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情況不容樂觀

268 情況不容樂觀

不知道是秦照業的情緒太過出乎尋常,還是這氣氛太過凝固,所有在忙於手中活計的士兵或者百姓都下意識的停下了動作,將目光投向秦照業。

“出什麼事了?”見他情緒太過複雜,半天都沒有說出來一句話,沈傾歡下意識的又問了一句,但在心底裡卻隱隱浮現出一個猜測。

這兩天全身心都投入到衛王都的加固防備上面,而被她忽略了的一件事。

“大王……駕崩了。”

良久,秦照業才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而他也隨着這一句話,對着衛王宮的放下,跪拜了下來。

所有的人,包括沈傾歡在內,聽到這一消息都震驚了一下,旋即,也都學着秦照業的樣子,對着衛王宮,深深的跪了下去。

衛國的最後一個君主,就這樣沒有了。

他們所跪拜的不僅僅是剛剛逝去的王,更多的,是因爲已經等同於消亡的衛國。

雖然衛王在位是無所作爲,而且和這幾代君王一樣,喜歡奢侈且勞民傷財,但在老百姓心裡,他雖算不得是明君,卻也並不殘暴,頂多說其無爲,在這樣強敵環伺的危機情況下,他活着,就是衛國百姓的希望。

而這一消息,也跟沈傾歡剛剛心底裡浮現出的那個可能重疊。

她把注意力都放在瞭如何守住衛王都上面,卻忽略了那一天衛王有些失常的態度,以及他當時放手不管所有的情緒。

腦海裡浮現出雖然只見過幾次面,但每次見面都是在危機關頭的楊承明,想起他曾經看着她,把她錯認成素素的時候。眼底裡流露出來的親情,想起曾經爲了求和軟弱的將素素作爲禮物送去了趙國,而且還讓人散盡她一身修爲。

對於這個人,沈傾歡是抱着太多的複雜情緒的,說不上喜歡,卻也談不上恨,畢竟。到底他身上流淌着跟素素一樣的血脈。是素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可是他竟然死了。

雖然現在這裡人多,秦照業沒有仔細說明他是爲何而死,但沈傾歡也猜測的到。一個身體健康且住在王宮沒有半點威脅的君王又如何會意外身死。

原因只有一個,他選擇了放棄衛國之後,也對自己的生命放棄了。

不同於秦照業,百姓們伏跪在地上。有些人情緒太過激動,已經泣不成聲。

沈傾歡有些愣愣的看着周圍跪在地上的百姓。她還是低估了君王在百姓心中的位置,但大戰在即,這樣的精神狀態,又如何能迎戰。冷靜了片刻,沈傾歡清了清嗓子正準備出聲,卻是秦照業搶先一步站了起來。環顧四下道:“吾王駕崩,固然悲慟。但,這不能成爲我們放棄的理由,我們還有公主殿下在,王都一定可以守下去,而百姓和將士們一定可以等到楚軍前來營救的一天,我以我的姓氏起誓,從此以後,效忠於公主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雖然當着這麼多百姓,不能叫出沈傾歡太子妃的身份,秦照業言語裡是對着公主殿下起誓,但內心裡,卻是對沈傾歡這個人宣誓。

“屬下願意跟隨公主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草民願意跟隨公主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嘹亮的起誓聲此起彼伏,沒想到秦照業的帶頭能起到這麼大的效果,沈傾歡輕吁了一口氣,大聲道:“大家請起,我們一起努力,就一定會有奇蹟出現。”

說着,她又轉頭對秦照業道:“還請秦將軍命人好生安放衛王的遺體,如今情況特殊,不能爲他舉辦葬禮,等戰事一了……再……”

後面的話,尚未說完,秦照業已經點頭應下:“屬下明白。”

沈傾歡又交代了一些細節,大家才繼續剛剛手中的活計,這一次比之前更賣力。

她雖然也算是個女漢子,但對於很多體力活來說,實在是勝任不了,在各個需要幫助的地方往來穿梭了一會兒,就已經感覺到了體力不支,最後只得聽從秦夫人的話,去後廚幫忙,給大家準備宵夜。

但這也並不是個輕鬆的活計,幾千人的份兒,她負責推着小平板車,來回運送都跑了好幾十回,到送到最後一個百姓手上的時候,沈傾歡已經累的直不起腰,索性一仰首,躺在了平板車上,大口的喘氣。

這般不顧形象的樣子,卻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妥,看在所有人眼裡,除了心疼,就是滿滿的動力。

公主殿下爲了大家都如此拼盡全力,還有誰好意思偷懶?

趁着休息的間隙,小七繞到沈傾歡身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道:“姑娘,恕屬下直言,您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事的。”沈傾歡一邊揉着痠痛難忍的手臂,一邊露出沒事兒人的笑容。

“可是,臨行前,主上吩咐過我們,不可以讓姑娘太過操勞,也不可以擅自施展內力,還要讓我們叮囑姑娘按時服藥,可是姑娘您一樣都沒有做到……”

小七所擔心的,自己何嘗又不擔心,當日在燕國,被梅子墨強行灌下的千日醉的毒素還留在體內沒有被排出,她也一直在用藥物壓制,只等着再見了素素,用她精妙的銀針疏導出來,在此之前,御醫特別囑咐,不能擅動真氣,而且還要一直輔以藥物壓制……

可是,身上所帶着的御醫特製的藥丸,在那夜去趙營刺探的時候,不知道是跟那個士兵換衣服的時候遺失了,還是在同肖放糾纏的時候掉了,總之是沒有了。

沒有了藥丸,她就能只能用自身的內力壓制,她還自我安慰着,不過十多天,應該沒問題。但這幾日身體越發疲憊和困頓,卻跟正常的體力勞作之後的反應有所不同。

這才讓她開始擔心了起來,但眼下的狀況,她卻哪裡還有心思管自己身體的不適。

“我看姑娘這幾日的臉色都是蒼白的,所以,算是屬下求您,別在這麼累着了。交給我們去做就行了。好嗎?若姑娘有個好歹,屬下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此生無顏面再見主上。”

沈傾歡嘆了一口氣。寬慰道:“我還能堅持,沒事的,有些事若不是我親力親爲,是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精神鼓舞的。你看,這些百姓。這些將士,哪一個不是已經超越了身體極限還在努力還在堅持,這其中多少也會因爲看到了公主殿下與他們同在同努力,而受到了鼓舞。而且,這些工程也進展的很快,我想。不出明天下午,已經都可以趕製出來。到時候,如果趙軍尚未來襲,也就可以鬆一口氣了,暫且歇歇了。”

小七還想勸說,但見沈傾歡如此堅定的眸子,也只得放棄。

而沈傾歡也料想的不錯,所有的工程,在全部人全力以赴的狀態下,終於在這一天中午,全部趕製了出來。

將所有的成品分成幾波放置妥當,全城的百姓和將士,除了各個城門負責守衛的士兵,其餘人幾乎都累倒在了當場,直接就在地上睡了過去。

而沈傾歡卻沒有睡,她登上了主城門,眺望遠處,眸子裡隱隱有着幾分擔憂。

秦照業還有另外幾個主將也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同她一樣,眉宇間帶着憂色。

“秦將軍,距離上一次派出去的斥候到現在,有多長時間了?”

“仔細算起來,已經超過十個時辰了。”秦照業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裡也帶上了幾分沉重和壓抑。

十個時辰啊,就是二十個小時,從衛王都騎馬出城到前面的要塞城池也不過五六個小時,沒有理由這麼久都沒有任何動靜傳回來的,即使趙軍真的攻陷了那裡,那他們派去的一波波斥候也應該有消息傳回來,可是如今,卻是如同將石頭投入了深不見底的崖底,連零星半點的聲音都沒有。

這纔是最可怕的。

當時自己在肖放營帳裡聽到的,他們駐紮在那裡是爲了等候肖雲飛從南面過來的軍隊,來個左右包抄衛王都,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天,卻依然沒有動靜,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要麼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趙軍依然駐紮在黎城外等候肖雲飛隊伍的信息,這是最好的消息。

要麼,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讓如今沒有半點消息傳入的衛王都被一種瀕死邊緣的死亡氣息所籠罩。

可是如果是前者,那些從衛王都派出去的一撥又一撥沒有了消息傳回來的斥候們,又遇到了什麼?

沈傾歡不敢想,即使是心底有了猜測,如今的她,還有這整個衛王都的所有人,除了等待,再沒有其他辦法。

“要不要屬下親自前去查看?”秦照業身邊的一個副將,沈傾歡記得名字,秦文,是專門負責北門的防守的。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在這之前,我們還是保存實力,以不變應萬變吧。”沈傾歡擺手拒絕,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將領出城查看,無異於讓其去送死。

話音一落,剛剛看着遠處地平線的眸子裡,卻突然出現了一道翻滾着的黑色煙塵。

沈傾歡一個機靈,躍身站到了城牆的邊緣之上,凝眸認真看去,只見,遠處地平線上,確實是一片綿延數裡的黑色在朝着這裡逼近,而且速度極快!

那黑色,她不會認錯,正是趙軍鎧甲的顏色!

“快,鳴鼓叫醒大家!”沈傾歡轉身,對着幾位將領吩咐道:“即使趙軍攻城,也請大家不要擅自行動,一定要按照從我這裡發出來的狼煙做指使,秦將軍,你負責西南兩面的聯絡,東北兩面交與我,剩下各個們的領軍將領也請一定要注意相互之間的配合和和支援,麻煩大家了!”

沈傾歡說完,所有人也不敢耽擱,當即退下去各自的崗位開始佈防。

幾名暗衛站在沈傾歡身側,做着隨時都可以成爲她面前盾牌的姿態。

小七是所有人裡面眼力勁兒最好的,他看了一會兒遠處,有些驚訝道:“那裡有個人?”

遠處全部都是黑壓壓的趙軍,被他說有一個人,自然不會是一般人,剛剛將目光從城外的埋伏上掃過的沈傾歡回過神來,循着小七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到黑壓壓的趙軍前面不遠處,確實是有一個人。

而距離太遠,看不清楚面容,但那身鎧甲的顏色沈傾歡卻是認得的,是衛國斥候的衣服。

最初大家的視野裡還只是一個小黑點,隨着距離近了,可以看清楚那人身上插着的無數箭雨以及他胯下所騎的戰馬也同樣沒能倖免,被射的如同馬蜂窩一樣的馬兒,卻在極力前奔,往回城的方向!而他身後尾隨的趙軍卻在不斷拉短與他之間的差距,按照這樣的速度,不等到達城下,他就已經要被浩蕩的趙軍的馬蹄踩爛!

“那是……”這一幕太過震撼,沈傾歡一時之間,沒有找到自己的語調,下意識的噤了聲。

“那是我們派出去的最後一隊斥候的隊長,沈越。”耳邊響起了低沉的嗓音,主門的守衛將領,謝成平靜的說着,但此時他的雙肩卻已經開始顫抖。

在已經身負重傷的情況下,卻還能堅持到這裡,拼死也要回城報信,這般的英勇無畏,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但如今,沈傾歡,還有這城頭上的所有衛國將領,卻只能對他報以敬意。

除了眼睜睜的看着他死於敵軍的馬蹄之下,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這麼遠的距離,就算是開城出去營救,也根本趕來及不說,面對數萬大軍的趙軍,這時候出城無異於送死,更何況,爲了衛王都更多百姓的安危,這城門開不得。

城頭上風聲漸進,帶着呼嘯,似是能聽懂此時城頭上目睹了這一幕的所有將士的心聲,不斷的在發出悲鳴。

眼見着那距離終於消失,那一身褐色鎧甲漸漸隱沒與黑色之中,沈傾歡心痛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