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 戰犯們

馬吉翔心滿意足的去了,收拾妥當進了朱由榔的書房,朱由榔擡頭見到了大半個月沒見的馬吉翔,疑惑看向他,馬吉翔笑着說:“上位,是長官們安排臣下給您侍奉筆墨來了。”

朱由榔微微搖頭,指了指桌上的墨水瓶和鋼筆,說道:“哪裡還用的到你?”

馬吉翔在朱由榔面前慣會厚臉皮的,也不惱,把那盛滿湯藥的陶壺放在了小爐上,說道:“聽說上位身體不康健,臣下是日夜難眠,求了好久,長官纔是同意到您跟前侍奉的。”

朱由榔攤開手:“這般生不是生,死不是死的,有什麼好侍奉的,若不是有心願未了,早就了結了殘生了,免得整日擔驚受怕,不知那一日屠刀落下,身首異處。既然生病,那就是上天責罰,順其自然,死也就死了。”

“上位在此,有吃有喝,平日吃茶著書,天下有幾人有這般愜意,怎麼能說生不是生,死不是死呢。”馬吉翔不無豔羨的說道,見朱由榔執着的搖頭,他只能祭出大招了。

馬吉翔在永曆身邊久了,無論做奸臣還是權臣,二人一直在一塊,馬吉翔對他實在是太瞭解了,他知道,只有三件事能引起他的興趣,其一是自身結局,其二是家人生死,其三便是滿洲僞皇帝福臨的消息。

前兩件是衆人皆知的,而最後一件則是馬吉翔自己的‘小竅門’,想來倒也不難理解,朱由榔原本是桂王子嗣,若無明末之亂,一輩子就要在封地逍遙快活的,先是因爲流賊作亂而遷移,這本沒有什麼,後來被迫當皇帝,西南各處逃難保命,妻離子散,屢屢爲他人木偶,隨意使用,歸根究底,還是在於滿洲入侵,所以,馬吉翔漸漸發現,在這管理所裡,朱由榔似乎着意打聽滿洲僞皇帝福臨的消息,一聽到他倒黴,就是極爲開懷暢快,此刻,只能用這一招呢。

“上位,前些時日,韃酋福臨差點淹死在糞堆裡的事,您可是知道了?”馬吉翔貌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這話一出,朱由榔那生無可戀的臉上忽然亮起一抹神采,眼睛裡光芒一閃,來了興致:“哦,還有這等事?”

說着,朱由榔放下筆,一副吃瓜羣衆看熱鬧的模樣。

馬吉翔倒了一碗藥湯,放在朱由榔面前,說道:“上位且喝了這藥,容臣下慢慢稟告。”

發苦的湯藥倒是溫熱得當,足讓朱由榔一口飲盡,馬吉翔連忙端着小碟子放他面前,朱由榔拿了幾塊冰糖,塞進嘴裡,蓋住苦味,卻沒有發覺,剩下的冰糖都被馬吉翔悄悄拿走了。

“快些說說韃酋那事兒。”朱由榔滿臉苦澀,但八卦之魂卻是熊熊燃燒,絲毫沒有因爲苦藥而壞了興致。

馬吉翔又端來一杯熱水,放在朱由榔面前,纔是說道:“上位也知道,這土城裡的房舍除卻您駐的這些,都是已經被新朝的軍民取用光了,連城牆磚都被拆卸空,據說十幾年前就拿去修建青島要塞了,因此,滯留在城內的戰俘都是自己搭建帳篷,挖窩棚居住,大約七八天前,韃酋、蘇克沙哈等七八人從靠近水井的帳篷搬到了北牆根,說是天要冷了,太陽一出,那裡暖和,憲兵們沒有管,他們就貼着城牆根搭了帳篷居住,實際上,戰俘管理所的長官哪裡不知道,他們選中的城牆是夏天雨水沖毀後新堆砌的,這羣傢伙就是想在城牆上挖洞逃跑!”

“犬羊夷狄,也就這些雕蟲小技,後來如何,莫不是他們逃走誤入村社糞坑裡,被捉回來了?”朱由榔不屑說道。

“哪裡真能讓他們跑?”馬吉翔笑着介紹道:“平日常來照看您的那位馬長官早就接到這個消息,命人在韃酋居住的城牆外側砌了一層老牆磚,然後用磚頭石塊砌了一個大大的池子,戰俘管理所收集的屎尿全都倒進去,用石灰撒了一層,又用茅草和樹枝加了個蓋子,防止韃酋等人嗅到臭味。

結果蘇克沙哈等一干滿洲韃子在城牆上挖呀挖的,正好挖到了糞尿池子邊,挖到牆磚,還以爲挖到盡頭了,便叫上韃酋一行人鑽進了洞裡,想着趁夜挖開外層牆磚,潛行逃離,不曾想,這羣傢伙用木棍砸開牆磚,那堆了好些天的屎尿像是潰了壩的洪水一樣涌入了地洞,他們那地洞僅能一人進退,連身子都不好扭動,七八個人被屎尿淹沒,就是那韃酋福臨,在後面位置,也是吃了滿嘴滿肚的屎尿,差點被嗆死。這幾日,韃酋臉色蠟黃,水米不進,那纔是生不如死呢。”

“哈哈哈!”朱由榔開懷大笑起來,他知道,李明勳曾經下令不得虐待自己這些人,可滿洲韃酋一行人完全是自找的,可怪罪不得旁人。

笑過之後,朱由榔道:“你且在這裡幫我整理一下書籍,我要去看看韃酋如今是何等模樣!”

說罷,朱由榔起身披上袍子,摘下掛在衣架的望遠鏡,招呼一聲必須跟在他身邊憲兵,上了城牆頭,仔細觀察去了,而已經幫朱由榔解開心結的馬吉翔可不會再去錦上添花,他在門口偷看了一會,察覺無人,在朱由榔的書房裡翻檢起來,茶葉罐裡的茶葉包了三分之一,用新燭換下沒燒光的蠟燭,幾根半截蠟燭收好,翻檢一番,都是不起眼的小玩意,但是在物資缺乏的管理所,這些都是硬通貨,正因爲有機會獲得這些,馬吉翔才能在戰俘中如魚得水。

但是,馬吉翔也不是隻盯着這些物件,他收拾妥當後,把報架上的報紙一一取下,快速瀏覽翻看,整個戰俘管理所與外面是信息斷絕的,除了向憲兵旁敲側擊,也只有用這種辦法了,而外面的消息是比任何東西都管用的,特別是關於戰俘及家人的政策消息。

一般馬吉翔抓住機會都是先瀏覽標題,瀏覽完再挑選有意義的細讀,但最新的一張報紙看後,這次馬吉翔就再沒有移開眼睛,因爲頭版頭條是新帝即位的即位詔書,馬吉翔看完,只感覺腦袋發暈,踉蹌後退兩步,後腦勺碰到架子,痛感讓他清醒了。

馬吉翔匆匆走出書房,滿懷心事的向值班的軍官告退,這裡的軍官對馬吉翔還是熟悉的,知道他是來幫上司解決難題的,以往經驗來看,效果很好,也不爲難他,讓其回了城內戰俘所,馬吉翔越走越是感覺心情暢快,進了城門,更是快步跑了起來。

“知道嗎,新帝即位了!”見到一位戰俘,也不管認識不認識,馬吉翔直接抱住他,高聲宣佈自己剛剛知道的消息,他再也忍不住了,逮住誰告訴誰,到了最後,邊跑邊喊,高聲叫道:“新帝即位了,新帝於京城即位了!”

馬吉翔的聲音把人從窩棚帳篷裡吸引了出來,福臨一夥也是聽到了馬吉翔的喊叫,側耳一聽,一滿洲將領吐了一口口水:“呸,下賤的尼堪,莫不是失心瘋了,東番李賊稱帝與他何干,看他那狗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給他封王了呢!”

他正諷刺着,忽然感覺雙臂一疼,只見是蘇克沙哈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臂,滿臉激動,口中叫道:“你可聽到了,李明勳稱帝了,李明勳稱帝了!”

說着,蘇克沙哈竟然是熱淚盈眶,跳腳大喊,那將領問道:“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蠢貨啊,你這個蠢貨啊!李明勳稱帝,我等卻還好好關在這裡,這豈不是說,一時半會,不會誅殺我等了嗎?”蘇克沙哈罵道。

此時此刻,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膠州土城,兩千多人幾乎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也明白了這個消息背後的意義,正如蘇克沙哈所說,李明勳都稱帝了,還沒有殺自己這些人,那就是一時半會不會殺了。

三皇之戰結束後,所有的戰俘都惴惴不安,被集中到膠州時,都因爲要殺光俘虜,在這裡弄一個萬人坑,後東番主力北上、東進,光復京城和中原去了,這些高層戰俘都以爲,只要京城光復,那就是要殺了自己去築京觀的,繼而又聽聞李明勳出塞的消息,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爲,李明勳是要捉到所有滿清權貴,再和自己這些人一起殺了,當聽聞蒙古人只是會盟歸附,滿洲高層逃往漠北的時候,他們便以爲自己的末路到了。

繼而,李明勳進陝西祭黃帝陵的消息傳來,戰俘整日整夜睡不着,看守的憲兵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是嚇的瑟瑟發抖,他們是怕自己被帶去陝西,斬首祭黃帝,這種惴惴不安一直持續到李明勳回到京城爲止,但一衆戰俘也知道,末日將近,只等李明勳稱帝之時,便要殺光戰俘所所有人,向天下展示功勳,自己的人頭落地,也會是戰爭結束的標誌,這種想法導致了整個戰俘所悲觀等死的消息,也促成了蘇克沙哈等人挖洞逃跑,險被屎尿淹死的發生。

但一切都不存在了,李明勳已經稱帝了,又一個殺光戰俘的標誌性時間點消失了,或許真的不會被殺,或許真的像憲兵們說的那樣,會先進行審問、定罪、認罪,然後再行處置。

京城。

稱帝儀式結束,帝國建立,帝國的核心開始向南京轉移,畢竟那裡纔是法定的臨時首都,在經濟富庶的核心區域立下各類軍政機構,才更有效率,而皇帝及其指揮的統帥部各機構則繼續留在北方處理軍事問題和藩務。

帝國的內政並不需要李明勳去操心,內閣和行政總院能處理得到,而法治建設更不希望李明勳這位皇帝插手,戰亂方休,各機構需要進行磨合自然要加快南下。

“今天的國務會議的議題是戰犯的處理問題,如今帝國已經完全步入正軌,大規模的戰事基本結束,考慮各方面,也是該給這些戰犯定了基調了。”首相阿海照例主持會議,而衆人的手中也多領到的報告。

李定國看着報告,緊皺的眉頭舒緩開來:“呵呵,真是可笑,韃酋也算是個梟雄了,竟然差點淹死在糞堆裡,若真是這般死了,怕是死不瞑目吧。”

“國務會議,不要開這些玩笑,說正事。”阿海倒是沒有給李定國面子,敲了敲桌子。

隨着林誠逝去,元老院無人執掌,李明勳委任了李定國爲元老院院長,得到了一干人等的同意,這算是明升暗降,奪了李定國的兵權。

“依着我,這幹人等全都殺了也就是了,哦,法官閣下,這些人都是罪責當死的吧。”李定國合上報告,看向最高法官何昌明,問道。

何昌明微微點頭:“可以這麼說,畢竟他們都是僞明和滿清的高官,是戰爭的主導者和重要執行者,全部論死,不會有一個冤枉的,現在的問題是,是不是要全案查清,全罪論罰。”

李定國可不懂這些,再次皺眉,參加國務會議的除了皇帝、內閣還有元老院和議院的代表,李明勳環視一週,顯然不少人不太清楚何昌明的意思。

李明勳笑道:“何法官,請詳細解釋一下。”

何昌明點點頭:“按照目前帝國的刑事法律,故意殺人,且無自首、認罪、悔罪情節的,一律判處死刑,舉個例子,如果有一個人可能殺了三個人,但法院和治安局只有他殺一個人的證據,足夠判處他立即執行的死刑,那另外兩個人是否和他有關,還查不查了,榮親王,您說呢?”

李定國不假思索,說道:“當然得查,畢竟另外兩個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而且,另外兩個人也有家人,也得給他們一個交代,至少讓受害人入土爲安。”

何昌明點點頭:“是的,在國家草創時代,是不用查的,因爲那時候人力資源不夠,有那個時間,不如去查另外一個兇手的案件,但是隨着我國的法治建設,現在已經確定了全案查清,全罪論罰的原則。就如同這些戰俘一樣,實際上,按照戰時法庭制定的標準,他們實際都是戰犯,哪怕不用查其他罪責,他們也是必死的,所以,即便殺光他們,也沒有一個是冤枉的,現在就要看,要不要搞清楚每個人犯的罪,要不要在判決書上,申明他全部的罪責。”

李海沉思片刻,問道:“如果繼續堅持這些原則,法官閣下大約可以用多長時間完成這項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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