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悠起身,走到窗邊,鬼魅君卻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她拽到自己面前,那一刻,他纔看見她浮腫的眼睛,以及臉上從未有過的疲憊。
他皺起眉,喚她:“千小悠……”
小悠的眼睛隱隱一紅,她說:“這幾日我躺在牀上,想了許多,這些年來,我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可是卻從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而活。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妹,沒有朋友,過去我還有師父,現在我連師父也沒有了。所有的開心與痛苦,都是一個人,沒有人會關心我是否受傷,也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死活。直到他出現了,他幫我搶回玉珏,帶我去吃麪,親手給我煎藥,送我招牌,爲我撫琴,他帶着一身傷滿身血去救我,他最後說的話,是讓我不要爲他傷心……”
小悠的聲音漸漸沙啞,她擡眸看着鬼魅君,問:“如果,他可以將他的命給我,我爲何不可將我的命給他呢?”
鬼魅君身形一晃,怔怔地看着小悠,彷彿第一次認識她。下一秒,他冷冷轉身,腳步沉重異常陰冷地走了出去。
而房間裡的小悠,卻像突然間失去所有的力氣一般,滑落在牆角,暗暗流淚。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一身沾滿鮮血的白色身影,是他那倒地之前滿眼的悲憫……
他說:“小悠,不要爲我傷心,不值得……”
她卻想說,若是他不值,這世間還有誰值得?
鬼魅君回到了他的小樓,涼風習習,他卻只覺得心中一團烈火,火越燒越旺,幾乎要將他整個焚燒成灰。
九重和常華意識到他神色中的不對勁,立刻走過來問:“主人,發生了什麼事?”
鬼魅君的雙眸中隱隱有團火光,他嘲諷一笑道:“她竟然說,可以將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給那個人,包括性命!”
常華道:“嗬,果然是個沒腦子的丫頭!”
九重卻道:“她心地純良,有一個人肯爲了她捨棄性命,她自然也會爲了這個人捨棄性命……”
話音未落,鬼魅君突發一掌直取九重,幸好常華眼疾手快將九重推開,要不然九重至少也得在牀上躺個好幾天
。
“主人……”兩人心有餘悸地看着鬼魅君,只覺得他和平時多有不同,但具體是哪裡不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這時,鬼魅君突然捂住胸口,臉上露出痛苦猙獰的表情,緊接着,他似乎用盡最後一絲理智,飛身而起,往冰潭而去。
九重驚道:“不好,主人的火陽毒又發作了!還愣着幹什麼,快去請胡伯!”
九重說完,先往冰潭追去。
常華愣了數秒,才夢醒般地往胡伯的醫館跑去,剛進醫館,正好看見胡伯端着一碗湯藥從裡面走出來,常華拉住他便道:“不好了,主人,主人毒發……”
胡伯手裡的藥碗猛然墜地,他道:“怎麼回事?這個月不是已經服用過解藥了麼?怎麼還會發作?”
常華道:“方纔那死丫頭不知和主人說了什麼,主人急火攻心,或許,或許正是這個引起。”
胡伯聞言立刻走向屋內,小悠似乎早已聽到外面的對話,只是根本沒有要出去救人的意思。
胡伯嘆了口氣,急道:“你只知道那西陵瑄救了你,難道我家主人就沒救你?那一日若不是主人抱你回靈霧山,你在荒郊野外早病死了!”
小悠的神情微微有些動容,可還是不起身。
胡伯又道:“我家主人要殺西陵瑄,那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我知道,他欠你一個解釋。我答應你,等你救了他,這個解釋我來給你,如何?”
小悠想了想,終於說道:“我可以去救他,不過我要常華進來。”
胡伯於是大叫:“常華——”
常華跑進來,胡伯便說:“快,你有什麼事要常華幫你做,快說,不過,說完就跟我去救主人。”
常華愕然,小悠卻一字一句道:“明日,我要你送我下山!”
常華連連搖頭:“沒有主人的允許,我怎敢?你這是要我的小命啊!”
小悠說:“我知道你有辦法!”
常華還是搖頭,胡伯怒道:“是救主人重要還是你的小命重要?”
常華一愣,只好點頭。
看見常華點頭,小悠這纔跟着胡伯坐上兩頂小轎,那擡轎的是靈霧山幾個輕功頂尖的高手,不出片刻,便將胡伯和小悠送到了幽泉邊。
只是這一次,幽泉邊的情景和上次完全不一樣,雖然還是一樣的冰冷異常,但是幽泉中的那道黑影卻安安靜靜,唯有一雙向來幽冷的眼睛此刻隱約閃動着火焰。
九重說:“我怕他傷了自己,已經點了他的穴道。”
胡伯點點頭,立刻走過去探了探他的脈搏,不由得憂心忡忡地說道:“奇怪,這一次竟比往日毒發更加厲害!九重,把他的衣衫脫下來,我先爲他施針散毒。”
九重聞言,立刻褪去了鬼魅君的衣衫,直到整個上身全部浸泡在冰水之中。
小悠站在一旁,不由得有幾分不自在,雖然以前看大師父試毒的時候,她也曾見過男子的身體,但是那種感覺和此時此刻,竟然完全不一樣。
胡伯將數十根銀針扎入了鬼魅君的身體,漸漸地,他雙眼之中的火焰微微消散。胡伯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回過頭來對小悠道:“丫頭,給他服用解藥吧。”
小悠這才一怔,低聲說道:“胡伯,那解藥都是當日調配的,今日沒有準備啊。”
“那可怎麼辦?”就連胡伯,此刻也有些難以冷靜了。
小悠想了想,說:“那隻好,多讓他喝些血了……”
胡伯點點頭,九重也點點頭,因爲除此之外,他們也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這時候的鬼魅君,除了強忍着身體裡烈火灼傷般的痛苦外,神情似乎已經恢復如常,九重解開了他的穴道,然後和胡伯一起退至山嵐之外。
小悠站在原地,四年來第一次遲疑許久。
鬼魅君看了她一眼,那神色中仍然隱含一絲暗怒,他冷哼:“怎麼,不願意?”
小悠說:“沒有。”
然後,她一步步地走到他身邊,緩緩跪下,取出匕首,向以前的無數次一樣,準備將自己的鮮血放入杯中。
可就在她準備劃破手指的時候,他突然將她拉住,然後狠狠咬住了她的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