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沈茉莉之流,這位大叔反倒更像是真正意義上值得尊重的長輩。
我默默的放開了調羹,目光平靜的直視着對方,輕聲許諾道:“大叔,我會盡力的。”
大叔用思量的目光打量了我半晌,末了相信的點了點頭,笑呵呵的開解我:“小情侶在一起吵架是正常的,我和我家那母老虎更是經常打架吵嘴,但不見得感情就會因此變壞。只要白小姐是認真的,那麼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只要我是認真的……嗎?
回酒店的路上,我若有所思的踩着腳下厚厚的枯葉,不明白這所謂的認真到底指的是怎麼樣的一種態度。
如果說我當年對秦焱的執着可以稱之爲認真的話,那麼再重來一次,我不確定現在的自己還存有那麼多熱烈的感情。
這樣想來,似乎對顧少卿很不公平。
正想的頭痛之時,牆角不遠處有一位落魄的不得了的老先生,神神秘秘的衝我擺手:“那女子過來,你今兒個有卦!”
對於這種走江湖騙錢的,我已經見過了這行業頂尖的人才清暉道人,比他水平還要差的胡侃一概不能入耳。
可是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則,我還是摸了摸鼻尖走了過去,撩起風衣坐在了老大爺的小馬紮上:“您說,我聽着呢。”
老大爺渾濁的雙眼眯起,大概認定了我算是一隻肥羊,目光在測字籤筒那套裝備上猶疑了一下,最後只是問了我的生辰八字。
很久以前爲了徹底融入白謹言這個身份,我早已將她的一切倒背如流。
此刻說起來自然是順順當當,十分真誠。
老大爺擰着眉瞪着眼,非常用力的搓着黑乎乎的手指,口中唸唸有詞搖頭晃腦。
我託着腮等着,只要他說上那麼兩句美言,我就多給他點錢讓他早點收攤算了。
誰知這老大爺搖頭晃腦了一陣,嗯的一聲瞪大了眼睛:“女子,你這八字記錯了吧?按照你報給我的,分明是個少年早夭的命格,怎麼能活到現在呢!”
嘿!
我又驚又笑的睜大了眸子,要麼是這老大爺蒙人是有套路的,要麼還真應了那句高手在民間。
見我眼巴巴的等着,老大爺不信邪的又掐算了一回,得出的結論還是一樣的。
“不對不對,你這八字依着你的面相看也絕對不對,你再好好回憶回憶。”
“可能是我記錯了。”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來往的行人,我略一思索,當真報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顧老爺子麾下能人異士不少,但是落魄成這個樣子的,八成不太可能。
老大爺掐指再算。
大街上人來人往,唯獨我身邊這一片彷彿與世隔絕,安靜的令我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很快,他長出了口氣,滿意的露出了微笑:“這纔對,天生富貴,命入桃花,可惜人無完人,是個親緣淡薄,父母雙亡的命相。”
我眼中的笑意隨着他一字一頓的批語,逐漸轉爲了愕然。
老大爺低着頭說完,才嘿嘿笑着看向了我:“女子,我說的可對?”
“……對。”
我垂下眸子,嘆息着:“您老真是活神仙下凡,太對了。”
只是舊事重提,又勾起了我不少的回憶。
那些過去在老大爺口中只得了一句可惜,對我這個當事人來說,實在是慘的不願想起。
做好了錢包大失血的準備,我翻了翻其中薄薄的現金,紅着臉問:“老先生,能刷卡嗎?”
老大爺仙風道骨一捋鬍子,含蓄的微笑道:“這個……二維碼倒是有的,不過不急,前面只是拋磚引玉,下面纔是我要說的正題。”
“您放心的說,這張卡里的錢付個諮詢費,還是綽綽有餘的。”一眼看透半仙貪財的本質,我將那張來自顧少卿的卡拎了出來:“保證讓您滿意。”
“嗯,這就好。”老大爺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的緩緩道:“老朽觀你卦象,發現你近來烏雲罩頂,命入桃花也分桃花緣和桃花煞,桃花緣祝你心想事成,桃花煞則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到最後免不了處處受制於人。”
我心悅誠服的掃了他的二維碼,一邊輸入密碼一邊問:“那該怎麼解決呢?”
老大爺口中的手機叮的一聲,他隨隨便便的看了一眼,接着瞪大眼睛嚥了下口水:“呃,桃花煞無解,再加上天機不可泄露,我只能提醒你處處小心,平時多與人爲善,千萬不要主動挑起爭端。”
他話音一落,馬上很謹慎的盯着我:“老朽要說能破解,那就對不起你給我的這筆錢了,你可別不識好人心,非要老朽將錢還你。”
“不用,您留着吧。”
我慢吞吞的從小馬紮上站起,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雙腿,淡淡的笑了一笑:“您說的很對,只是巧了,我確實是打算上門找人麻煩,還是不得不去的那一種。”
……
華夏娛樂公司前臺,我心平氣和的對前臺小姐第三次重複了來的目的:“我要見沈茉莉。”
“對不起,沈小姐不接受任何沒有預約的會見,請您改日再來。”
前臺小姐沒有我這樣的耐心,一腦門官司的衝我大翻白眼:“您是聽不懂話還是怎麼着?這可是娛樂公司,要是誰都跟你似的,來到這想見誰就見誰,還要我這個前臺有什麼用處?”
我賴着不走,悠閒地靠在她的桌子邊上打了個哈欠:“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以爲前臺起碼可以聯繫到沈茉莉的經紀人,報一下我的名字纔對。”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那麼做,你又能把我怎麼……張董事,您來了。”
一聽董事這種稱謂,我當即轉過眸去,入目是一箇中年禿頂男人胖乎乎的身影。
這位橫截面能裝下兩個我的張董事色眯眯的對前臺小姐笑了一笑,接着不經意間對上我的視線,當即刷的瞪大了眼睛,眼中明明白白的寫滿了驚豔。
他下意識的舔了舔脣,橫挪了一步湊近我:“不知道這位小姐是……”
“我是來見沈茉莉的,本來我是她的舊識,但是前些日子換手機弄丟了她的號碼,不得不親自來她工作的地方,結果被前臺擋着進不去。”
和愁眉鎖眼的前臺小姐相比,色眯眯的男人當然更好讓我達成目的。
果然,他先是笑呵呵的聽了我的回答,跟着微微皺了皺眉頭,才猶豫着道:“沈茉莉小姐確實是我們公司的藝人,現在應該在她自己的舞蹈室裡,帶你見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欣然同意了張董事的邀約,我趾高氣揚的仰着小下巴,學着寧安安那高高在上的架勢,得意洋洋的從鐵青着臉的前臺小姐身前路過。
我之所以會來見平日裡避之不及的沈茉莉,除了大叔說的那些過去令我很不愉快以外,也是因爲沈茉莉半個多月前對我做出的那番威脅,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纔是。
勸勸顧景玉將準備給我的角色轉讓給沈茉莉,眼下看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我絕不可能照做,讓她心想事成就是。
電梯中,張董事自恃幫了我個不大不小的忙,三言兩語間開始打聽我的隱私:“白小姐是吧,瞧您長得這樣嫵媚,男朋友一定很喜歡吧?”
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剛剛運行四樓的電梯,我淡定的如他所願了:“張董事,人家還沒有男朋友呢。”
“哦哦,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不知道白小姐有沒有來娛樂圈發展的興趣?實不相瞞,我在公司裡多少還是能說上兩句話的,要是白小姐有這樣的意思……”
說着說着,張董事那不老實的鹹豬手顫了顫,在即將碰觸到我手背的前一秒,被我假裝不經意的躲閃開來,掩住了自己的嘴巴驚呼道:“可以嗎?當藝人可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呢!”
張董事遺憾的咳了咳,不動聲色的將手擺在了肚腩上:“當然了,藝人也分三六九等,哪怕是最差的,也不是想當就能當的,每當向公司推薦一個新人,我這裡也是擔着責任的。”
漫不經心的和他扯淡了一會兒,我藉着他帶路順順利利的來到了沈茉莉的舞蹈室外。
張董事在我對面站住了腳:“喏,這裡就是了,我就不打擾你和沈小姐敘舊,不如你把手機號留給我,再聯繫你也能方便一點。”
“當然沒問題。”我笑眯眯的將手機拿在了手中,等張董事興趣盎然的等着輸入號碼的時候,才彷彿想起了什麼一般輕笑道:“張董事,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
“怎麼?”他冷哼一聲:“你有男朋友了?”
我笑的更歡:“不,我已經結婚了。”
氣走了見色起意的張董事,我站在門前想了片刻,才敲響了房門。
房間中輕柔的音樂聲立刻停住,沈茉莉的聲音由遠及近:“誰呀?不知道我在忙……”
房門打開。
她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先是怔了一下,才厭惡的輕蹙了眉頭,假裝自己還是個少女一樣嬌憨:“白謹言,你來之前怎麼不先給我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