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chapter 29

很多傷害是來自於仇恨的, 但更多的,卻來自於愛。

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容易混淆了愛與恨的界限。

其實那個界限,不過一道傷痕。

——2005年4月11日

林亦霖人生中第一次醒來的這麼痛苦, 幾乎全身都是痠軟的, 頭還昏昏沉沉的疼。

這導致他花了好幾分鐘才勉強睜開眼睛, 又花了好幾分鐘才覺察出陌生。

觸了電似的坐起了身。

林亦霖愣愣的抱住自己□□的身子, 呆在King size的大牀上, 看着豪華到不像樣子的房間說不出話來。

地上還亂七八糟的散落着一些衣服,離自己最近的,是陳路尤其偏愛的Brioni。

不, 會,吧……

什麼叫做如鯁在喉林亦霖是徹底明白了, 他正想發呆發到死, 身邊卻忽然傳來說話聲。

“你醒了?睡的還好吧。”

陳路剛洗完澡的模樣, 褐色的頭髮溼淋淋的還沒吹乾,睡袍鬆鬆垮垮的系在腰間, 目光溫柔而明亮。

與小林子的頹廢很相反,他看起來萬分神清氣爽。

林亦霖神經都快崩潰了,他已經完全想不起昨晚後來的事情。

陳路看他怪怪的看着自己,愣了一下很聰明的反應過來,聳聳肩:“你別亂想, 我可什麼都沒幹過, 是你喝醉了酒怎麼叫都叫不醒的。”

“那你幹、幹嘛脫我衣服啊。”林亦霖心裡繃着的弦鬆了下來, 有點面紅耳赤的氣急敗壞。

“穿着衣服睡覺多累, ”陳路說得理所當然, 又俯下身來非常故意的輕聲誘惑說:“而且,你的第一次, 我肯定會讓你記得清清楚楚,畢生難忘。”

林亦霖拉過襯衣倉促的套在身上,臉頰發熱,垂下眼睛,嘴裡邊嘟囔往浴室跑:“你成語用錯了,白癡。”

陳路少爺站在原地,沒理睬他的打擊,倒是摸着尖下巴很欣然的開始回憶小林子襯衫底下兩條漂亮的長腿。

到現在這個年紀,大少爺已經經歷過無數個早晨了,但從來沒有哪一個能讓他如此愉快而充滿希望。

陳路忽然間發覺,自己竟然很喜歡“每天”和“永遠”這兩個軟綿綿的詞彙。

被溫和的水淋了一遍,林亦霖終於漸漸地清醒過來,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想了起來。

電話裡母親無奈的聲音在他腦海中沒完沒了的迴響着,洗完澡,站在鏡子前面,用手輕輕拂掉水汽,他看到了一張年輕的好看的秀氣臉龐,和照片裡年輕的母親很像很像。

母親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

她那麼痛苦,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快樂。

林亦霖纖細的手用力握住毛巾,無意間,看到了浴室裡的電話。

有點猶豫,但最終他還是拿起了聽筒,從腦海間浩瀚的資料裡找到了那個遙遠的電話號碼。

聽筒裡嘟嘟的響了兩聲忙音,就被接起來了。

“上午好,這裡是正陽中學。”

“你好,請轉接院辦的張老師。”

“好的,請稍候。”

接線員甜美的聲音消失片刻,林亦霖緊張的發出聲音:“張老師嗎?我是林亦霖。”

“小霖啊,你最近怎麼樣?在北京還習慣嗎?”

“我挺好的,學校的功課很忙,每天都很充實……我打來是想問問我媽的事情……”

“你等會兒啊。”那頭張老師似乎走到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說道:“是停放補助的事兒吧,孩子,我看你也別傷腦筋了,當初你媽找工作找的急,那些文件根本就沒簽全,保險什麼的都沒有,按說她也是教了十年書的老職工,看在情面上,學校沒有不管她……”

“那爲什麼……”

“嗨,你也不小了我就直說吧,你們家是不是惹到誰了?這事是校長直接安排下來的,按理說學校也不擔待什麼責任,所以……哎,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就和老師說吧,你媽的事老師也沒有辦法,更不是你一個孩子能夠解決的。”

林亦霖咬住了嘴脣,心裡的猜測果然被驗證了。

“沒事的,我就是來問問,張老師你忙吧。”

他倉促的掛了電話,無力的靠在了浴室的牆壁上。

明明都知道……什麼都知道……可是,事到眼前才知道害怕,真幼稚。

像自己,在顏清薇眼裡,根本就是接近她寶貝兒子的有害氣體吧……

他們家那麼強大,爲什麼還幼稚的以爲,就這樣在一起,也許會沒事呢?

林亦霖心裡感受複雜的五味俱雜,許久才深深的吐出口氣來,像往常一樣面色平靜的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洗完了?”陳路正在翻英文報紙,聞聲擡起頭來:“我們去吃飯吧,今天起得太晚,我和肖言請了假,一會回學校了跟他說一聲就行。”

林亦霖含義不明的笑了笑。

“怎麼了?”陳路疑惑。

“我們分手吧。”林亦霖說完,搖了搖頭:“不,不是分手,我們根本就沒在一起過,我是說,我們永遠都不要在一起了,你懂嗎?”

陳路像是沒聽見一樣,目光又落回到了報紙上,只是翻頁忽然翻得很大聲。

林亦霖見狀,便無言的開始撿起自己掉落在地毯上的衣服。

他感覺卑微無力,很想立刻逃走。

說不清原因,看到陳路這樣,他的心裡特別難受。

“你幹嗎?”陳路低着聲音問。

林亦霖沒擡頭:“回學校上課。”

“吃了飯再去。”陳路語氣不帶任何商量的成分。

“我說的話……很清楚了。”

“是嗎?”陳路挑起眼睛看着他,半笑不笑:“你可以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那是你的自由,但你沒權利阻止我想和你在一起,這是我的自由,我們都很自由。”

林亦霖聞言有點神經質的站起來,朝他大聲說:“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受不了!”

陳路反問:“我折磨你?”

林亦霖不想再和他有什麼口舌之爭,氣呼呼的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去。

沒想到陳路起身特別粗暴的拉住他的手臂,強迫林亦霖看着自己:“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明白,出什麼事了,爲什麼不和我說,是不是我媽…”

“不是!我就是討厭你,不喜歡和你在一起!”林亦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很倔強的反駁他。

他不願意把自己的懦弱和無能展示給對方。

“那你爲什麼討厭我?”

“你根本就不瞭解…”林亦霖話沒說完,忽然間就被陳路深深地吻住,後頸被他按的生疼。

從來沒有哪一次,林亦霖對於接吻能反抗的這麼厲害,陳路沒留神,竟然被他掙脫不開而氣急敗壞的咬了舌頭。

吃痛的分開,大少爺終於生氣了,狠狠的把林亦霖推倒在寬大的牀上,修長手指撫摸過嘴角,冷笑:“不瞭解?好啊,今天我就瞭解瞭解你,從裡到外的瞭解。”

林亦霖看着他面色陰惻,帶着恐懼向後退:“你幹什麼?”

急促的動作中,浴袍敞開了大半,露出了細緻的肌膚。

所謂春光乍泄。

陳路沒有回答,他跪上牀,用可怕的行動代替了一切言語。

這樣的強迫與其說是殘暴,不如說是這對於尊嚴和生命的凌駕。

陳路平日的理智被此時此刻的憤怒毀於一旦,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沒有辦法對林亦霖的恐懼和叫喊做出應有的憐憫與同情。

用力量控制對方,原來遠遠比情感上容易的多。

同樣也空虛的多。

這是種可怕的魔咒。

他感到了林亦霖痛苦到極致的戰慄,卻不想停止,也停止不下來。

彷彿一停下來他就要準備好接受所有的譴責。

那太可怕。

原來,想擁有一個人,除了很美好,也會灌滿罪惡。

充滿慾望,充滿不理智,充滿了自私自利的緲小無望。

林亦霖似乎對與任何事情都能勇敢的面對,但此時此刻他卻完全崩潰了,頭腦中只剩下轟鳴作響的尖叫,手腳已經因爲崩潰而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他沒辦法相信,一個曾經對自己那樣溫柔的人,卻可以在瞬時間變得如此陌生。

就像只嗜血的野獸,沒有理性,沒有憐憫沒有同情。

林亦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想到仇恨,還是想到死亡。

看着陳路熟悉的臉、陌生的神情。

他心中那些小心翼翼收藏起來的溫暖,全部都被殘忍的翻出來,踐踏滿地。

曾經也被這樣傷害過。

但這次,不僅身體疼痛。

心,也很疼。

時間似乎在這個房間裡凝固了很久,忽然衝出閘口,傾瀉而下,把人澆得通體冰涼。

陳路伏在林亦霖瘦弱的身體上,微微的喘息,汗溼了褐色的頭髮,貼在白皙的臉頰。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已經不再慘痛的哭,也不再會像是垂死□□。

修長的手摸了摸林亦霖微冷的小臉,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陳路像是一下子從混亂的夢裡醒過來,拍了拍林亦霖的臉頰。

房間裡靜得可怕。

他掙扎着坐起,纔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跡,染紅了雪白的牀單,順着林亦霖修長的雙腿,似乎沒有盡頭的流了下去。

襯着夕陽血色,如同盛開的蔓沙珠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