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我已然心中狂跳,面色蒼白。
沒想到他謀劃許久,竟然是要我被逼無奈去殺顧少卿!
顧天澤這步棋下的的確不錯,還有個謝二當做人證,不怕我不爲了小命乖乖聽話,但顧少卿又豈是那麼好殺的?
他這一字一句,都是逼着我往絕路上走。
去殺顧少卿是死路,不在這裡答應他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反正無論成與不成,他都是把我當成一枚棄子來用,總歸是沒有任何損失的。
顧天澤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的逼視着我,圖窮匕見的露出了陰森狡詐的本來面目:“要是白謹言做不成這件事也沒關係,我想老爺子一定很開心能見到老友的女兒還活在世上,大喜大悲時人的情緒就比較容易失控,萬一不小心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結果……”
我欲言又止的皺緊了眉頭,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一時不知該怎麼抉擇。
顧天澤既然肯光天化日的劫走我,自然不吝於威逼利誘的勸我服從。
此刻見威逼起到的效果並不盡如人意,他話鋒一轉笑了出來:“當然,如果這件事真的辦成,我也不會讓白謹言你白白辛苦的。說起來,老爺子的身體也越發的不妙,也許再過不久就會久病沉痾,一命歸西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由得暗中感慨顧天澤的心狠手辣。
他的打算說來簡單,無非是先幹掉對他最有威脅的顧少卿,再以雷霆手段整治顧景玉等人。
在這個過程中,估計唯一比較棘手的存在只有顧夕夜,可顧夕夜對繼承人的位置興趣缺缺,所以也談不上心腹大患。
等到橫向掌握了顧家的一切後,顧老爺子的存在自然成了絆腳石,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我不想報仇,顧天澤也絕不會允許顧老爺子活着給他添亂的。
轉瞬間看透了顧天澤的心思,我也越發爲眼下的局面感到心顫。
這樣看來,難道我真的只能答應不可?
顧天澤見我神色糾結,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他放鬆了鉗制我的手指,任由我心驚膽戰的坐倒在椅子上,將那亮晶晶的針管展現在我面前。
“白謹言,生路和死路我都替你準備好了,要是你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不如我就在這裡了斷了你,也算是正式對顧少卿宣戰了。”
說着,顧天澤擡手拔掉針尖上的保護,拿着尖尖的針頭對準了我,意興闌珊的沿着我的脖頸一路下滑。
尖銳的冰冷緊貼皮膚,那淡黃色的液體在我的腦海中反覆回放,即將瀕死的緊張感令我僵硬的一動都不能動。
顧天澤慢條斯理的欣賞着我如臨大敵的模樣,頗溫情的用另一隻手拭去我額前的冷汗,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想好了?”
“……是。”趕在那針尖沒入皮膚以前,我咬牙擠出承諾:“你可不能反悔!”
顧天澤終於等到想要的回答,眼睛灼灼生輝映得整個人都精神氣爽了,信誓旦旦的微笑道:“我對白謹言癡心一片,當然無從反悔。”
我忍着噁心手腳發軟的陪他做戲:“既然這樣,那白謹言也沒有什麼不答應的理由了。”
承諾一出,我脣角抽搐着和顧天澤相視而笑,彼此眼中俱是深不見底的詭秘。
顧天澤將針管重新收好,親手放入了我的口袋,又隔着衣服拍了拍:“等你的好消息,白謹言。”
我琢磨着將針管拔出來紮在他身上有幾成贏面,臉上笑容嫵媚燦爛:“我會全力以赴,顧天澤。”
事情已經談成,再留下去也沒有必要。
我笑容可掬的和顧天澤相互告別,客氣話說到一半,就聽雕花木門被人敲響:“顧先生,有一些人自稱是五少的保鏢,來接白小姐回去。”
顧天澤一點也不懷疑這個地方究竟是怎樣被人找到的,聞言沒什麼反應:“和他們說白小姐馬上就到。”
我藉機起身告辭:“下次再見,顧天澤。”
“門口給你準備了這裡的小菜,聽說廚子有以前宮裡傳下來的秘方,難得過來一次,怎麼能不讓你帶回去嚐嚐。”
顧天澤親親熱熱的將我送到門口,眼看着他的人將一個古香古色的大食盒沉甸甸的交在了我手上,目送着我出了月亮門,才依依不捨的扭頭回去。
我走出這芳雅齋許久,好像還能感覺到顧天澤幽深的視線如芒刺在背,陰氣森森的盯着我的一舉一動。
顧少卿派來的人急急忙忙引着我到車中坐下,眼疾手快的提走那個大食盒,打開蓋子粗粗檢查一番,看起來根本沒有還給我的意思了。
徐志也一樣穿着一身正裝混跡在保鏢之中,這會兒在後排挨着我落座,緊張不已的上下打量我:“你怎麼樣,那男人有沒有對你做些什麼?”
“……沒有。”不知道是不是顧天澤餘威猶存,我很不舒服的將徐志推遠一點,不許他再那樣認真的凝視我。
向後渾身發軟的靠在座位上,我才驚覺冷汗早已溼透了衣服,黏答答的很不好受。
我閉上眼睛鬆了口氣,擡手製止了他再問下去:“回去吧。”
再次回到別墅時,天色已然黑的徹底。
徐志一路上都默默的對我表示了一百二十分的關心和體貼,搞得好像我身殘志堅獨吞苦果,連保鏢們偶爾看過來的視線都隱隱摻雜了些許詭異。
我忍無可忍的沉默一路,在下車之後快走幾步站到所有人的面前,脣角抽搐的大聲宣佈:“顧天澤沒有對我做任何曖昧舉動,沒錯,事實就是這樣的讓人失望,很遺憾你們沒樂子可猜了!”
保鏢們面面相覷,一個個假正經的低頭賣力咳嗽起來,好像他們在同一時間病入膏肓。
“白小姐……”唯有徐志純情的獨樹一幟,一臉我懂的表情憐惜又憐憫的望着我。
我寒毛直豎的顫了顫,指着他特別吩咐:“我餓了,想吃城東李家的牛肉飯,城西的奶油布丁,城北的茉莉花茶,你現在就給我去買。”
保鏢們咳嗽的聲音令行禁止,不約而同的用憐惜又憐憫的眼神斜了徐志一眼,一聲不吭的從我身邊走過,安靜的溜進別墅去了。
徐志再怎麼純情也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驚喜不已又悔恨交加的低頭應了一聲,蔫巴巴的獨自出門採購。
等我回房在浴缸裡照過鏡子,倒是一下子明白了他們爲什麼會有亂七八糟的遐想。
顧天澤掐着我脖子的力道很重,導致領口遮住的地方半遮半掩的露出了些青紅的痕跡,乍一看宛如吻痕,還是特別激烈的那一種。
整個人泡進熱水浴中,我的視線不由得落在旁邊的衣服上,探手將裡面的針管取了出來。
現在想來,當時我沒有衝動行事果然是對的。
顧天澤既然敢將針管交在我手裡,擺明是不怕我反戈一擊,下場只會死的很沒有意義。
“顧少卿……”
我鬱鬱寡歡的呢喃着男人的名字,清楚顧天澤絕不會給我太久的時間,截止日期大概是顧少卿出差回到江海後數日爲止。
所以,到底該怎麼做纔好?
……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日子還算是風平浪靜。
我每日例行在大隊人馬的保護下去甜品店幫忙,將大叔氣的上躥下跳,再轉而去醫院照顧一二權當彌補。
算算日子,離顧老爺子所說的最後一個任務公佈只剩下不足十天。
這天,顧老爺子身體抱恙的消息經由宮大管家親自通知,挨個傳到了和顧家相關的所有人的手機上。
我捏着手機左思右想,還是沒決定要不要前往探望。
按照正常情況分析,這種場合不去的話容易落人話柄,可顧老爺子對我是怎麼個想法尚未可知,萬一是個讓我支開保鏢請君入甕的陷阱,再想脫身難如登天。
但顧老爺子也可能對我的身份暫且還持觀望態度,我這樣做賊心虛的拒不到場,會不會坐實了他心中對我的某些猜測?
拿着手機摩挲半晌,我下意識的撥給了秦焱。
反正現在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在這種需要動腦子的事情上,我向來不如他更有天分。
然而側耳聽了半晌,我十分遺憾的掛了手機。
看來秦焱是真的打算進行一番大動作,連手機號都一早解除了註冊,消失的如此徹底。
這也提醒我必須加快進程,成爲顧老爺子的明面上的敵人和捅了馬蜂窩的下場也差不了許多,能留下小命就值得燒高香了,總之是不要想着全身而退的。
徐志在一旁替我端着瓷器茶壺,默默無語的看了我半天,主動提議道:“你要是有什麼不好決定的事情,爲什麼不打給五少問一問?”
我苦笑着挑了挑眉頭,實在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意見。
是了,顧少卿向來是個心機深沉之輩,起碼和秦焱在伯仲之間。
但我要對付的人恰恰是顧老爺子,他不橫加干涉已經是法外開恩,又怎麼能指望他會在知曉一切的前提下,最終站在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