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將禮單放桌上,戴着錯銀纏絲嵌紅寶石護甲手指禮單上輕輕敲了幾下後道:“這樣罷,再加一套北海孔雀綠珍珠步搖、銀白點珠流霞花盞與九柄齊套三色玉如意。”
高福躊躇了一下,面有難色,年氏添雖只有三樣東西,但每一樣均是價值千金,尤其是後一樣三色玉如意,每一柄少說也值百餘兩銀子,九柄加一起就是兩千餘兩,再加上前面那兩件,就是四五千兩銀子,而之前禮單中除卻莊子田地之外,所有東西列一起也不過七千餘兩罷了,驟然加上這麼大數目……
年氏眸光一瞥,將高福爲難瞧眼裡,撫一撫臉淡淡道:“怎麼着,嫌我這禮太重了?得,你若願意給王爺丟臉,就當我什麼話都沒說,還按着原來禮單送去。”
“福晉這話可是冤殺奴才了。”高福聽出年氏言語間不悅,哭喪着臉道:“奴才對王爺和福晉忠心耿耿,哪有不盼着王爺長臉理,實是這銀子……”
“銀子怎麼了?”年氏冷笑一聲道:“別以爲我不知道,各處莊子收成可都陸續上來了,還有王爺俸銀,加一起少說也有兩三萬兩。除去府中正常開支外,至少還有一萬五千餘兩結餘,用來置辦這些個東西綽綽有餘。”她打理王府這麼久,對王府各項收支都心中有數,曉得府中銀子有多少結餘,否則也不會指名加這三樣禮。
高福苦笑道:“原本確實是有這麼多,但是福晉您忘了,凌福晉生下歷阿哥,母子平安,王爺心下高興,說所有下人一律多發一個月月錢,王府上下再加各莊各院及圓明園,統共是五百餘人,即使每個人五兩銀子也是將近三千兩。另外過幾日時阿哥雙滿月,府中要擺宴設席,還有凌福晉嘉冊禮,也需要……”
“行了!”年氏驟然打斷高福話,隨即深吸了幾口氣,抑下洶涌胸口後道:“究竟還缺多少銀子。”這幾日天氣轉涼,福沛染了風寒,咳嗽不止,她忙着照顧他,無瑕看及帳冊與這幾日支用。
高福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能動用大約只有一萬兩左右,其實……若不算那套三色玉如意倒也差不多了。”
“滴答滴答”銅漏聲高福耳邊滑過,一下一下帶走時間痕跡,許久,他終於等到年氏強抑憤怒聲音,“去掉那套三色玉如意,置辦好後你親自送到十七阿哥府,莫要出什麼岔子。”
高福暗鬆一口氣,趕緊打了個千兒道:“福晉放心,奴才一定心力辦好此事。”
待高福拿了禮單下去後,年氏狠狠將一口未動過茶盞摜地上,濺了一地茶水與碎瓷片,恨聲道:“無非就是生了一個兒子而已,有何了不起,偏生要矯情,弄出如此多事來。王爺也是,開口就是所有下人加賞一個月例錢,幾千兩銀子就這麼沒了。”她越說越氣,尤其是想到福沛出生時,胤禛也不過是加賞了王府上下而已,哪有說連莊園裡下人也賞理。
“主子息怒。”綠意命人將地上狼籍收拾後小聲勸道:“王爺也不過是一時高興擡舉她幾分罷了,真要說起來,歷阿哥如何能與福阿哥相提並論,放一起簡直就是擡舉了歷阿哥。”
“現不能,但是很就行了,側福晉――只要冊嘉禮一過,鈕祜祿氏就是名正言順側福晉了,與我平起平坐。”說到後幾個字時,年氏已是咬牙切齒,冷意涌動。
好不容易去了一個佟佳氏,如今又來一個鈕祜祿氏,還真是不消停。
綠意走到年氏身後,輕輕替她揉着發僵肩膀寬慰道:“主子無需這般動氣,就算她真冊了側福晉,卻也說不得與您就平起平坐,論資歷論家世,她皆輸您不止一籌,何況您手裡還握着府中大權,就是含元居那位見了也得讓您三分。”
說到那拉氏,年氏眉心倏然一動,“含元居近有什麼動靜沒?”
這王府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眼線,用以查探別處一舉一動;知已知彼方能立於不敗之地,否則哪一天死了都不知道原因。
“暫時還沒有。”聽到綠意回答,年氏黛眉微皺,這些年她與那拉氏暗鬥,早已曉得這女人是一個什麼人,不聲不響,卻暗下狠手,是陰險不過。如今鈕祜祿氏生下孩子又即將冊爲側福晉,她竟無動於衷,這顯然不合常理。
與此同時,她亦想起一事來,當日她帶鈕祜祿氏出淨思居時候,她曾告訴自己,所有不祥流言皆出自那拉氏佈置。
既然早鈕祜祿氏還懷孕時候,那拉氏就處心積慮要除去她,如今又怎可能聽任她一步步爬上高位,興許,早有了動作,只是旁人不知罷了。
至於鈕祜祿氏……她當日吃了那麼大一個暗虧,想來也不肯輕易罷休,早晚要與那拉氏鬥個你死我活。
如此想着,年氏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與其自己去費心費力,倒不如坐山觀虎鬥,不論她們哪個敗了,對自己都是有利無害。
私心裡,她希望敗那個人是那拉氏,因爲只有她被廢了,自己纔有機會擺脫這束縛了七年側福晉之位,登上高一層。
凌若冊嘉禮日子定弘曆雙滿月那一天,因同時有兩件喜事,是以雍王府中少有大擺筵席,皇室宗親皆來相賀,凌若宗人府左宗正見證下,正式冊立爲雍王府側福晉,記名入宗冊玉碟。
這一日凌若是風光,從初卑微到恥辱格格到庶福晉,再到今日側福晉,苦熬七年,終是一朝揚眉吐氣。
然凌若清楚,這一切並不是結束,恰恰相反,是開始,往後她要走路,要經歷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只是,今日她,不會再懼怕任何人,爲了胤禛,爲了弘曆,她會努力走好每一步,直至這世間無人敢再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