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椅子上的徒勞掙扎,招來舒婉婉惡毒的一瞪,她也不管井錚很不好的狀況,拎着槍朝我走過來。
我死死盯住她的眼睛,看得出她眼裡全是殺氣。我並不覺得意外,因爲如果換做我是她,估計也會這樣。
舒婉婉直接走到了我身後,我很費勁的側頭想看她要幹嘛,嘴裡對她喊着把我放開。
“放開你不難,”舒婉婉停在我身後,冰冷的槍口懟在我後腦上,“他剛纔說那筆錢都交給你了,是真的?”
我看着對面牀上的井錚,他掙扎着重新坐起來,拿手捂住嘴也看着我,我看到他手指縫裡隱隱有血痕,他又咳血了。
井錚的眼睛很暗,暗得我沒辦法看出他眼神裡是何意味,不知道他希望我怎麼回答舒婉婉剛纔的問題。
文醫生遞了兩片藥到他眼前,讓他先把藥吃了,井錚看他一眼,張開嘴把藥吃了。
吃完藥,他又重新看向我,眼神只在我臉上停了一下就轉向我身後,我的後腦跟着就感覺一疼,頭髮被舒婉婉用力扯住,頭被迫往上一揚,看不到井錚了。
只能聽到他明顯虛弱的說話聲,他說的非常慢,幾乎說幾個字就要停下來喘口氣,我不用看都想得到他說話時有多難受。
他跟舒婉婉說,“那筆錢是你父親心甘情願給的,其實他想拿回去的,不是錢,他沒跟你交待過?”
舒婉婉扯住我頭髮的力道突然小了,我趁機趕緊把頭低下,想趕緊看看井錚怎麼樣了,結果還沒來得及看清,舒婉婉就重新更用力的扯住我頭髮,我疼得一咧嘴。
“算了,我現在不想再提那筆什麼錢了,我本來也不關心那個,我現在只想……”舒婉婉說着,突然就把我鬆開了,話說一半就重新走回到井錚牀邊。
等我重新低下頭坐穩當,擡眼就看到她手裡那把槍又對着井錚了。這一次看到這樣,我心裡突然感覺特別特別不好。
“我知道這裡已經被警察包圍了,我可能再也離不開這兒了,不過無所謂,你還不知道吧?我猜你肯定最想知道這個,那我告訴你……”舒婉婉語氣古怪的說着,忽然彎腰貼在了井錚耳朵邊上。
她笑容嫵媚的轉頭看着我,低聲在井錚耳邊說,“警察去抓我爸時,你爸也跟他在一起……我爸說過他永遠不會被抓住,真到了沒辦法那一天,他死了也要拉着墊背的,”舒婉婉說着,突然抽了下鼻子。
井錚一臉漠然的聽着,舒婉婉停下來時他很吃力的擡手捂住嘴,眼睛跟着閉了一下,硬撐着一口氣開口說,“你跟你爸爸挺像的。”
舒婉婉聽了眼神一滯,隨後誇張的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抹了下眼角,“原來你還挺懂我的……我爸很多年都有個習慣,隨身帶着一顆手雷,今天警察衝進去時,那東西終於派上用場了……你爸還有那些死警察,哈哈都做了墊背的!都死了!”
她不再往下說了,把頭往井錚肩頭上一靠,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
我愣愣的看着井錚,沒想到舒維盛和井海文都已經……再看看像瘋子似的舒婉婉,我剛纔那個特別不好的感覺,又加重了幾分。
她爸爸已經不在了,舒家的勢力已經土崩瓦解,她自己現在也被警察包圍在這個院子裡,等待她的結局她一定很清楚。
剛纔井錚說了,舒婉婉和她父親很像……我緊張的看着井錚,他的意思不就是說,到了窮途末路這一刻,她們父女都會選擇魚死網破,自己活不了也不讓別人活。
太可怕了。
我終於明白舒婉婉爲什麼會那麼囂張,直接找到武警那裡讓我來見她,她應該那時候就已經決定要讓我和井錚來給她陪葬。
得不到的就把他一起毀掉,她一定這麼想的。
想明白這些,我求生的本能慾望一下子全被激活了,我逼着自己冷靜下來想想還能做什麼救自己和井錚,一分鐘後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
我想起來自己進來見舒婉婉之前,石剛給我的那個竊聽耳機,他應該通過那玩意知道我們裡面發生什麼了吧,他知道了會想辦法應對想辦法救我和井錚的,我心裡突然鬆了口氣。
可是希望的火苗很快就滅掉了。
因爲我很快就發覺,之前被舒婉婉一頓折磨拳打腳踢,我耳朵裡那個東西好像已經不在了,我趕緊往周圍的地上看,眼神掃到井錚牀底下時,我絕望的皺起眉頭,那個竊聽耳機就躺在牀底下。
我不知道耳機不在我身上了,外面的石剛還能不能聽到這裡的狀況,反正情況不樂觀。
我沮喪的盯着牀底下,還沒調整好情緒,一直大哭不止的舒婉婉卻陡然止住了聲音,我被突然地安靜弄得一愣,趕緊擡眼去看怎麼回事。
舒婉婉之所以不哭了,是因爲她的頭正被一把槍指着,原本一直站在牀邊冷眼旁觀的文醫生,正拿槍對着她。
“把槍放……”舒婉婉身後跟着的那個手下衝着文醫生舉起槍,話還沒喊完,人就被文醫生一槍給打倒了。
他開槍好快,舒婉婉被槍聲震得一哆嗦,我猜她其實壓根就沒開過槍,甚至可能第一次拿槍。
文醫生的槍口迅速對準舒婉婉,他目不斜視的盯着舒婉婉,沉聲對牀上的井錚說,“我欠你的今天都還了,趕緊帶着你的女人離開。”
他說完,又把一瓶藥遞到井錚手裡,“心臟我幫你找到了,儘快做手術。”
情勢轉變的實在太突然,直到井錚掙扎着跪倒在我身邊,我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離得這麼近,我纔看清井錚手臂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他整張臉變得更加蒼白沒有血色,我心疼的叫了他一聲,他低頭只顧着給我解開綁繩,都沒回應我。
他很明顯沒什麼體力,解繩子這種事對他來說做的很吃力,我忍住眼淚不想分散他精力,兩個人終於又能離得這麼近,這種感覺已經足夠讓我覺得幸福了。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裡,我身上的繩子終於被他解開了。
我的手腳困得時間實在太久,被解開了也沒辦法馬上恢復自如,我咬牙忍着疼努力活動身體,嘴裡繼續叫着井錚,他這才擡起頭看我。
可他擡眼的一瞬間,舒婉婉也刺耳的叫了聲井錚,井錚很快扭回頭去看,我還沒來得及看向舒婉婉,身體就突然被井錚給摟住,朝地上仰面摔倒。
耳朵裡似乎聽到一個很奇怪的悶響,離我很近。緊跟着,又聽到一聲。
我還來不及分辨清楚,後背就已經硬生生的砸在地面上,疼得差點喘不上來氣,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過去。
等我緩過勁來,才發覺井錚一動不動的趴在~我身上,他的臉好涼,我口鼻之間被好大的血腥味給填滿。
我破音的大叫起來,“井錚!”
他什麼反應都沒有,我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大聲繼續喊着他名字,我用力想把井錚身體撐起來,可是哪裡辦得到啊,只能無能爲力的繼續哭喊。
文醫生的面孔出現在我視線裡,他看都沒看我,目光直接落在井錚身上,等他用力把井錚從我身上扶起來放到一邊,我馬上忍着渾身的疼爬起來,撲過去看井錚。
“他替你擋了一槍。”文醫生冷着聲音對我說了一句。
我震驚的看着井錚,這纔看到井錚的左肩膀上好大一片血跡,染紅的面積還在繼續擴大,他緊閉着眼睛躺在地上,什麼反應都沒有。
外面突然就傳來一陣雜亂的動靜,腳步聲的槍聲同時突然響起來,我第一反應就是石剛他們那些警察開始行動了,我們有救了。
也不知道哪裡突然來的力氣,我把井錚抱起來,想幫他找到傷口給他止血,正根本不知道從哪下手時,文醫生低聲讓我放下井錚,他動作熟練地檢查他,然後突然·擡眼看我一下,“你去看一下她,還有呼吸嗎。”
我開始沒明白他的意思,等文醫生不再理我低頭繼續給井錚處置時,我忽然就懂了。
轉頭去看舒婉婉原本站着的那個地方,一眼就看到她躺倒在地的樣子。
文醫生是讓我去看舒婉婉的,剛纔我聽到的兩聲悶響,一個應該是井錚中槍,另一個就是舒婉婉被打倒的動靜,是文醫生衝她開的槍。
我幾乎是爬到舒婉婉身邊的,我剛喘着氣去看她,屋門就突然被人從外面踹開,好幾個人一下子衝了進來。
我看了一眼,是和石剛差不多的那種全副武裝,應該是警方的人,我緊繃到快要斷掉的心情一下子崩裂開來,說不出自己現在心情是高興還是什麼別的。
有兩個人直接朝我衝過來,我癱坐在地上,眼神恍惚的看着躺在我眼前的舒婉婉。
她的血濺的到處都是,額頭上有一個血洞,很漂亮的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空洞的看着空氣裡某個虛空的點,嘴角似有若無的帶着一絲笑意,手上還緊緊握着那把槍沒鬆開。
血腥氣撲面而來,我被嗆得咳嗽起來,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想遠離這些味道。角度變了,我再去看舒婉婉的眼神,忽然發覺她其實不是毫無目標的看着,她的目光是看向井錚的。
最後一眼,她還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