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遠帶來的人不多,只有三十多人的樣子。只聞修遠的話音剛落,便從侍衛中走出一個人,那人擡起頭的瞬間我幾乎以爲自己看錯了,愣了半晌才眨眨眼睛確認眼前的人不會消失。
“大哥……”我聽見自己顫抖着聲音,哆哆嗦嗦的,這一句好像有無盡委屈要同大哥訴說一樣。
大哥溫柔一笑,走過來擡起手摸了摸我的頭道:“一別三載,未未可好?”聲音同樣有些不穩,眼角發紅。
鑑於所有人在看着我們,我只能拉着大哥的衣角點頭道:“我很好,大哥,我好想你。”眼淚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大哥擡起另一隻衣袖爲我擦了擦眼淚,溫聲道:“瞧瞧,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改不掉愛哭的毛病。”雖然有些嗔怪,可卻帶着不加掩飾的寵溺。
聞言我哭的更兇了,看到二哥的時候都沒有覺得這麼委屈,可大哥一對我這麼溫柔我就忍不住的想跟他訴苦。我心中的苦楚好像很多,可是除卻遺忘的那些,我竟不知從何說起?
修遠讓衆人散開戒備,又讓一些人給我們準備吃食還有夜晚露宿的地方,我跟大哥站在一棵大樹下說話,小玉坐在不遠處的樹上發呆看月亮。
三年未見,恍然間只覺得大家都變了,二哥比以前更加深沉,而大哥的眼中更多了一份看透世事的淡然。而我呢?好像除了小玉便沒有任何能說起的事情,我將小玉喚過來介紹給大哥認識,大哥溫和笑道:“確實乃人中龍鳳。”那雙淡然的眼中沒有任何波瀾,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中一樣。
小玉雖然癡長大哥很多歲,但他卻是在面對大哥的時候有些不自在,好像大哥清淡的眼一下將他解剖個透徹,在他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也好像是見了我的家長那樣不自然,彆扭的很。我在旁邊掩口直笑暗想他在二哥面前怎會那般自然,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應該一樣。
小玉同大哥客套幾句便逃似的離開了,大哥看着小玉的背影沉吟不語,我喚了幾聲才反應過來,表情再也不復剛纔的輕鬆自然。
這一夜我同大哥說了很久的話,而大哥的到來也證實了我那個夢的真實性,母親確實已經不在了。她最後留在這世間的只有一個白玉罐子,每日泛着冷瑩瑩的光芒,父候就日夜不離不棄。
想我父候這一生愛的何其辛苦,或許我母親這一生也沒有愛過他,但他依舊心甘情願。又恍惚中記起我的君繇,我亦是同樣愛的很辛苦,可他卻賜了我一杯毒酒將所有的夢全部打碎。
聽大哥說母親最後承認這一輩子最愛的人是父候,這是二十多年來父候所付出的回報,但時間真的太短,只在生命的最後才綻放的光芒,但也最值得紀念,至少他愛的很值,從未後悔過。
而我跟君繇在一起是我缺少的那三年,三年的時間真的很短,短到我不會像父候一樣用自己的真情去感動他,所以到最後只是以失敗告終。
我問大哥我跟修遠的事情,大哥便將我們整個相遇到後來總在一起玩全部告訴了我。這個故事很短暫,因爲我們的記憶只有不到一個月,甚至只有半個月,但卻因爲這短暫的相遇就註定了這異常孽緣。或許,十六歲生日那年我就不應該好奇出去,也就不會有後來的相遇。
沒有想到的是修遠對於我的執念,就像我對君繇一樣,而君繇卻一直在追隨的那個女子。我們三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也情願爲了自己的執念而傷害對方但卻從未想過成全,所以最後我選擇放手去成全君繇,但這並不代表我會去成全修遠,不是因爲恨,只是因爲我若跟他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一場成全,而是在造就一場無法掌控的註定。
大哥道:“我同父候已經準備離開,只是族人那邊……”他暗歎一聲道:“榮華富貴如過眼雲煙,且散且揮,遮住滿目緋色。”
我安慰道:“既然已經決定,那不如趁早離開,至於他們,我們爲族中做了太多太多,剩下的已經不是我們能掌控的,不如任他發展。”
大哥嘆了口氣道:“怕就怕皇上會借族人逼迫我們出來。”
“那你同族人說了沒有?”
大哥聞言看了我一眼苦笑道:“你怎麼能忘記出嫁前二叔公帶領族人逼你前往越國的事情?他們仗着我們家享受富貴榮華,此時怎會讓我等離去?只怕一說前腳答應後腳就會通知御林軍將我等圍截。”
聽罷這些話我同大哥一樣沉默下來,半晌後大哥看了坐在火堆旁烤火的修遠道:“修遠帝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既然能送走你第一次,便能送走你第二次。雖然越主現在忙着尋找那女子,但卻並不代表他心中無你,所以你還是小心爲上。”
我點了點頭,疑惑的看向大哥:“那此番爲何大哥會一同前來?來此之前他有沒有透露出什麼目的?”
大哥搖頭,只道:“他只說我們兄妹好久不見,正好我們在這邊境附近便一同前來了。”
“你們在這附近?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爲修遠是特地來找我,爲了讓我能順從纔將大哥一同帶着,可卻沒有想過修遠竟會在此地,難道他同小玉一樣一直在找我?可是大哥什麼時候同他一起的?
大哥聞言搖頭,他道:“我本在江北一帶帶兵駐守,只待皇上命令一下便全力進攻越國。就在準備進攻的前一夜被皇上一紙密信傳召到這裡,他帶着我們一大隊人馬一直按兵不動的駐守在這裡,我以爲趁着這邊防護薄弱要從這裡開始攻擊,可是皇上卻一直不下令,我們在這裡休養生息了半個月,直到今日一早纔得到消息,但原來卻是追上了你們。”說罷眼神掃過不遠處的小玉身上。
“這麼說還是爲了我?”我有些頹然,因爲此只能說明殺手閣內部確實如小玉所說有四國的奸細,也說明爲何我們剛剛進入越國境內不久就被修遠追上的原因。
大哥看人一向不會有錯,所以說修遠對我說的所有話目的不過是想讓我回到他身邊,然後利用我擾亂小玉跟修遠的心。我想他可真是高看我了,因爲君繇已經有了她,而小玉呢……他會因爲我而放棄籌劃了百年的計劃嗎?
大哥摸了摸我的頭道:“一切都只看你自己的選擇,我此番前來只是來看看三年未見的妹妹是否變漂亮了。”大哥很少開玩笑,此番只是爲了讓我笑一笑。
我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問大哥:“之後要做什麼他有什麼計劃沒有?”
大哥搖頭道:“你也知曉他的行事作風,做事向來是不同人商量而直接行事。不過從大軍駐守的角度來看,他也是想從這邊開始進攻。”
“大哥的意思是說不管有沒有將我留在這裡,他依舊會打着我的名頭來擾亂君繇?”見大哥點頭,我掩口輕笑,淚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我們離開殺手閣已經三日,按照小玉所說,以黑衣人的速度他們將在五日之後就會將丹丹帶到君繇面前,而從這邊傳遞消息則是需要兩日,剛剛好……剛剛好能印證一件事情。
小玉這時候走過來對大哥行禮道:“我會帶着小未來離開,再有一日我們便能出越國進入趙國,三日後就會進入蜀國。”
大哥聞言沉吟一番道:“這是最快的路嗎?”
小玉看了我一眼道:“不是,最快的路是從這裡一直向西走,三日後就能進入蜀國,節約一天時間,但這三日都是在越國境內。”他是擔心君繇真的會帶人來找我。
大哥點頭道:“即是如此,那走最近的路。”他便將緣由分析給我們聽,小玉本來還有些猶豫,但覺得大哥一心爲我着想便聽了他的話。大哥給了我倆一些藥讓我們服下,說一會兒就明白。雖然覺得大哥行爲有異,但因爲他是我大哥我還是選擇相信了他。
吃飯的時候大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在水源裡下了一種藥,包括修遠在內的所有人都昏睡過去,只有我跟小玉兩個人還清醒,臨走時我深深看了大哥一眼,跟着小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修遠不會去懷疑大哥,因爲他也吃了湯水,他也陷入了一場昏睡,逃跑的只有我跟小玉兩個人,所以下藥的只能是我們。
我跟小玉聽了大哥的話一直在越國邊境活動,若是按照常理理解,就算這樣要多走一日,我跟小玉依舊會取趙國進入蜀國,所以他們兩個派人的話也只能從這條路追過去。誰都不會想到我此番竟還在越國境內。
一夜奔波之後,我們兩個在鹽城停了下來。小玉被我逼迫穿上一身玉色長衫,將他的臉襯托的面如冠玉,那絕色面容在陽光下如同白紙一樣純潔透明。因爲換掉了常用的衣服,加上帶了帷帽,所以這一路上並沒有容貌問題引起羣衆圍觀。
我們在鹽城休息了一夜之後,便準備今日繼續趕路,爭取明天夜晚之前進入蜀國境內。此時我站在窗子前忍不住幻想丹丹見到君繇時的場景,而君繇在知曉是我將丹丹從深山裡帶出的又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