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若水和衆太醫們到達軍營的第四天,軍士們已經病患盡去,若水一一替他們把過脈,發現衆人的體內果然再無遺毒,這才放下心來。
同時,她也接到了江北疫區傳來的消息,說是湯侍郎帶領的太醫們面對疫症,束手無策,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治療的辦法,江北的百姓短短數日之間,又有不少人被病魔奪去了生命。
聽到這個消息,若水再也無法淡定,她幾乎立刻就做出了決定,馬上趕赴江北疫區,把自己研究出來的治療方案告訴湯侍郎等人。
和她同來的太醫們聽說之後,紛紛主動請纓,說要隨太子妃一起去江北救人。
若水此行正需要人手,想都不想地就答應了,江北疫區患病的人衆不下數萬,就算是有湯侍郎帶領的太醫們,也不過是廖廖二十餘人,有如杯水車薪,如果加上自己身邊這一批太醫們相助,百姓們就可早一日脫離危險。
除了必須隨行的太醫們,這救命的良藥自然少不了雁翎山出產的野山雞。
鄭錚和楊昊帶着三十來名士兵進了山,半日之間,就抓回近百隻山雞,看得若水咂舌不己。
該準備的東西全都準備齊全,若水和太醫們收拾好行囊,見時己過午,就準備啓程出發。
周太醫卻稱病未愈,這幾日一直躲在營房裡,悶頭不出。
鄭錚和楊昊提出想要護送他們一行人前往江北,若水眨了眨眼,故意問道:“大將軍軍令如山,你們要送我們去江北,大將軍可知道嗎?你們就不怕私自出營,大將軍砍了你們的人頭?”
二人登時語塞,低下頭默不作聲。
這幾日,大將軍和太子妃之間的情形他們都看在眼裡。
一個提起大將軍就烏雲密佈,一個提起太子妃就暴跳如雷,兩個人就像是水火不相容,更是避不見面,就連聽說太子妃他們一行人要去江北,大將軍都不肯出營相送。
鄭錚想了想,又擡頭說道:“太子妃,如果你同意讓末將相送,我馬上就去向大將軍討令,相信大將軍一定會同意末將的請求,太子妃,你們這一路往江北的途中,正是匪寇流竄的地區,如果沒有得力的人手護送,會很是危險。”
若水微笑道:“陛下親自賜下五百御林軍,有他們相護,我們不會有危險的,難道這五百御林軍,還打不過一些山匪流寇不成?”
鄭錚和楊昊二人齊齊發出噓聲,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來。
楊昊一臉傲然說道:“太子妃,不是末將誇口,你帶來的那五百御林軍……我只要帶五十個人,就能把他們全部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大將軍的黑衣鬼團,個個都驍勇無比,絕非浪得虛名!”
若水不禁聽得悠然神往,她這幾天在軍營中,把戰士們的操練情況看得一清二楚,果然稱得上是一隻質素過硬,驍勇善戰的威武之軍,如果能夠留在這裡,看他們打一場大勝仗,那該是多麼痛快的一件事。
可惜這種讓人熱血激昂的場面自己不會看到了,若水頗爲遺憾地嘆了口氣,搖頭道:“你二人是樂大將軍的左膀右臂,更應該留在這裡助他剿滅山匪,等你們班師還朝的時候,希望我們還能在帝都再見。”
鄭錚和楊昊面面相覷,還要再勸,突然聽到外面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在外面叫道:“鄭副將,楊副將,你們在嗎?大將軍急令傳召!”
二人齊齊一驚,奔出帳房,叫道:“發生了何事?可是有緊急軍情?”
若水也跟了出來,見那傳令的士兵點頭道:“是,請二位將軍速去中軍大帳!”
鄭錚和楊昊不敢怠慢,只聽得軍中戰鼓突然響了起來,鼓點密集,知道這是大將軍召集全營將士的號令,轉頭看了若水一眼,也來不及說話,狂奔而去。
二人知道,當鼓聲一停,如果有人未能趕到校場集合,立時斬首,絕不容情。
鄭楊二人趕到校場的時候,只見大多數將士們已經到場,人人面容肅殺,目光堅毅。
等到鼓聲停下來的時候,滿營將士全部到齊。
樂正毅在帳中披掛整齊,全身黑甲錚錚,深吸口氣,大踏步走出營帳。
他的大半張臉仍然被遮蓋在頭盔之中,只露出方方正正的下巴,目光森嚴地對將士們掃視一圈,見所有人都是一副鬥志昂揚的模樣,沒有一個人臉上露出半點嘲笑的神情。
“大將軍,發生了什麼緊急軍情?”鄭錚踏前一步,朗聲問道。
“山匪圍寨,全營隨我出擊!”樂大將軍言簡意賅,字字如金石相擊,鏗鏹有力,聽得戰士們人人熱血沸騰,齊聲高呼:“出擊!出擊!”
鄭錚和楊昊又驚又喜,對視一眼,心想,這夥山匪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送上門來,這可當真是活膩了……想找死!
他們來到雁翎山紮下營寨己有十餘日,和那夥山匪流寇也打過幾次交道,若是論作戰實力,他們一個人能頂對方百人,但對方依仗着對地形的熟悉,始終不和他們正面交鋒,打不過了,就一鬨而散,往山溝旮旯裡東一鑽,西一藏,躲了個無影無蹤。
縱然是樂大將軍用兵如神,遇到了這樣一批無賴山匪,也被氣了個七竅生煙,一時想不出有效的辦法來對付他們,就先行安營紮寨,準備想到良策,將對方一舉除盡。
隨後因爲突發的疫症,樂大將軍宣佈閉寨不出,等到若水幫大夥兒治了好病,將士們早就憋得狠了,就算是這些山匪不找上門來,他們也卯足了力氣,準備出寨去滅了這羣山匪流寇。
這時衆人聽了樂大將軍的號令,情緒激昂,精神振奮,恨不得馬上衝出寨去,盡殲來攻之匪。
鄭錚朗聲說道:“大將軍,殺雞焉用牛刀。對付區區流匪,豈用大將軍您親自出馬,末將討令,願意領兵出擊,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楊昊忍不住捅了鄭錚一胳膊,悄聲罵了一句:“蠢貨!”
鄭錚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果然是夠蠢,竟然連大將軍來這兒剿匪的初衷都忘光了。
正是因爲在帝都閒得淡疼,大將軍這才向陛下討了這個瞧不上眼的活計,否則這區區二千餘人的山匪又豈能勞動樂大將軍親自出馬?
鄭錚馬上改口,大聲道:“大將軍,您氣宇蓋世,威武不凡,還請大將軍帶領我等一同出擊,讓那夥山匪好好見識見識大將軍您的威風,管教他們見了您的面,立馬全都嚇趴下,咱們兵不血刃,就能屠了他們一窩子的!”
只因鄭錚的馬屁拍得實在是太過誇張,楊昊一個沒繃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嚴重的錯誤,還不等樂大將軍目光向他瞧來,馬上雙腿一併,挺直了腰板,一臉嚴肅地大聲道:“大將軍,剛纔是末將不小心放了一個屁。”
鄭錚和滿營的將士們心裡那個樂呀,心想,楊昊啊楊昊,平時裡多機靈的一個人,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兩天軍營裡誰都不敢提這個“屁”字,你小子膽子夠大,竟然敢當着大將軍的面說出來!
大夥兒全都苦苦地憋着,唯恐自己沒忍住笑出聲來,總不能跟樂大將軍說,全營的人一起放了一個屁吧。
大家心裡都很是歡樂,絲毫沒有平時上戰場的那種緊張感。
因爲他們全都知道對方和己方的實力太過懸殊,對方不過是一夥沒經過任何訓練的小小毛賊,也就能打個舍劫個財,欺負一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當真是遇上了己方這般訓練有素的精武之師,那絕對會被殺得潰不成軍。
當真是面對面實打實的較量,他們有把握不傷一兵一卒,就能把對方盡數剿滅。
如果是上了沙場,面對的是敵方同樣驍勇的百戰雄師,就算借給鄭錚和楊昊一百二十個膽子,他二人也絕對不敢在軍前說出這種插科打渾的話來,否則非被樂大將軍以動搖軍心之罪,給叉出去砍了腦袋不可。
樂正毅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沉沉的目光落在楊昊的臉上,嚇得楊昊的臉都白了,腸子也悔青了,恨不得連扇自己幾個大巴掌,叫你嘴賤!
提啥不好,偏提“屁”!
還好,大將軍並沒有發怒,只是臉色不怎麼好看,沉着臉走到火焰駒前面,翻身上馬,舉起右臂一揮,雙腿一夾,火焰駒像團烈火一樣,電射而出,衝在隊伍前方。
山寨大門緩緩拉起,樂大將軍一馬當先,衝出寨門,將士們緊隨其後,布成一個雁翼陣形,準備隨着大將軍一衝而前,直接撕破對方的陣營。
樂正毅突然一勒戰駒,火焰駒發出一聲嘶鳴,人立而起,將士們放眼看去,也全都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只見對方烏壓壓一片人頭攢動,卻人人不帶兵器,乍眼看去,就像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樂正毅和將士們都納悶了。
不是山匪圍寨,來討敵叫陣麼?怎麼會赤手空拳不帶兵器?那架勢不像是來打仗,更像是來投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