕吻,眼光之中的柔情漸漸變得有些迷離起來。
“這個混蛋!”我暗罵一句,男人難道都只是下半身動物,不管什麼場合什麼時間,想要交配的時候就要撅屁股嗎?
封井的臉又開始要滴血了,這種畫面對他這樣的血氣方剛的小孩子來說太有剌激性。
我趕緊推開唐少峰:“不要帶壞小孩子。”
“他小嗎?”唐少峰眼光隨意瞄準一下封井,似乎意有所指。
我頭暈得厲害,反應比較慢,等到意識過來的時候,封井已經出去了,唐少峰不懷好意的看着我:“你試過了。”
“放屁!”我舉手欲打他,卻被他一把握住手只輕輕一拉,我整個人就癱在他的懷裡,那股溫暖而又安全的氣息瞬間將我包圍起來,使得我更沒有力氣掙扎,只好隨他去肆意妄爲。
“少峰,你幫幫那個小警察吧,都是因爲我……”
話還沒說完,呼吸一窒,就被那傢伙堵住嘴,溫溼的舌尖長驅直入,霸道的索取着。
腦子裡本來就眩暈,現在更是毫無思緒可言,就如一塊柔軟的橡皮泥,只能任由他擺弄。
“少峰。”話未出口又被堵住,如此三番五次,我的身體終於忍受不。
要知道血塊壓迫着我大腦的神經,最容易出現在症狀就是眩暈嘔吐,這傢伙每每讓我幾乎窒息,就在他又要壓過來的時候,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然一把推開他,“哇”得就吐了起來。
唐少峰立刻按響了牀頭的緊急呼燈。
大概兩分多鐘,值班醫生急衝衝的走進來,一邊讓護士替我量血壓,一邊拿出病歷本,眉頭微鎖:“陸小姐,不能再耽誤了,你必須要儘快手術。”
“手術?”唐少峰眼睛微眯的看看醫生又看看吐得一塌糊塗的我:“她的傷不是已經在癒合嗎?”
“她……”
“我沒事,縫針會留下疤痕的。”我趕緊攔住醫生的話,我不想讓唐少峰知道。
“她到底什麼情況!”
如果唐少峰真有那麼好騙,那不是他了。
值班醫生也知道唐少峰的爲人,看他的臉色陡然間變冷,用力嚥了口口水,爲難的看向我。
“她的腦部有一塊血腫,壓迫到神經,如果再不動手術,她就有生命危險!”
門口的封井不知何時走進來,一古腦全說了出來。
完了!
我怎麼感覺似乎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似的。
唐少峰緩緩把眼神轉過來,那雙眼睛就算剛剛殺過人,但看向我的時候,卻永遠是柔情如水,而現在,我心底一寒,好陰冷的眼神啊。
“你連我都瞞着。”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聲音變得陌生起來:“我在你的心裡竟然不如一個小警察!”
“他,我?”
我不知道如何解釋,或許醫生在跟我討論病情的時候,被封井聽到了,可是此時此刻,我真不希望是由他告訴唐少峰的啊。
“立刻安排她的手術,要最好的腦科醫生!”
唐少峰不再看我,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走出病房,留給我一個冰涼的後背。
這一別似乎就是永遠了,我的心慢慢揪成了一團。
一整天唐少峰都沒有出現,我懶懶的躺在牀上,什麼也不想做。
“姐!”封井端着粥走了進來:“你一天沒吃東西,喝點粥吧。”
自從封井替我報不平後,我跟他的關係也變得融洽起來。
他一口一個姐的叫我,沒有任何親人的我也樂意認下這個弟弟。
聽封井說整個醫院裡突然就出現好多白髮蒼蒼的老醫生,貌似都是世界上最有權威的腦科專家,個個都神色嚴肅,就連走路都在熱切的討論着我的病情,我在醫院一下子就火了起來。
我的手術很危險,但對那些醫生來說,卻極有挑戰性,如果成功了,那將是他們一生的榮耀。
正因爲如此,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討論更成功的方案,所以手術安排在第三天的上午。
又是一天過去了,很平靜,沒有任何波瀾,唐少峰依舊沒有出現。
封井已經把手機還給我,翻到唐少峰的號碼上,我猶豫了好久終究還是沒有撥出去,或許,這就是結局。
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望着裡面那張蒼白的臉,太憔悴了,我自己都感覺到慘不忍睹,也不知道那時候唐少峰是怎麼有勇氣親下去的。
我的頭髮一直都很黑,現在更是黑得有些讓人有些壓抑。
“唉,明天就要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醜小鴨,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人要了。”
想到明天這些陪伴我生命中喜痛哀樂的頭髮就要離我而去,心底不由涌起一陣悲哀。
“姐。”
封井站在門口看着我,稚氣的臉上忽得又涌上一層紅暈,從來沒有見一個男孩這麼害羞過,而且還是一位警察。
“如果真沒有人要你,我要!”
“傻弟弟。”我笑着回過頭,開了個玩笑:“口味真重。”
“我是認真的。”封井很嚴肅。
我一時不知要說什麼,封井只是一個剛成年的小男生,或許在守護我的這幾天裡,有某一個時刻讓他對我有了莫名的好感,我知道那不是愛情,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已經很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