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很快就失望了。
“喂,是潘茴吧。”手機那頭傳來並不陌生的男人聲音,低沉渾厚。
我一怔,聽出來這聲音是屬於哪位的,是井海文。
他怎麼會在那個小房子裡,還給我打電話,我跟他自從邵桂芳在潘家跳樓那件事之後,一直沒有任何聯繫。
他突然這麼一出現,讓我更覺得心裡不安。
沒聽到我的迴應,井海文又在那頭叫了我一聲,我這才下意識的嗯了一下。
“我剛纔才知道你們的事情。”井海文確認過我的身份,繼續往下說道。
他知道我們什麼事了?知道我們離婚了?
我抿了抿嘴脣,就聽到井海文在說,“怎麼會離婚了?我問井錚,他不肯說原因。”
果然是這個事。
我看了眼身邊,潘薇已經被顧明輝攬在懷裡,兩人緊緊擁着,潘薇看起來似乎安靜了很多,眼睛微微眯着,沒了剛纔那股歇斯底里的勁兒。
“身邊還有別人,不方便講話?你在哪。”井海文稍微等了等,開口問我,像是能看到我這邊的狀況。
我眼光瞧着顧明輝,低聲回答,“是,還有別人。”並沒對井海文說明,我具體在什麼地方。
“分手時鬧得很僵嗎?井錚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這房子裡,身上還有新傷舊患,我問他你在哪兒,他才說了離婚的事情。”井海文口氣淡淡的跟我說起來。
看來是所有人都在找井錚,所以也驚動了井海文的大駕,最後還是他在我們那個新房裡把人找到了。
也因此知道了我和井錚離婚的事。
聽着他一副老人家關心晚輩的語氣,我一時間差點忘了井海文是誰,只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父親了。
好在我很快就清醒過來,壓住自己不安的情緒,開口回答井海文,說我們沒鬧僵,不過我以後不想再見到少先生了。
聽我用少先生來稱呼井錚,井海文有些無奈的輕笑一下,緩緩開口,“你在哪呢?”
他還是想知道我的去向。
我又看了眼潘薇和顧明輝,潘薇的情緒大開大合之後,已經變回我來戒毒中心最初見到她的樣子,而且似乎注意力已經不在我身上。
我和井海文的通話,他們應該是聽得到的。
顧明輝發覺我在看他們,轉頭看着我,神色依舊淡然冰冷,一點都不關心我在和什麼人通電話。
我快速想了一下,開口告訴井海文,我在姻緣山這邊,過來看看我開的一家小客棧生意如何。
“客棧……”井海文喃喃唸叨一下,“生意好嗎?”
“還可以。”我回答他,剛說完,就看到顧明輝衝着我揚手晃了晃。
我朝他看過去,看見大顧用口型對我說,他要送潘薇回病房,讓我繼續打自己的電話。
我想先和大顧說幾句話,至少要知道等一下去哪找他,大顧忽然提高聲音對我說,等下就去隔壁左手邊的房間找他就行。
這聲音足夠手機那頭的人都聽的清。
井海文很快就在電話裡問我,是不是在忙什麼重要的事。我剛回了句不是,就聽井海文又說,“反正已經離婚了,他的事就不打擾你了,你去忙自己的吧。”
聽上去像是馬上就要掛斷電話,我連忙喊了聲不是,聲音也好大,喊的大顧懷裡摟住的潘薇也皺了下眉頭,朝我掃了一眼。
井海文又在電話那頭無奈的笑了一聲,“好,你別急,先處理身邊的事,我等着不會掛電話的。”
他這麼一說,我忽然臉上一熱,舉着手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直到看着大顧和潘薇走出屋門口了,我才意識到自己好半天都沒出過聲了,手機那頭的井海文就安靜的等着我,也沒說過話。
我趕緊喂了一聲,叫了一聲井董事長。
“這稱呼還真是挺……疏遠的,事情處理好了?”井海文笑着迴應我,語氣裡透着無奈。
我咧了下嘴角,突然就想起邵桂芳墜樓那事,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特別想馬上就開門見山的問問井海文,問他當時爲什麼要和井錚一起做僞證,說是我把邵桂芳推下樓的。
好在腦子裡那個小聲音及時跳了出來,阻止我這麼做,告訴我不該那樣,我這次很聽話,很快就忍住到了嘴邊的質問。
開口回答井海文的話,是很平靜的一句弄好了,不知道董事長找我還有什麼事。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快說我很忙的意思。
我想井海文這種量級的人物,自然聽得懂我話裡的意思,我猜他打電話給我應該是爲了井錚,所以希望他趕緊入正題。
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他是在井海文身邊,聽着我們通電話嗎。
還挺想知道的。
可是婚都離了,他還那麼對我們潘家,我還惦記他的情況如何……這就叫犯賤吧。
腦海裡塞滿相互矛盾的思緒,我煩躁的閉了下眼,真希望眼不見爲淨這句話是真的。
睜眼時,還是覺得很煩。
不過井海文倒是終於說了正題,聲音沉沉的問我,能不能儘快趕回懋江。
我一挑眉,“什麼事,需要我回去。”
井海文稍頓了片刻後,纔回答我,“不是爲了井錚。”
我心頭一磕,本以爲就是爲了讓我回去見井錚的,結果卻是想錯了。可是不爲了他,又能爲什麼,我想不出來。
“是跟你媽媽有關的事情,需要你親自來處理……你也許不知道吧,你還有個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
井海文的這句話,讓我愣住了。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陸維訓,老媽的事情我是拜託他幫我去查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我媽的另一個孩子,是否真實存在。如果真有的話,到底我是有個姐姐還是哥哥。
現在突然聽井海文提到這件事,我沒辦法不意外。想起井錚父親過去和我母親的那段淵源,我甚至覺得害怕起來。
畢竟,我媽作爲安警官存在時,是臥底的身份,而那時候的井家兄弟又做着那份黑暗見不得光的生意……他們是對立的。
時隔這麼多年,我媽都已經不在了,井海文怎麼也突然冒出來提起跟我媽有關的事情了,難道……我想到了井錚和我說的那筆錢。
既然井錚知道那筆錢能,那作爲曾經的當事人之一的井海文想知道也是順理成章的,我明白這些。
可明白和接受之間,還是存在不小距離的。
我該怎麼回答呢。
正尋思着,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顧明輝出現在門外,高大的身材遮住了門外照進來的陽光,我覺得眼前暗了不少。
他目光筆直的看着我,也沒什麼要講話的意思。
可他的出現,讓我更猶疑着要怎麼回答井海文了,畢竟現在要說的話,事關我的隱私。
顧明輝雖然和潘薇關係密切,可跟我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認識的一個人。
我稍微想了下,開口對着電話那頭的井海文說讓他稍等一下,然後把手機握在手裡暫時放下,看着門外的顧明輝。
我跟他說,“電話還沒講完,有事嗎?”
顧明輝的視線落在我手裡的手機上,略微垂頭回答道,“那我回隔壁繼續等你,就是想告訴你我定了兩張回懋江的機票,今晚八點的。”
他講完這些,目光都沒再看我,轉頭消失在了屋門外。
我愣了幾秒纔回神,我想到一個問題……他怎麼給我定的機票,又沒我的身份信息。
事情怎麼都這麼古怪呢。
我心煩意亂的告訴自己別糾結這些細節,還要回復井海文呢,想着就連忙把手機重新放到耳朵邊,對着那頭喂了一聲。
井海文馬上應了。
可他沒多說別的,似乎在等着我回答他之前的話。我感覺到一絲無形的壓力。
可終究要給回答,我深呼吸一下,“是嘛,其實這事我也知道一些,可是因爲我媽已經不在了,就找人幫我去查,沒想到您也知道這件事。”
我覺得在井海文面前繼續裝傻完全沒有意義,索性說了實話。
井海文大概對我的反應挺滿意,他聽我講完,再開口時明顯語氣有些不同。
“井錚也很關心你這些家事的,只不過他得到的消息有誤,他告訴你那個之前在墓園被我教訓過的女人,是你姐姐吧,那女人叫什麼來着?”
井海文似乎記不起安新梅的名字了,我以爲他是在問我,剛要開口回答,結果意外的聽到電話那頭,有人先我一步給了回答。
井錚虛虛的聲音,飄進我耳朵裡,“她叫安新梅。”
“對,安新梅……”井海文唸叨一遍這個名字,又接着對我說,“安新梅不是你的姐姐,你媽媽生下的那個孩子,是男孩。”
我的注意力已經被井錚突然冒出來的說話聲給分散掉,我聽着井海文的話,腦子裡想的卻是井錚的模樣,他受傷之後臉色蒼白的呀樣子。
聽他剛剛的聲音,估計這次受傷一定也不輕,我想着這些,手上就不由自主地攥緊起來。
“那個孩子,我已經知道他的下落,所以才急着找你回懋江,想幫你和他相認。”井海文還在繼續講。
我怔忡想着怎麼迴應時,電話那頭又再次傳來井錚的聲音。
他聲音比之前更小更弱。
我豎起耳朵才聽的清他在講什麼,他是對我說的。
“潘茴,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