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卻捨不得
綠萼回到酈昭儀的殿裡兩人說着話,便歇下了,皇上也是奇怪,居然沒有當即便給綠萼重新分宮,反是讓這兩個後宮除了皇后便是最尊貴的妃嬪們一直在一起擠着,其他人瞧見這樣的情況,對綠萼與酈昭儀越發不待見了,要知道這兩人都是不曾侍寢過的,無寵,無子,又沒有體面的妃嬪,便是空擔着一個位份,也很難讓人尊重起來,不過幾日,宮裡便起了謠言,直說那日皇上火場裡救了綠萼是一個謠言,綠萼聽着酈昭儀的貼身宮女沫沫在那裡繪聲繪色的學說的時候,也是不由跟着笑了起來。
又了些時候,聽聞突厥喆可汗王來朝,皇上更是忙碌,連後宮也來的少了,只怕是綠萼也不知道爲什麼皇上這麼些天也不來看看她,但酈昭儀卻是看的分明,兩人自火場回來以後,太后就幾次三番的把皇上請去了,說的是議的昇平王的婚事,可是實際上呢?
太后能容的下一個寵冠六宮的異國公主嘛?皇上這時候冷一冷綠萼,反是真的看重着她,因爲明白這一點,她看着一直在依門相候的綠萼,卻是淡淡而笑,並不相慰勸,也不多說,她想的是能讓綠萼自己明白,有太多事,不應該由她來說破,只有明白了,綠萼才能真的在這六宮裡生存下來。
這時候上春苑裡日日都是的笙歌鳶舞,平日裡都是昇平王相陪着喆可汗王,可是這一日皇上議過朝會,便也過去了,一旬歌伎舞罷,重又添酒。喆可汗王微微有些頭暈,怕是有幾分薄醺了。杯中之酒稱爲“梨花白”,色如梨花,初飲如蜜,後勁濃醇,不知不覺就會上頭。喆可汗王喝慣了關外乾脆爽辣的青稞酒,不想這樣淡甜的蜜水,也會醉人。此時微眯着雙眼望去,舞伎的薄綃紗裾,如同流光的綺豔湖水,四處輕漾起華美的波榖。上苑華麗精美的無數樓臺,點綴在青山碧水之間,歌吹管絃之聲飄蕩在迷離的春雨綿綿裡,彷彿能抽走人全部的力氣。
這樣的山水,怨不得會使人萎靡不振。喆可汗王想道,這裡卻打量起了眼前這位少年天子,只見他雙眸炯炯有神,臉上雖然帶着笑,卻還是帶着幾分凜然之氣,這才收了幾分嬉戲的心態,正襟而坐,與皇上閒話起了家常,雖說好像是閒話,其實他們的談話那一樣不是延及兩國的利益?
兩人乘坐的御舟漸近一座御河的橋洞,垂虹橋下跪着數名內官,並十數名女子,一色嫋嫋婷婷的少女姿影,十分醒目。皇上見着,隨口問了身後侍立的司禮監太監,才知道原是選出來預備要在幾個月後的壽宴上表演千手觀音的舞者,正要前往司禮監試演,不想遇上御舟。皇上並未在意,御舟已經緩緩滑出橋洞,向玉清湖深處駛去。橋畔的司禮監低聲招呼衆人起身,衆人還未直起身來,突然間其中一個女子已經霍然起立,越過橋欄,未待衆人驚呼出口,已經飛身投入湖中。只聽一聲“撲”得一聲,冰冷的碧綠湖水從四面八方涌上來,就像一匹碩大的綠綢子迅速的裹上來,裹得緊緊不能透氣。衆人尖叫譁然,都成了隱約可聞的一點遙迢的聲響。暗綠的水光在頭頂極遠處,水直往口中鼻中灌進,窒息的感覺再次涌入四肢百骸。頭頂的光亮漸漸深重,綠的光越來越少,黑暗壓上來,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驚動了御舟上的皇上,他略一示意,立時有人下去打撈了起來,將那女子救上了御舟放在一側的時候,那蒼白的小臉只有巴掌大小,無力的側向一處,皇上只是遠遠的瞧見了一個側面,便驚呆了,那是他心理深處的一個難以忘記的容顏,他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近處,命人將這女子扶起,端詳着她的樣子,並不是十分出衆,可是卻讓他無法忘記,前世的記憶,他以爲自己已經可以放下了,可是當他看到這張臉的時候,他才知道,以前的想法,只是他在欺騙自己,他從來沒有放下過,便是綠萼現在陪在他的身邊,他也從來沒有放下過,一模一樣的容顏,驚起了他全部的回憶,快樂,不快樂,傷感,既然母親不讓他太過親近綠萼,以免害了他,那麼,他爲什麼不可以將這個女子留在身邊呢。
皇上只是這般的望着那個舞伎,好半天,這個女子的睫毛微微顫抖着,總算是睜開了,他瞧着她,微微一笑,然後淡如清風的說道:“好了,不要怕,沒事了。”便命人將她帶下去休息。
總算是送別了喆可汗王,昇平王本就一直隨侍在側,他當然不會遺落這一路上所發生的事,當看到那個女子的容顏的時候,他也是愣了片刻,沒想到,居然有長的這般相似的人......
皇上看着遲遲不告退的升王,淡淡的笑道:“怎麼了,想勸我?”
“皇兄,你不要忘記了四哥當年的事。”昇平王持意的提起了一段舊事,這在宮裡雖然也不算是什麼秘密,可是卻是誰也不願意提及的往事。
皇上的眼眸微微的眯動了一下,好像又想起了過往的記憶,還記得年少時的一天,先皇讓衆皇子們試一試武藝。那時候四哥提起最硬的弓,一揚手,“咄”得一聲,羽箭射在霸上,深深的透過霸心,在日光下閃爍着白銳的寒光。滿場采聲如雷,內官高唱:“皇四子大勝魁元!”
那時候還年少的皇上傲然勒馬,眉目間已依稀有幾分先皇貫有的那種淡泊,他的武藝已是皇室貴胄子弟中公認的第一,他是一個好哥哥,他沒有爭位的野心,從十五歲起,便一直在爲先皇戎邊,可是他沒有死在敵人的戰馬上,卻死在了一個女奸細的設計下,而那個女子,又何嘗不會是他心之所愛。
是啊,之前已經出現過一個這樣的事了,他喜歡看畫卷又不是一年兩年的事,當的有心人可以找到一個與畫上容顏相似的人,現在又爲什麼不可以?
可是,爲什麼,他卻捨不得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