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店二樓餐廳裡,餐位上幾乎坐滿了人。這其中有商人、單位領導、情侶,還有朋友聚會。有的在高談闊論,有的喁喁細語。空中瀰漫着濃郁的酒菜的香味。在深圳,像這種高級大酒店是一般尋常百姓家所消費不起的,來這裡聚餐的大多是有錢人。金永豪半隱在櫃檯後面,帶着一份落寞的感覺,望着餐廳裡的人羣,望着餐桌上的客人,望着端茶送菜、來來往往的服務小姐們。忽然聽見一陣爭吵聲,循聲望去,是一個客人在對一服務小姐發脾氣。“你怎麼搞的嗎?你是怎麼做事的?菜湯潑我一身,弄髒我的衣服。”

“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的。”服務員很禮貌地說。

“我這套衣服可是名牌啊,幾千塊啊,你賠得起嗎你!”

“先生,真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客人擡眼一望,見服務小姐滿臉緋紅,頓起歪心。“喲,小妞長得不錯,蠻水靈的。要不過來坐下陪我喝幾杯,今天的事就算完。來,來坐下。”客人拉住服務小姐的手往自己跟前拉。一桌的客人轟笑起來。

“你,流氓!”服務小姐怒不可遏,揮手一個耳光,打在客人的臉上。

“哎呀!”客人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捂着臉說:“臭丫頭,敢打人!去叫你們經理來,我要投訴你。”客人大聲嚷着。

“酒店服務小姐怎麼可以打人啊,簡直太無禮了!”其他客人都在議論。

金永豪從櫃檯後面出來。“不用叫了!這位先生,我是這家酒店的負責人,有什麼話您對我說,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你們酒店的服務小姐,把菜湯潑我一身,還打人!”

“先生您別急,這事對不住啊,真對不住。那依您看怎麼解決?”

“這好辦!叫你服務小姐,給我跪地磕仨響頭,說三聲對不起,陪我喝三杯酒,這事就算完!要不然……”

“不然會怎樣?”

“不然我就把這件事宣揚出去,說你們酒店服務小姐服務態度惡劣還伸手打人。菜裡有蒼蠅,去衛生部門告你們!”

“張雨琴,快給這位先生道個歉,賠個不是。你怎麼可以動手啊,你先下去吧!”永豪說。

“少爺,他——他欺人太甚!他耍流氓!”她爭辯着。

“不行!不能讓她走!打完人想走,沒門兒!”客人大聲嚷着。

“哎,哎先生,我看這樣吧!您的衣服已經弄髒了,衣服值多少錢由我們酒店做出賠償。至於服務小姐打人,我們酒店也給予一定的賠償的!這事咱們都好商量!您說是不是?”永豪說。

“賠償?怎麼賠償啊?打完人賠點錢就算完了?那我打你一頓,我也賠你點錢,這成嗎?”那人還是不依不饒。

“先生,先生您先消消氣,您先消消氣!這件事我們一定處理好的,一定會您一個滿意的答覆。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就先這麼着!張雨琴你還不走!去做你該做的事!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啊,啊是!少爺!”她退了出去。

“少爺,少爺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啊?”餐廳王經理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你幹嘛去了?你這個經理是怎麼當的?餐廳都快吵翻天了你纔來!”永豪掏出手機,“喂,黑子,叫幾個人過來,餐廳有人鬧事!”他掛斷電話。“王經理,這兒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張雨琴,你怎麼了?站在那兒幹嘛?”永豪從後面走過來。

“啊,沒——沒什麼!我先去了!”她擦了擦眼淚轉身就要走。

“哎,哎,先別走啊!雨琴。”永豪一把拉住她。“剛纔,剛纔對不起!”他深情地看着她。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少爺,謝謝你剛纔幫了我!”

“別說了,剛纔的一切我都看到了,那個混蛋實在是該打!換了我我也會的。”

“行了,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犯了錯誤!”她轉過身去。

“你馬上就到點下班了,我呢現在正好沒有事,想請你出去喝杯咖啡,和你好好聊一聊。”

“就咱們倆嗎?”她有點疑惑。

“是啊!”金少爺點了點頭。

“這——這不太好吧?”她有一點臉紅。

“少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呀?”聲音後面傳來。

金少爺回頭望去,原來是朱秘書。穿一套淺色筆挺西裝,齊肩長髮飄飄,一身的灑脫。款款走來,腳底有節奏的發出‘咔咔’聲。“少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呀?也帶上我吧?”那女人走了過來。

“我們只是想出去喝一杯咖啡而已,沒什麼!”金少爺回答。

“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這事用不着跟我解釋,我只是隨便問問。”她注視着他。

他蹙起眉頭,低沉着聲音說:“朱秘書,這兒沒你什麼事,去做你該做的事!”他回過頭,“甜甜,咱們走!”拉着她轉身向外走。

“喂,喂,少爺!”她喊着,追了過去,一直追到大門口。服務員小姐們都轉頭望着她,都在悄悄地議論着。他們跑的可真快,轉眼間就跑到街對面,兩個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酒吧裡,已是高朋滿座。兩人相對而坐,他凝視着她,沉默無語,他覺得面前的這個女孩有一張小而嬌嫩的臉蛋兒,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春少女的氣息,她雖算不上是什麼絕世美女,但也算是百裡挑一的女孩子,他喜歡她的直率,她的‘純’,她的‘真’。他覺得這一點在很多女孩子身上都是找不到的。兩人各持一杯咖啡,細細地品嚐着。

“爲什麼不說話?”她忍不住放下杯子。“爲什麼這麼看着我?我有什麼不對嗎?”

“啊,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是我見過的女孩子當中,最具有個性的一個。”他揚起眉毛。

“少爺說什麼呢!”她動了動身子,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我說真的,在你之前,我從沒有對哪個女孩子說過這些話。我家境雖好,平日裡也有不少女孩子接近我,我知道她們都不是真心喜歡我的,都是衝着我們家來的,都是虛僞的。所以我特別討厭她們,一看到她們我就想躲開。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和一個我愛的而且也愛我的人成爲伴侶,與我攜手共渡此生!”他慢吞吞地說:“這幾年來,我一直在不停地尋找,我覺得今天我終於找到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從我見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對你產生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很微妙,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就算是心有靈犀吧!”

她笑了,“少爺不是拿我開心吧?”

“不,這是真的。你看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她的神色又黯淡下來,金永豪所說這些話,讓她措手不及。她覺得眼前一片迷茫,像是在深山裡迷了路一樣。她又動了動身子,更坐不住了。

“少爺,這讓我覺得太突然,我一點心理準備沒有,你容我好好想想。再說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她靦腆地說。

“以後,不要叫我少爺,叫我永豪,這樣會更親切一些。我這麼做是有些唐突,你現在不能接受我,我理解。但我可以等,我有足夠的耐心去等。一年、兩年、甚至一輩子!”

她斜倚在椅子上,手指不斷繞着胸前的一綹長髮,慢慢地說:“少爺,我覺得我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你貴爲金家大少爺,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呢,只是一個從窮山溝裡爬出來而且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人,門不當戶不對。試問我這隻烏鴉怎麼可能攀上您這棵大樹啊!”

“雨琴,你太謙虛了!門當戶對是過去老傳統、老觀念、老思想。現如今這個社會早已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講究人人平等。感情這東西更是,人人都有愛或被愛的權力,可以自由地去選擇。至少我認爲我有,所以我不在乎!”金少爺說。

“可是我在乎!我選擇常軍是因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是常軍把我帶出窮山溝,離開了我的繼母,使我重新開始一種新生活。如果讓我離開他,我於心不忍!別人會怎麼看!會罵我沒有良心,是貪圖富貴見利忘義的小人!他對我有恩,因此我必須報答他。”她頓了頓說:“我想我和常軍這輩子都不會分開!”甜甜又重新坐立起來。

金永豪說:“如果說你跟常軍相愛,是爲了報答他,這麼做你就大錯特錯了!報恩有很多方式,不一定非得以身相許,這樣會害了你的。你怎麼可以拿你一生的幸福去做交換呢?如果嫁給一個你不愛的人,你會幸福嗎?”

雨琴說:“謝謝關心,我自有分寸!”

金永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擡眼往遠處望去,不由得心裡一驚。他看見了一個人,這個人臉龐是如此的清晰,一臉橫肉,一雙銅鈴眼滴溜亂轉,還是那身黑衣。經過那件事,就深深印在他的腦子裡。你道是誰?原來就是綁架金小梅的那個爲首的綁匪!正獨自一人坐在那兒喝着悶酒抽着煙。他心想:“這真是冤家路窄啊!今天讓我撞上了,哼!小子沒你好果子吃!”他掏出手機,“黑子,那件事處理完了嗎?給我叫幾個人過來,在彼岸酒吧。”說完掛上電話。

“少爺,你怎麼了?”張甜問。

“別管,沒你什麼事!”他站起來,快步走到那人桌前坐了下來。“老兄,別來無恙啊!”

那人擡眼一望,渾身一個激凌,站了起來,“你——你怎麼在這兒?”

“怎麼?這地方只許你來,就不許我來嗎?又不是你家開的!”他慢悠悠地說。

“你想怎麼樣,咱哥們在道上混了不是一天兩天了。”那人緊張地說。

“坐下,坐下。站着幹嘛?多累呀!”那人復又坐下來。他接着說:“今天讓我撞上了,你該知道我會幹嘛。”他一把抓住那人脖領,使勁往跟前一帶。“只要你今天老老實實地把那筆錢還給我,咱們今天什麼事沒有,這事就當是沒有發生過!”

那人看着他惱怒的眼睛,似乎有些驚懼,但還是強裝鎮靜,說:“哥們兒,放手。你說讓我還錢,可有憑有據?在座的各位有誰知道我欠你錢了?”他掐滅了菸頭,“哥們兒,識相點,坐下來我請你喝兩杯酒,咱們什麼事沒有。你要是不識相,哼,可別怪哥們心狠手辣!”

“你嚇唬我?我他媽從小就不是被嚇大的!”他一揮手,“黑子!”立刻從門外竄進來幾個人,立在眼前,個個橫眉怒目,膀大腰圓,凶神惡煞。“怎麼樣啊?哥們兒!這錢還是不還?我還是那句話,還了什麼事沒有;不還先讓你吃一頓飽揍!兄弟們,給我打,打死人算我的!”他放開了手。

“哎——哎——慢着慢着。金永豪,算你狠,這錢我還!叫你的人跟我去取!以後別讓我再遇上你!”

“黑子,跟他去!他要是敢耍花樣,做了他!去吧!沒種就別他媽出來混!”那幫人像架小雞一樣,把他架了出去。

“少爺,剛纔快把我嚇死了!”甜甜從一邊走過來。

“坐下,咱們接着談咱們的!”

“不,少爺!都這麼晚了還是回去吧!”說完轉身就跑。“回來!”他追到門口一把拉住她的手,順勢把她攬在懷裡,她掙扎了幾下,“放開我!”她無力地喊着。他攬的更緊了,他不敢放手,他怕失去她,放走了她,就等於放走了自己的一個夢。他喃喃地說:“不要走,好嗎?”四目相對,他看着她有些惶恐地眼睛,裡面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清秀地臉孔飛起了一片紅暈。她慢慢地閉上眼睛,期待着……,他的嘴脣輕輕地落在她的額頭上,而後是耳垂,最後滑到了她的脣上,熱烈的吻了起來……。

“好!”一片喝彩聲把他們驚醒了。酒吧裡所有的客人都站起來,一邊拍着手一邊向他們聚過來,“祝福你們!”所有的客人都說着同樣的話,拍着手爲他們祝福。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金永豪不好意思地說。“小夥子,再親一個!”人羣中有人嚷嚷着。

“今天能在這裡跟大家相聚認識,是我們大家的緣份。在這裡我也祝大家,都能與自己心愛的人攜手!今天我請客,請大家喝酒!大家開懷暢飲!”金永豪激動地說。

“好!”又是一片喝彩聲。

這時的雨琴已是羞紅滿面,再也呆不住了,轉身飛奔了出去。“雨琴,等等我!”金永豪跟着追了出去。

“甜甜等等我!”金永豪跟在後面。甜甜在前面跑了一段,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只好停了下來,永豪上前一把拉住她。“甜甜,別——別再跑了,我——我已經跑——跑不動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放開我!”她使勁地掙開。“當着那麼多人面,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生氣地說。

“雨琴你生氣了,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他輕聲說。

“誰生氣了?看把你嚇得!”她‘噗哧’一聲笑了。永豪一怔,見她轉怒爲喜,伸開雙臂又擁抱在一起。

“雨琴,以後不要離開我好嗎?”永豪溫柔地說。

她使勁地點了點頭。“永豪,咱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