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見到陸維訓時,嶽海的月色格外明亮。
見面的地點,是嶽海商業街上的一家酒樓包間裡,我在去的路上才知道,酒樓也是懋光旗下的產業,目前還沒正式營業。
我跟着井錚走進包間時,陸維訓已經坐在裡面等我們,我們進門時,他正一臉閒適的給自己泡茶。
茶水熱氣升騰,繚繞在在陸維訓眼前,讓他的身形變得可我有些模糊。
可我坐下後,卻依然透過水霧看到了陸維訓眼中的精芒,他反客爲主的招呼我和井錚喝茶,親自動手把兩個盛着熱茶的茶盞,分別擱在我和井錚面前。
井錚除了進門坐下後叫了一聲陸哥打招呼,再無他話,只端起茶水慢慢小口呷着。
陸維訓也差不多,等井錚那邊喝上茶了,他才把目光稍微超我這邊瞧過來,但只是看看,就又移回到井錚那邊。
他等井錚把茶盞放下了,纔開口,“知道你不習慣喝茶,不過嶽海這邊還是喜歡這個的人多,尤其生意場上,你得適應一下。”
井錚微彎嘴角,贊同的點點頭,“是,不過我還是願意喝陸哥親自衝的咖啡,你那家咖啡店還開着嗎?”
“開着,這次過來我還沒來得及過去瞧瞧呢。”陸維訓一邊回答,一邊又朝我看過來。
我也看着他,原來他和井錚之間還有這些我不知道的來往,而且乍聽上去,似乎他們私下的來往也不少。
我心情有些沉下去,不知道自己對陸維訓這個人,是否應該多些戒心。
“我倒是過去坐了會兒,生意還不錯。”井錚接着陸維訓的話往下聊,又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
陸維訓正要問什麼,井錚卻拿起手機看起來,他手機靜音,不知道是來了電話還是收到什麼消息。
“我有些事情需要出去處理一下,”井錚看完手機,轉頭瞧着我說,“你留下來和陸哥喝茶聊聊天,我晚點回來跟你們一起吃飯。”
他說罷,把手擱在我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目光隨後朝陸維訓看過去。
“我沒問題。”陸維訓神色一正,回答井錚。
我也沒多問,只說讓井錚注意身體,井錚站起來附身靠近我,在我臉上輕吻了一下,“井太太放心,等我回來。”
他開門走出去時,我看到了門外的吳戈,他也迅速瞥了我一下,這算是他送我到別墅之後,我們第一次碰面。
門重新關上。
陸維訓和我的目光,碰在一處,都心照不宣的對着彼此笑了笑。
他先開口,“你和他看起來,還不錯。”
我明白他說的是我和井錚兩個的關係,一時間眼神就黯了下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陸維訓聽我這麼說,目光也露出探詢之意。
“你怎麼也過來了,我走之前見你,你什麼都沒說。”我打算和他從頭聊起。
“臨時決定,先不說這個……你需要我做什麼,說吧。”陸維訓動手給我續茶水。
我盯着他沖泡茶葉的手勢,說:“還是離開懋光之前的那件事,不過我有更多的線索提供給你,你聽我說吧,也許要說很久。”
陸維訓臉色淡淡的盯着我手上早已空掉的茶盞,示意我放下,他要給我續茶。
茶水徐徐入盞,他擡眼瞧我一下,“說吧,我聽着。”
我喝了口茶,開始跟陸維訓講述我從井錚那裡得知的所有消息。
……
講述的整個過程裡,我越說到後面越興奮起來,準確說其實是既興奮又緊張。
到了最後,我心底漫上來幾分酸楚,低下頭凝着面前早就涼透的茶水,問陸維訓,“我心裡挺亂的,你聽懂我剛纔說的那些了嗎?”
我繃緊了神經,瞪着陸維訓,等他回答我。
“你說的我都聽得懂。這些事,都是少先生告訴你的?”陸維訓給我換了新的一盞熱茶,目光透過升騰的熱氣看着我。
我輕輕搖了下頭,“也不全是……有很少一部分,其實是他跟我說的時候,我才突然聯想起過去老媽的一些狀況,才覺得有問題的。”
陸維訓點點頭,“所以說,其實你母親在世時,也並非完全沒對你有所暗示,只是你沒理解也沒往心裡起。”
我和他想的差不多,聽他說完就下意識嘆了口氣,“我真沒想到,我老媽還有那樣的過去……”
“看來,你還沒去驗證,其實心裡早已經相信他告訴你的事情了,那何必還來跟我說這些隱私,你不是很介意我和你大姐之間的關係嗎?不怕我,轉頭就告訴她?”陸維訓還和過去一樣,很容易就能抓住我話裡的其他含義。
我抿了抿嘴脣,“我信他的話,和事實究竟如何,兩碼事。我對你的信任……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明明你身上有很多讓我不信任的東西,可我真的遇到事情,還是會第一個想到找你,我也……”我沒說完,自己露出個無奈的笑容,瞧着同樣微笑的陸維訓。
“還記得剛回懋江時,我帶你去過的那個私人菜館嗎?”不知道爲何,陸維訓突然提起了這個。
我當然記得,餐館那個女老闆的手藝我很喜歡,她那個人我也挺有好感。
“我記得,問這個幹嘛。”我納悶的回答陸維訓。
他低頭不急不慌的喝了口茶,眼神留在茶湯上,“我帶去那裡的人,不超過五個,都是我很信任的人。”
我十分明顯的怔住,直到陸維訓擡眼瞧過來,才趕緊掩飾下去,靜了靜心緒纔開口說,“我沒記錯的話,你也帶潘薇去過那兒,就是說你也很信任你的現任女友了。”
陸維訓聽完我的話,居然也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怔楞的神色,兩三秒後,他才笑着深深看我,“現任女友,這頭銜我很喜歡……話題怎麼就扯到我頭上來了。”
我眨了眨因爲睡眠不足乾澀的眼睛,還不想脫離這個話題,“我猜,你可能也帶他去過。”
我相信陸維訓不必我解釋也聽得懂,我說的這個他指的就是井錚,我說的語氣也很確定,像是不用陸維訓開口給出答案,我就已經確信了。
陸維訓把目光重新移回到茶湯上,語氣隨意的說,“茶泡的沒味道了。”
並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知道他絕對不是以爲聽不懂才閉而不答,他是故意不說的。
我吸吸鼻子,那我就把他迴避的這個態度,當做默認了。
陸維訓拿起手機看了眼,“咱們這一聊就快兩個鐘頭過去了,你餓不餓,我們先吃着,邊吃邊等你老公回來。”
原來一眨眼時間就過去這麼久,井錚也不知道究竟去處理什麼緊要事情了,還要多久能回來。
我倒是不期待他早回來,有他在場,我和陸維訓說話就不方便了。
“你應該知道,少先生是故意給你我留單獨說話的時間,所以他不會很快出現的,吃點東西不會浪費時間,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繼續聊。”陸維訓說着,已經擡手拿過了桌上早就放着的餐牌,翻開看起來。
我看着陸維訓手上的餐牌,要不是他特意說明了,我還真的忽略了想這個,我之前實在是太急於和陸維訓說我從井錚那裡知道的事情,幾乎沒去深想井錚的適時離場。
陸維訓又翻了一頁,突然問我想吃什麼。
我壓根沒想過這些,被問到了就看着餐牌一時沒回答,然後就想起了早上我給井錚做的那個糖水荷包蛋。
想起某人狼吞虎嚥吃荷包蛋的場面,我的嘴角不自覺的就彎了起來。
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傻笑了多久,等我意識到包間裡安靜的有些異樣時,回神擡眼就看到陸維訓盯住我的眼神。
我定了定神,“那就吃吧,我沒什麼挑剔,你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
陸維訓點下頭,放下手裡的餐牌,“那就喝粥吧。”
我無所謂的嗯了一聲。
服務員出來進去的時候,我起身去了洗手間,有人特意領我過去,一口一個井太太的叫着。
我也順便參觀了一下這個還沒正式對外營業的酒樓,從我的專業角度看,這裡裝修還挺有品味。
等我從洗手間出來時,領我來的那個服務員沒在門口等着,我鬆了口氣,正好自己一個人自在些,回包間的路也不算難走,我來時完全記清了。
因爲沒正式營業,所以酒樓裡還是挺安靜的,我猜這裡唯一的客人,也就是我和陸維訓坐的那個包間了。
洗手間和包間的距離原本就不算遠,儘管我走的挺慢,可還是沒多會兒就到了包間門口。
一個身姿挺拔筆直的男人,正站在包間門口,朝我看過來。
我腳下一頓,很快看清這男人就是吳戈。
我微眯下眼睛,吳戈出現也就意味着,井錚已經回來了,人就在包間裡頭。
吳戈見我越走越近,側身正對着我,目光灼灼的盯過來,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個遍,不知道他要從我身上看出什麼。
等我到了包間門口,吳戈才收了目光,衝着我很恭敬的叫了聲“太太”,叫得我渾身都不得勁。
他聲音並不大,包間門關着,裡面可能都聽不見。
我瞅了眼包間的門,默了一默,似乎有不少話要跟吳戈講,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矛盾的僵在了門外。
“快進去吧,裡面有人等着您呢。”吳戈忽然就伸手握上了門把手,繼續低聲在我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他手腕一轉,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就已經打開了包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