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薄情,是劇中許多人對周信春的評價。

他是爲了自己的事業,能夠犧牲一切利用一切的男人。成衍越讀劇本越覺得理解他,就連感情上都與他接近。

入戲大概就是這種奇妙的狀態。

陳子瑤穿着婚紗出來,成衍迎上去,主動向她伸出手臂:“真合適。”這就是周信春應該有的表現。陳子瑤果然在他的注視中露出笑容,一手捧着花束,一手輕輕搭在成衍的臂彎中。

兩個人拍了一張並肩而立的合影,又拍了一張陳子瑤端坐,成衍立在她身後的。

這兩張婚紗照立刻登上了門戶網站,成了宣傳組圖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張——不論是陳子瑤還是成衍,之前都沒有拍過婚紗。這兩張照片一出來,當真有一種新婚夫婦,琴瑟和鳴的感覺。

這組圖片裡還有一張許寧依扮演的交際花,姿態婷婷嫋嫋,豔而不俗。雖然形單影隻,青春美貌卻更勝陳子瑤一籌。

於是陳子瑤和許寧依的飯劇還沒拍,就開始掐到底是誰漂亮誰戲份多誰纔是男主的真愛。不光飯在掐,現場的陳子瑤和許寧依之間也是暗潮涌動,兩個人對着成衍都是笑面如花,溫柔體貼。

創造了這兩個角色的秦恆對此很得意,並表示成衍也應該得意。

成衍偶爾也會遲鈍:“我得意什麼?”

“二女爭一男,還不夠得意的?”秦恆回答,“還是兩個超出平均很多的大美女。”

成衍好笑,壓低聲音:“……你這是直男的想法。”

秦恆搖頭:“錯。我這是正常人的想法。一般人被爭都會高興吧?我敢打賭,即使是一個正常女人,被陳子瑤和許寧依這樣兩個女人爭都會高興。不相信我們隨便拉一個來問問。”

秦恆什麼都好,就是有一種編劇特有的固執,而這種固執又因爲他富家子的身份更加肆無忌憚。成衍立刻安撫他:“你說得對,太對了……所以我不是正常人。”

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

這是開工第一天的晚飯聚餐,雖然是叫的送餐,但都是幾家特色餐廳送過來的,酒水也豐厚,算是犒勞第一天開工的演職員。

正好許寧依過來給成衍敬酒,秦恆眨眨眼睛,就坐得遠了些。留他們兩個人。

許寧依大概多喝了兩杯,腮上紅紅的,眼睛裡水濛濛,真是我見猶憐。成衍卻想起沈樂名臉上像被貓爪抓傷的血印子。

許寧依說了兩句想好好合作的場面話,話頭一轉提到了楚瞳:“楚瞳結婚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你還有印象嗎?”

成衍點點頭。

許寧依垂着頭,忽然眼淚就下來了:“其實我那時候已經跟沈樂名分了……我那時候才覺得也許楚瞳比我聰明。”

一邊說話一邊就靠得更近。

成衍無語。沈樂名再差勁也是個雙,他對女人完全沒感覺。許寧依這什麼眼神……

不管許寧依是什麼打算,他無意介入她的私事。遇到這種事情態度越明確越好,成衍含糊應付了兩句,就站起來:“我喝多了,先回去了。”

留下許寧依一個人坐在那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哪步做錯了。

成衍拔腿就走,就沒看到秦恆人模狗樣地坐到了許寧依身邊。

回到郊外別墅已經很晚了,夏紹謙還沒睡,在書房裡,這就代表他有工作要處理。

成衍自己上了樓洗澡,本來喝了酒覺得困,一沾枕頭就能着,結果看到牀頭櫃上放着的東西時睡意全消。

黑絲絨小盒裡是一枚戒指,式樣簡單。

成衍鬼使神差拿起來就往中指上套——職業習慣使然。

戴上去的時候很輕鬆,取下來卻有點困難。正想用香皂滑下來的時候,夏紹謙進來了,成衍立刻將手藏進被子。

夏紹謙走過來就吻了吻他:“過兩天祝非清擺酒,你和我一起去。”

祝非清和前夫離婚八年,兩個人兜兜轉轉最終決定復婚。因爲是復婚,就不辦隆重的儀式,只是請一些親朋擺幾桌酒。

成衍答應了,一邊拼命在被子裡扒戒指。

這要是夏紹謙買給祝非清的就搞笑了。

果然夏紹謙就說:“我今天給她選了件珠寶……”

成衍向他豎起中指:“我這就取下來……”

夏紹謙一怔,隨即抓住他的手:“不用。”

他將成衍的手擺正了欣賞:“這本來就是送給你的,果然很合適。”

彷彿看到了賞心悅目的風景,夏紹謙嘴角噙着笑意。

“……剛剛就想告訴你,給祝非清選珠寶的時候,我看中了這枚戒指,想着帶在你手上一定很合適。”

夏紹謙解釋。

成衍將手拉遠,驚喜狀:“真的!看上去指節更長了,膚色更白了,爪子也不想抽筋了……”

他看了看夏紹謙:“不是結婚戒指?”

“不是。”

成衍收了下來:“謝謝。”

睡下的時候夏紹謙摟住他,摸着他的手上的戒指。

“成衍……”

“嗯?”

“爲什麼不是結婚戒指才收?”

“我就是隨口一問。”

夏紹謙再度沉默。成衍略有些驚奇和好笑:“當初你可是很乾脆就拒絕了我的求婚啊。”雖然他關於求婚的記憶很渺茫,被拒絕還是記得一清二楚的。

“我覺得我們之間不需要婚姻。”夏紹謙低聲說。

“同感。”

“上一次我被綁得喘不過氣……婚姻就是必須完成的任務。到最後只要和她在同一個房間我都會失眠……”

這次輪到成衍沉默。

窸窸窣窣撫過夏紹謙的後背,向他獻上一個吻:“別說了。”

看到夏紹謙坦承軟弱的一面,成衍不僅覺得難過,還覺得難堪,像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夏紹謙握住他的手,力氣有點大,擠壓着剛剛帶上去的戒指箍得有些痛。

“可是我又想用這個戒指栓住你,爲什麼?”

成衍忽然觸動。

他笑了:“你不是一直說愛我的嗎?大概是因爲你愛我。”他很得意自己現在可以面不紅心不跳說出這種肉麻話。

夏紹謙沒了聲音,彷彿需要思考什麼極難的問題。

成衍等了一會兒等不到聲音,終於滑入睡眠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