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和你的性命相提並論

安妮聽我如此說,便出言安慰我說:“您千萬別說些這樣的話,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而且先生對您如此的好,您更加要頑強的活着,畢竟這個世界還很美好。”

是啊,還美好,確實精彩紛呈,可我也實在看不到這些美好是與我有關係的。

可現在又活着,好像讓自己真正的去死,又做不到這點,只能等着自己一步一步接近那一步,越來越近時,又開始做徒勞的掙扎,想要在這個無趣的世界上,再彌留一分是一分,還真是無比的矛盾與可憐。

安妮見我只是望着地下某一角發着呆,又說了一些話來安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聽,我有點累了,便伏在枕頭上,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安妮見我沒有動靜後,也不敢發出什麼聲音來,小心翼翼替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從我牀邊起身後,便動作無比輕的離開了我房間。

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睡過去,意識非常的模糊,又清楚的知道房間內的一切細微的聲響,大約是不太沉。

之後那段時間我都在醫院內養着傷,基本上不能動,不能動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說,還真是痛苦非凡,因爲醫生要求你永遠都保持一種姿勢躺在牀上,畢竟我是活的,不是一具屍體,這種事情我也根本做不到。

身體上極其痛苦的時候。我就想,要殘廢去殘廢吧,便在牀上隨意翻動着,我自己痛快了,倒是沒有什麼,把安妮他們可嚇得半死,求奶奶告爺爺的讓我不要動。

這件事情也把易晉給引來了,自從上次醫生給我換傷口他來過一次以後,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來病房看過我,大約是我的不配合,讓醫生打了一通電話去告了狀,等他再次趕到時。我正鬧着要下牀。

而安妮明明比我年輕,可卻跟老媽子一樣,差點沒跪在地上求着我說,讓我不要下牀。

可我沒有理她,執意要這麼做,一點一點從牀上挪着起來後,好不容易扛着疼痛把雙腿給落地了。

還沒來得及走上一兩步,門就在此時被人推開了,而安妮的哀勸聲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我們同一時間回過頭去看,才發現易晉正站在門口,我整個人身體一下就垮在了牀上。

安妮見狀剛想來扶我。易晉冷着臉站在那說:“讓她動,讓她一次性動個夠,誰也別扶。”

安妮來扶我的手便僵住在那裡,我被易晉這一嚇摔在牀上後,疼得我也直抽氣。

還沒等疼痛從我身上完全抽離,易晉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站在我面前後,便用他那冰冷到可以凍死人的眼神看向我。

他問:“怎麼,你現在是覺得自己完全好了。”

我知道自己又惹到他,趴在那裡根本不敢說話。

倒是安妮趕忙替我出來說話說:“先生,您別誤會,於小姐是在牀上躺太久了。不舒服,人喘不過氣,所以纔想下牀走走。”

安妮這句話,成功的讓易晉看了她一眼,她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話,身體抖了兩下,捂着脣立馬退到門口,悄悄離開了病房。

裡面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後,我過了好久後,這才嘶啞着聲音說:“我……不太舒服。”

如果是在平時,易晉一定會問我哪裡不舒服,可是此時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這不是你自找的嗎?”

我不敢反駁他,只能趴在那兒,特別小聲的說:“對不起。”

可我這句對不起,沒有讓易晉臉色緩和,他低聲說:“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所以這話不用和我說。”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你是個成年人,相信你每做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果你認爲自己已經好了,你想動我也不會阻止你,反正身體是你的,你想怎麼動就怎麼動,要是覺得自己生活可以自理,我會撤散這間房內的一半護士,給你更好的活動空間。”

他說完這些話,便踱步離開了這裡,剩我一個人趴在牀上,不上不下。

良久過後,我在牀上掙扎了幾下,又用了好大力氣再次按照標準的姿勢躺了下去,躺下去的那一刻,我主動將被子拉好,也不敢再動。

等安妮回來後,見我竟然奇蹟般的好好躺在那裡,微微驚訝了一下,不過她也沒有敢說什麼,便去浴室拿了一塊溼毛巾替我擦着臉,儘量我舒服一點。

之後那幾天我老實多了,不僅主動吃東西,還經常會讓安妮給我按摩,我也不知道這半個月的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在牀上數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後,差不多過了半個月,有一天早上來病房查房,替我檢查了身上的傷,覺得都好得差不多後,他便滿是欣慰的說:“看來您這半個月守的規矩,倒是沒有白費,從今天起,就可以試着下牀走動了。”

在聽到醫生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還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醫生見我回不過神來,便笑眯眯的對安妮吩咐說:“扶着你們家小姐下牀走動的時候,儘量動作別太大幅度,還有是適當,不能過量,從第一天開始,往後逐漸加大活動量。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背後的骨頭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了。”

在醫生這句話一落音,我反應過來後,當即便對安妮大聲說了句:“快,快來扶我下牀。”

醫生見我如此焦急的模樣,倒是笑了好幾聲,說沒有打擾此時狂喜中的我,讓安妮好好照顧我,便帶着護士從我病房離開了。

安妮扶着我下牀那一刻,我才發現這個世界有多美好,恨不得如今衝進走廊,狠狠跳兩下,來以此慶祝自己重生。

我走了進步後,立馬又停了下來,安妮以爲我怎麼了,便緊張的問:“您哪裡不舒服嗎?”

我說:“你有手機嗎?”

安妮一聽到手機,便滿臉緊張的看向我,以爲我要給誰打電話。

我藏不住的開心搖晃着她的手說:“你快去給易晉打個電話,就說我現在可以下牀走動了。”

安妮聽到我這句話,這才鬆了一口氣,她當然樂意,便把扶到椅子上坐下後,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她在我的期待中撥通了易晉的電話,電話打過去響了三下,電話便被接通了,是易晉的聲音,還沒等安妮開口,我從她手上立馬將手機一奪,便開心的對電話內的易晉說:“醫生說我可以下牀走動了。”

我完全沒有顧易晉在和我生氣,這麼開心的一件事情,我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他。

他聽到我這話,聲音依舊是淡淡的,但是上語氣比上次好太多了,他低聲說:“是嗎。”

我說:“那是當然的,醫生還說我恢復得很好。”

他那邊特別安靜,應該是在辦公室內的地方,他說:“既然醫生說恢復得很好,那就繼續保持。”

我說:“那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我脫口而出這句話後,握住手機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我有點緊張的等待着。

過了差不多十幾秒的時間,在我的期待,易晉說:“我今天有點事,改天吧。”

聽到他這句話,我有些失落的哦了一聲。

他聽出了我的不開心,過了半晌,又在後面補了一句:“星期六應該有時間,明天要出差一趟。”

我說:“那我知道了,不打擾你了。”

我說完,便提前把電話給掛了。

安妮見我打完電話後,一臉的不開心,便試着問了一句:“怎麼了?”

我把手機遞給她,說了一句沒事,便自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着牀那端走了去。

安妮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一時看了一眼手機,一時又看了看我,她見我又爬到了牀上躺着,便問我:“您這就不走了嗎?”

我躺在牀上後,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說:“有點累。想睡。”便沒有再理會安妮。

之後一下午,我都有點悶悶不樂,到達晚上安妮端着晚飯進來後,我也是吃幾口打算放下不吃的,安妮看了我一眼,像說什麼,這個時候門開了,我以爲是護士,也沒什麼興致去看,躺在牀上沒有動。

安妮卻朝着門的方向,驚訝的喚了一句:“易總?”

在聽到安妮這句易總時,我第一時間從牀上一彈,甚至連身上的疼痛和不適都忘記了,立馬去看門口的人。

在那站着的確實是白天才跟我說不會來,要出差的易晉。

天色有點轉涼了,他穿着一件長款的黑色外套,身姿修長的立在那裡,我以爲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還糅了兩下,兩下過後,我發現是他,便將臉上的欣喜一收,又重新躺回了牀上。

安妮從牀邊起身想說什麼,易晉對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吩咐安妮從病房離開後,他才反手將病房門給扣上後,踱步朝我走了過來。

他看向趴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我,好半晌,他才彎身坐在了牀邊,擡眸看向病牀上方我基本沒怎麼動過的晚餐。

他什麼都沒說,伸手端起那碗我只碰了一口的骨頭湯後,才說:“自己起來還是我扶你起來。”

聽到他這句話,我趴在那依舊沒有動,易晉用勺子在碗內攪拌了幾下說:“看來這是不希望我來了。”

我依舊沒有動,易晉放下了手上那碗湯,便彎身將我從牀上緩慢的抱了起來坐好,我又想躺下去,他指着我說了一句:“不準動,給我坐好。”

我這才停止了動作,沒有表情的看向他。

他也不跟我打馬虎眼,重新端起那碗湯後,對我說:“把它喝了。”

我沒有動,他又說了一句:“喝了。”

我說:“我手疼。”

他聽到我這句話,突然笑了一聲說:“你倒是挺會折磨我。”語畢,便舀了一勺湯親自喂到我嘴邊說:“吃吧。”

我覺得這才差不多,給了他一個面子張了一下嘴,他一邊喂一邊唸叨着問:“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反省。”

他見我不回答,便:“嗯?”了一聲。

我故意裝傻說:“什麼都沒做錯。我要反省什麼,反倒是有些人,幾天不來這裡,不聞不問,他更應該好好反省自己,他的良心會不會痛。”

易晉見我含沙射影,他笑了兩聲說:“喲,牙尖嘴利了。”

我強調說:“這是怨念。”

他抽了一張紙巾,動作在我嘴角無比專注的擦拭了兩下後,他說:“你還怨念,我呢,遲早要嚇死我是嗎,現在還敢在這裡跟我這麼義正言辭的狡辯,你告訴我,誰給你的膽,嗯?”

他嘴上雖然是如此說,可話語裡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怒意了,我知道他的氣消了,便越發大膽的說:“反正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在這個時候跟我吵架,不理我,就是不想照顧我罷了,你就是在找個藉口逃避責任,還好我身體好,都這個樣了,好起來也就半個月,我纔有求於你。”

我將他手從我嘴巴上給拿開,假裝生氣的怒視着他。

易晉將手上的紙巾丟在一旁後,眼眸內帶着笑意打量了幾眼說:“這是倒打一耙?”

我說:“是你倒打一耙,我剛纔說的都是事實。”

易晉見我如此狡辯,也不跟我生氣,而是繼續用勺子餵了我一勺湯問:“那你打算怎樣。”

我朝他伸手說:“禮物。”

他略微挑眉,說:“你還敢要禮物?”

我理直氣壯問:“爲什麼不敢?你沒發現自從我二十歲以後你就再也沒有給我禮物了嗎?”

易晉說:“你都大了,不是小孩了,怎麼還要禮物。”

我說:“也就是說,我現在大了。你就理所應當的不給我禮物了?”我冷笑了一聲說:“過幾天我就去我媽那裡告狀,說你欺負我。”

他見我這幅模樣,便低笑了一聲,然後拿起一旁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帶過來的袋子,遞給我說:“給。”我打量了一眼那個盒子,盒子很大,可是裡面是什麼東西,我不確定,他什麼都送過給我了,我想他應該不會再送重複的。

我從他手上接過後,便迫不及待的去把盒子給打開,裡面卻是一個極小的盒子。像是首飾盒之內的,我看了他一眼說:“你會不會太沒新意了?又是項鍊?我現在易家宅子裡的首飾盒裡面,還有一盒子你送給我的首飾都沒有帶過。”

他笑而不語,在一旁替我剝着蝦。

雖然我覺得沒有新意,不過說完那句話後,還是快速的將盒子給打開了,裡面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一條項鍊,可這個項鍊卻和以往不同,項鍊上面卻吊着一個小巧精緻的戒指。

我抓着那戒指看了他一眼,他也沒有說話,只是嘴角掛着淡淡的笑。

我也有說話。這個戒指看似和這個項鍊是一體的,不過我還是把它摘了下來,套在了無名指上,大小正好合適,我笑着說:“好像還挺好看的。”

易晉在一旁說:“不是說不喜歡嗎。”

我說:“我只是說挺好看,沒說喜歡。”

我說完,又把那條項鍊遞給他說:“你給我戴。”

他給我剝了幾隻蝦後,便用溼紙巾擦乾淨自己的手,然後從我手上接過,便輕輕一傾身,把手上那條精緻又小巧的項鍊,緩緩的給我戴在了脖子上。

給我戴好後。我問他:“好不好看?”

易晉仔細打量了幾眼,不說話。

我輕輕推了一下他,又問:“好不好看?”

易晉忽然伸出手捏住了我下巴,我下意識看向他,此時他雙眸裡淡淡的笑意退去,剩下的全都是嚴肅,他低聲警告我說:“以後,不準再給我做這樣的事情。”

我下意識想逃避,想低下頭。

他提高音量說:“看着我!”

我被他突然變大的音量嚇了一跳,身體抖了一下,便略微閃躲的看向他。

易晉將我臉又再次擡了擡,沒有給我任何閃躲空間他,他那雙帶着寒光的雙眸攝住我眼睛後,又再次說:“對於我來說,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和你的性命相提並論,所以沒有我的允許,你的命不能拿去換任何東西,從此以後也不准你再做這樣的蠢事,易小樊,你聽明白了嗎?”

我下意識後退了一下,這細微的動作一下就惹怒了易晉,他雙手粗魯的捧着我臉,目光朝我逼視而來,他聲音壓抑着怒火說:“我讓你看着我!”

我身體又再次抖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我的眼淚就在那一瞬間流了下來,不是因爲被易晉兇了,而是莫名其妙就這樣哭了出來,彷彿所有的事情被扭成了一股麻繩,有委屈,有害怕,我怨,有恨,有不捨。

可我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紅着眼睛流着淚,然後委屈的看向他。

易晉以爲是他剛纔對我太兇的緣故,嚇到我了,他的語氣一下就軟了下來,他大拇指擦着我臉上豆大的淚說:“你還有理了,哭,又給我哭,你除了哭還會什麼,現在是連一句話重話都不能說了?”

他的話一出,我的眼淚流得更加兇了。

他見狀,便只能低聲細語的低哄着說:“好了,好了,就當我剛纔沒說過那些話,行嗎?別哭了,看把臉哭髒的。我和你道歉,嗯?怎麼樣?”

在他這句話一落音後,我瞬間便撲在他懷裡,緊緊的抱住着他,就像抱住了一根可以給我安全的浮木,我放聲大哭了出來。

這一刻,我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痛痛快快的活着的,這麼多年,我終於又可以在這個懷抱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了。

我僞裝得太累了,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我的所有一切都已經走到了結尾篇,我還是要一個人上路的,這個懷抱一直都不是我的久待之地。

可是這一刻,我只想在他懷裡待着,什麼都不用懼怕,因爲他可以替我去擋下一切風雨。

他是我的家,他一直都是。

易晉被我抱住後,身體震了一下,大約過了一分鐘,他同樣擁住了,手在我背後輕輕撫摸着我,笑着說:“傻瓜。哭得這麼兇丟臉不丟臉。”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還不忘反駁他說:“我纔不丟臉呢,丟臉的人是你,你就是一隻紙老虎。”

他聽到我這句話,嘴角的笑容無奈中又帶了一絲苦澀說:“對你,我不是一直都是紙老虎嗎,你的眼淚一處,繳械投降的那個人永遠都是我。”

他笑着說:“你還真是我的剋星,在你面前我算是人心甘情願認輸了。”

我雙手死死纏住了他脖子,將他臉往他懷裡越埋越深,我哭着說:“易晉,我好害怕。怎麼辦。”

他低聲說:“我不是在嗎?嗯?”

我搖着頭不說話。

他最後擁着我,手撫摸着我頭,用無比認真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聲說:“哥哥會永遠在你身旁的,小樊。”

我哭得無比哽咽搖着頭,我不要他在我身邊,我不要,因爲我不想他跟我走後面的路。

雖然我很害怕,可是害怕又怎樣,我不想成爲他的負擔。

可是這些話我沒有說出口,只是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抱得死死地。

後來還是醫生來了,推開門進來,見我在易晉懷裡哭得跟小孩子一樣。便有些不知道該不該進來了,小聲對易晉笑着問:“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易晉抱着我,滿是無奈說:“哭成這樣,倒是讓你們見笑了。”

醫生大笑了兩聲說:“無傷大雅,無傷大雅,哭吧,哭出來會舒服點。”

易晉見我哭得沒完沒了,便在我後背拍了兩下笑着說:“好了,別哭了,你看這麼多人看着,不知道羞嗎?”

我埋在他懷裡,更加不想擡頭了。

醫生也沒有再管我,笑着把手上有關於我身體的一些檢查報告遞給易晉說:“這是於小姐前天做的ct掃描,骨頭方面都長得很好,傷口也恢復的不錯,身體應該是暫時沒有大礙了,各項指標都正常,您看看。”

易晉接過看了兩眼,便對醫生說了一句:“辛苦了。”

今天六千休息一天,明天繼續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