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葡萄，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她了。
現如今，葡萄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標。
雖然不知前路如何，但她還是想試一試。
胃中有了飽腹感，方纔的疼痛彷彿是過眼雲煙。葡萄打起精神來，將先前的膽怯拋之腦後，轉身往後走，直接就去找到了剛纔幾個小宮女口中的寶蘭。
後者這會兒正在後罩房裡休息呢，身邊有個臉嫩的小宮女兒在伺候，大約是七八歲的模樣，正墊着腳給閉着眼睛的寶蘭按肩呢。
甫一進門，葡萄的眼神就將整間屋子都梭巡了一遍，就瞧見寶蘭手邊的小几子上擺着一盤馬蹄糕，一盤紫到發黑的葡萄，還有一壺熱茶。
那茶葉顯然不錯，滿屋都飄散着清冽的茶香。
且這屋裡十分涼爽，角落處還放置了一個冰桶，掀起進門的簾子，撲面而來就是一股涼氣。
“喲，沒想到妹妹這兒還挺舒服。”
不等寶蘭開口，葡萄自顧自得在凳子上坐下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剛纔的白糖糕着實有些噎人，是得吃口茶水緩一緩。
茶水一入口，那股子茶香味兒就更濃郁了，順着口腔滑入胸口、肚子，久久未散。
寶蘭這才睜開眼睛來，見是葡萄，一點兒也不吃驚的樣子，“葡萄姐姐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你瞧你，也不提前打聲招呼，也好讓我掃榻相迎呀。”
葡萄笑了一聲，她或許不如石榴聰明能幹，但是她骨子裡就有股韌勁，一旦認定的事情，就是頭也不回地往前衝。
“寶蘭你可真會開玩笑，這後罩房被你佈置成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這裡頭可擺放了不少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很明顯，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佈置好的，那這個寶蘭，可真是有幾分本事啊。
寶蘭坐直了身子，讓那個小宮女出去了，親自拿着茶壺給葡萄倒滿了一杯，“姐姐這話，聽着可有幾分火氣呢。怎麼着，是今兒的差事不順嗎？”
一邊聽着寶蘭的話，葡萄一邊斜眼觀察着她的反應。
但是寶蘭彷彿早就清楚的態度，還是讓葡萄心裡猛地一墜。
葡萄示弱於寶蘭，慘然一笑，“我不如石榴能幹，如今娘娘還願意讓我服侍在身邊，也算是我的一份機緣了。”
這話聽着，還有幾分真切在，寶蘭擡眼掃了一圈葡萄的臉，垂下眼瞼，輕聲說道：“姐姐何必瞎想，你如今是娘娘身邊的一等大宮女呢，這可是條青雲路。”
她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若是我能得了娘娘的親眼，莫說是聽話做事了，便是要上天入地，我拼着這條賤命，也得去做才行呢。葡萄姐姐，你說呢？”
葡萄沉默。
這話，聽着彷彿很有些深意。
明面兒上，葡萄還是苦着臉，“我也知道啊，以往是我懶散慣了，不愛出頭。如今娘娘提拔了我，我自然是想爲娘娘好好做事兒的。”
她擡起眼來，往前湊了湊身子，十分真誠地看着寶蘭，“可是我這腦子不好使，不如你們轉得快呀，娘娘許是覺得我這伺候的人用着不得手，所以才……這也是我的一塊兒心病呢，唉。”
這寶蘭也是個會演戲的角兒，心中不動聲色地分辨着葡萄話裡的真假，表面上則露出一臉關切的模樣，拉住葡萄的手，軟聲地安慰她：“姐姐，你可千萬不能妄自菲薄呀！”
“你想想，娘娘爲何不選我，不選其他人，偏偏選擇了你來接任石榴呢？自然是因爲姐姐能力出衆，更得娘娘的喜歡啦！”
一頓甜度超標的迷魂湯灌下來，直接把葡萄給安慰了個滿面春風！
“還是寶蘭你心思靈巧，我竟看不出娘娘如此深刻的含義來。”葡萄兩眼淚汪汪地拉住了寶蘭的手。
因爲葡萄素日裡就是這麼一副脾氣，所以寶蘭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而是抽出帕子親自給她拭乾了臉上的幾滴眼淚，輕笑道：“姐姐莫急，咱們吶，只要一心伺候好主子，乖乖聽話、做事兒，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主子的意思了。”
“所以你呀，也別胡思亂想了。”寶蘭將幾縷粘在葡萄臉頰上的碎髮別到耳後，輕聲給她指了一條路：“趕緊回屋去睡一覺，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思路都丟開！等醒轉了，你再去娘娘面前好好地求一求，娘娘心軟又疼人，姐姐只管放心便是了！”
葡萄連連點頭，激動得臉色緋紅，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寶蘭笑得十分得意，“姐姐可千萬要記住了，娘娘要的是聽話又能辦好事兒的奴才，可不是那些個狼心狗肺、盡幹蠢事兒的廢物！”
這會兒已經熱血上頭的寶蘭恨不得立刻就對着長生天起誓，“寶蘭你放心，往後娘娘願意重用我，我也肯定不會忘記你的，咱們兩姐妹，也得齊心協力纔是呢。”
和她齊心協力？
寶蘭微不可見地撇了下嘴角，“姐姐說的是。不如，我送你回屋吧？”
葡萄連忙跳起來擺了擺手，“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寶蘭你今日已經對我如此掏心掏肺了，哪裡還能麻煩你送我呀。”
她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就跨到了屋外，“你別送了，就坐着吧！”
“那怎麼行呢！”嘴上說着客氣歉意的話，寶蘭的屁股卻像是壓頂泰山一般，穩穩地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就連半絲移動都是沒有的，“姐姐等等我，我這就來送你！”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就跟後頭有猛獸在追似的，幾乎是下一秒，葡萄就躥出去了老遠，幾息的功夫，就瞧不見她的人影了。
門外，方纔那個伺候寶蘭的小宮女又重新走了進來。
寶蘭冷着一張臉問她：“人呢？”
小丫頭操着一口嫩生生的嗓音，脆脆的答道：“奴婢跟在後頭瞧過了，確實是往她自己的屋子去的。”
“呵呵。”寶蘭輕笑兩聲，盤着的腿兒終於放了下來，輕輕踩在地面上，“給我穿鞋，我要出去一趟。”
“是。”小宮女的臉色毫無變化，直接跪下，將寶蘭的兩隻腳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爲她穿上了十分舒適的千層底兒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