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女官

“紅蕊姐。”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紅蕊猛地驚了一跳,她驀然側頭,恰好對上瓶兒那張尖瘦的臉。

“你怎麼也出來了?”

“睡不着。”瓶兒說着,也在她身邊坐下,學她的模樣,露出很憂鬱的神情,擡頭望着天空。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紅蕊姐,你想家裡的人嗎?”

“不想。”

“爲什麼?”

紅蕊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沒有言語。

她確實不想家裡人——因爲家裡窮,爹爹收了州衙十兩銀子,把她賣進了皇宮。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自己生下來就是賤命。

身爲女兒家已經很苦了,偏生還是個窮家小戶,從踏進宮門的那一天起,她就告訴自己,紅蕊,從今以後,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了,爹管不了,娘管不着。

“紅蕊姐。”瓶兒似乎是體悟到了她的心境,偏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咱們都一樣,是伺候人的命。”

“也不能這樣說。”紅蕊黑瑩瑩的雙眼裡,映着月亮的影子。

“紅蕊姐。”

“嗯?”

“我覺得,你很奇怪。”

“怎麼奇怪了?”

“你的心裡,好像總是裝着很沉重的事,紅蕊姐你在想什麼呢?”

紅蕊也覺得,說不出來。

她在想什麼呢?

“紅蕊姐是想成爲一個真正的女官,幫助皇后娘娘處理後宮之事嗎?”

女官?紅蕊雙眼一亮,可是那光芒卻很快黯淡下去——女官,只是聽說過,至於在北宏的皇宮,是從來沒有的。

縱然後宮現在由皇后娘娘主持,但看皇后娘娘的意思,並不想設置什麼女官,他們這些宮女的出路,到底在哪裡呢?難不成,真地只有老死宮中,或者,等着出宮嫁人?

嫁人?

一想起自己在鄉下那個破破爛爛的家,紅蕊的心就一陣糾結——她甚至忍不住想仰天大吼,蒼天啊,你爲什麼不長眼,給我安排這樣的命運?

當然,沒有人回答她。

其實,每個人的生命裡,每時每刻都有機會出現,就要看你是不是能抓住這些一閃而過的瞬間。

紅蕊有些扭曲的表情,讓瓶兒怔了一下,她敏感地覺察到,紅蕊心中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在躍躍欲試,使得她跟其他宮女有很大的不同。

“紅蕊姐,皇后娘娘今天不是讓你管事了嗎?”

“你不懂。”紅蕊有些煩躁地推開她,站起身來——她心知,皇后這麼安排,肯定有深層次的原因,但是她還形容不出來。

心思簡單的瓶兒確實不明白,她不明白紅蕊到底在苦惱些什麼——大家都是這樣平平淡淡地過日子,紅蕊只要也如此,不就行了嗎?

她打個呵欠,揉揉雙眼:“紅蕊姐,我要回去睡覺了。”

紅蕊沒有理她,而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瓶兒走了,院子裡再次安靜下來,紅蕊擡頭看着月亮,眼裡忽然開始大滴大滴地掉淚。

“哭,呵呵,我還沒哭呢,你倒是哭上了。”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紅蕊迅速拭去腮邊淚水,驀地轉頭。

“你今天干的那麼賣力,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出風頭吧。”

紅蕊怔怔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紅蕊我可告訴你,我花那麼大心思擠走明姑,並不是想把內宮總管的位置留給你!”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那爲什麼還要搶我的風頭?”

“我沒有搶你風頭。”紅蕊表現得異常平靜。

喜珠自然不肯信她,重重從鼻腔裡哼出一聲冷音。

紅蕊並不想跟她爭執些什麼,轉身欲朝宿室走去,卻被喜珠一把摁住肩膀:“紅蕊你可給我聽好了,別想在背後耍什麼花招,否則——”

紅蕊懶得理她,一甩肩膀,獨自走了。

……

第二天,夜璃歌讓衆宮女依然各負責各人份內的工作,仍舊安排紅蕊做最後督查,倒也相安無事。

第三天,一名宮女不小心摔碎了一隻御花瓶,按宮中規矩,是要打一頓,剋扣三個月月例的,小宮女跪着向紅蕊求情,紅蕊一時心軟,便把這事給瞞了下來,哪曉得到了第二天,另一名宮女卻把這事在夜璃歌面前抖了出來,指責紅蕊包庇營私。

“紅蕊,可有此事?”

“齊稟娘娘,確有此事。”紅蕊說着,撲通一聲跪下,並不欲隱瞞。

“既然如此,你可願受罰?”

“奴婢認罰。”

“嗯。”夜璃歌點頭,“那麼,本宮便扣你半年的月例銀子,並罰到浣衣局做苦力,你可願意?”

紅蕊的臉瞬間蒼白,嘴脣蠕動,哆嗦了很久,仍然沒能答出一個字來。

“怎麼?無話可說了?”

紅蕊委屈得淚珠子直在眼裡滾來滾去,卻咬着嘴脣始終一言不發。

“來人,把她帶下去。”

衆宮女們面色各異,只是言行舉止間,愈發地小心翼翼,夜璃歌端起茶盞慢慢喝着,於不動聲色間,已然將所有的跡象盡收眼底。

黃昏時分,一卷涼蓆從禁室裡擡了出來,匆匆穿過御花園,朝皇宮角門走去。

幾個藏在樹叢後的宮女們看到了,怕得渾身發抖。

夜裡,宿室裡響起細細的哭聲。

“今天被擡出去的那個,是不是明姑啊?”

“明姑,明姑她怎麼了?”

明姑怎麼了?

衆人俱各懷着鬼胎——被送進禁室,能有什麼好下場。

“睡吧。”終於,有人輕輕地道。

喜珠躺在枕上,不知道爲什麼,腦海裡卻總是閃現着明姑和紅蕊的身影,往日,她們雖說不上如何好法,但也不至於你死我活,況且,憑空害死條人命——

不知道哪裡吹來一陣涼風,喜珠頓時渾身發麻,趕緊扯過被子,把自己牢牢地裹住。

天亮了。

衆宮女們梳洗齊整,聚在院子裡,夜璃歌照常升座理事。

“你們今兒個這是怎麼了,個個無精打采?難不成,是本宮虐待你們了?”

“請娘娘恕罪。”衆宮女們齊齊跪下,衝夜璃歌叩頭。

“也罷,要是覺得累着了,本宮今天放你們假,都回屋去吧。”

要是往常,宮女們定然欣喜異常,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眼下卻依然個個蔫頭搭腦。

“散了吧。”

衆宮女們這才站起身,各自離去,忽然一個小宮女跑回夜璃歌面前,滿臉淚痕地道:“皇后娘娘,明姑她,明姑總管她是不是——?”

夜璃歌將手裡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擱:“這話,是你該問的嗎?”

兩個宮女匆匆跑來,按住小宮女:“青雯,你找死啊?”

小宮女自知失態,刷地白了臉,被兩名同伴給拖走了。

接下來幾天裡,宮女們都異常地安靜,再沒有人敢搞小動作,直到十天後——

“後宮總管之位,不可久懸,所以本宮打算,在你們當中再挑選一人,不知道你們,有誰願意擔任此職?”

宮女們個個屏聲靜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言語。

“怎麼?難道你們都不願意,倘若如此——”

“娘娘,奴婢願意。”

卻說宮女堆裡,徐步走出一人。

“你,”夜璃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喚喜珠。”

“嗯,模樣倒也乾淨,識字嗎?”

“齊稟娘娘,奴婢自小跟着家兄讀書習字。”

“來人。”

“奴才在。”

“且取文房四寶來,讓這丫頭寫兩個字,給本宮瞧瞧。”

“是。”宮侍答應着離去,不一會兒捧着文房四寶重新走回,遞到喜珠跟前,喜珠先向夜璃歌施了一禮,才拈起筆來,仔細想了想,在宣紙上寫下一首七律,自己覺得很滿意,這才擱下筆,退到一旁。

“確實不錯,字體飄逸,筆法靈透,果然腹藏詩書。”

“謝娘娘誇讚。”喜珠側身福了一福,臉上難免浮起幾許得色。

“其餘人等退下,喜珠,你留下。”

“奴婢們告退。”

摒去所有人,夜璃歌方纔起身,慢慢地走到喜珠面前,不知道爲什麼,喜珠先時的高興,忽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是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

“現在沒有人,可以告訴本宮,你心裡真實的想法了吧。”

“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不明白?”夜璃歌脣角微微勾起,“喜珠,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本宮喜歡什麼樣的人,不喜歡什麼樣的人,如果你說實話,本宮說不定還能成全你,倘若敢在本宮面前耍心眼,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樣的後果!”

“娘娘!”喜珠撲通一聲跪下,“喜珠,喜珠只是想,出人頭地。”

“哦?出人頭地?那,依你的意思,怎麼纔算是,出人頭地呢?”

“請娘娘恕奴婢斗膽。”

“沒什麼斗膽不鬥膽,你只管說來。”

“奴婢,想像妨娘那樣,高高在下,睥睨四方。”

“哦?你的志氣還真不小,如此說來,是想取代本宮?”

“奴婢絕對不敢!”

“這麼着吧,”夜璃歌想了想,“現在朝中有十位年輕的將領,本宮準你從他們之中挑選一位夫婿,至於將來如何,那就要看你眼力了。”

“啊?”喜珠微覺意外。

“怎麼?你覺得,還是不滿意?”

“不。娘娘可否,聽奴婢自承下情?”

“你說。”

“奴婢,想……出任織造司一職。”

“什麼?”夜璃歌這一驚,非同小可,織造司不但掌管着天下諸州諸郡的織造之事,而且每年銀錢出入有如流水一般,這丫頭的口氣,可真是非同凡響。

“奴婢之所以如此大膽,是因爲娘娘見識卓越,非尋常女子所能及。”

“織造司?你自忖有這個能力?”

“是,娘娘。”

“如果有所閃失呢?”

“奴婢願攜宮中三寶上任!”

夜璃歌再次久久地怔住了——難不成,是她久居深宮,竟然小看了天下女子不成?

來回踱了兩步,她果決地道:“好,本宮答應你,不過,本宮有個條件。”

“娘娘請講。”

“本宮要你,隨時注意地方上的動靜,隨時向本宮傳遞消息。”

“奴婢遵命。”

“你,退下吧。”

就這樣,天下第一名女官,就此誕生。

雖然,喜珠改名秦嵐,並出任織造司一職,遭到了天下許多官員的彈劾,但是傅滄泓仍然用強大的行政力量,將此事落實,自此,天下女子獲得了到地方各極機構任職的資質,儘管,這仍然非常,非常地困難。

但是一切,總算有了個好的開始。

……

“明姑總管?”

看到那個穩步走進院門的女子,所有的宮女都驚呆了——這還是那個昔日安寧祥和,從不與人結怨的宮女明珠嗎?

她的眉宇之間,浮動着一股威嚴的氣息,讓人不敢小視。

難道說,經夜璃歌調教的每個宮女,都會變得格外與衆不同嗎?

明珠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沉默地回到自己的鋪位上。

自第二日起,內宮恢復了寧靜,宮女們仍然各司其職,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歌兒,你這回啊,可是開了個先例。”

“哦?外朝的臣子們,爲難皇上了?”

“哪有?”傅滄泓搖頭,“那些大男人,早知道你手段厲害,自然不敢說什麼。”

“我這也是爲你着想,要知道,天下之人的資質,生來各有不同,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英明神武,也不是每個女子,都柔弱得不堪一擊。”

“朕知道。”傅滄泓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瞅着夜璃歌,“朕時常在想,如果這皇帝換由你來做,情況會如何?”

夜璃歌並沒有言語,只是淡淡地一笑。

“不過話說回來,這內宮的女子經你一調理,倒個個都跟人精兒似的,將來放出宮去,也不知道,要什麼樣的男人才敢娶。”

夜璃歌仍然只是淡淡一笑。

“不過,你也千萬不要太過操勞,朕看着心疼。”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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