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易晉,我好不了了

我從牀上坐了起來,看向他說:“剛醒。”

他笑了笑,輕聲說:“要用晚餐了,準備準備。”

我拿起牀上的衣服給自己裹好後,朝他伸出手說:“快扶我下去,在牀上躺一天了,頭都暈了。”

易晉似乎也沒有懷疑什麼,他扶着我下牀後,我便坐在了輪椅上,我看了一眼外面的雨,發現還是沒有停,我又仰頭看了她一眼問:“我躺了很久了嗎?”

易晉推着我朝着客廳外走說:“睡了快有一下午了。”

聽他如此說,我也沒有再說什麼,家裡的傭人將晚餐準備好後,不知道是不是我中午吃得太飽的原因,晚飯我吃的並不多,甚至是有點少,甚至是有點想吐,人又逐漸開始了不舒服。

但我沒有表現太明顯,儘量讓自己看上去跟正常人一樣,可就算如此,易晉還是看了出來,他見我食慾似乎不是很好,便放下手上的筷子問:“怎麼了,不舒服?”

我趕忙說:“估計有點積食不消化,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易晉對一旁的管家說:“給曾醫生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檢查檢查。”

管家聽到易晉的吩咐後,不敢耽誤時間,便立馬去給醫生電話了,我想到我醫生一來我就得打針,我剛想說不要了,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管家已經從餐廳內離開了,我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看出我眼裡的哀怨,便從椅子上起身,彎身替我將毛毯掖了掖說:“只是檢查檢查,如果沒什麼事,就不需要打針。”

我反駁說:“你每次都這樣說,醫生哪次來不就是給我打針。”

我立馬把自己的手伸給他的說:“你看,我手背上全部都是打針留下的洞,現在還沒好呢。”

易晉目光落在我手背上那細小發青又有點發紫的淤青上,他沒有說話,而是用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我現在我人瘦了下來。手也變小了很多,在他手心裡只有一小團。

後來醫生來了,說我身體有些營養不良,需要補鐵補電解質這些東西,有事兩瓶藥給我打了下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我有點生氣,易晉和我說話也不理。

我想不通,我吃的夠多了,爲什麼長期都是營養不良,再瘦下去,我幾乎是不能看了,想到這裡,我本來好了一天的心情又越發的壞了,又是砸藥碗不想吃藥扯針頭。

易晉隨我鬧了好一會兒。也不跟我計較,他知道等我這個勁過了就跟沒事人一樣了,藥砸了,他又讓後廚那邊重熬,只是這針頭,我想拔,可是他一個眼神過來我還是不敢的。

這樣鬧了一番後,我便有些乏力,一直躺在牀上打着藥水,而易晉坐在一旁守着我。

等我又是睡了半個小時醒來了後,易晉沒有在身邊,估計是暫時離開了,我也沒有理會,而是有點口渴,想找人給我倒水。可房間內一個人都沒有,我便自己從牀上坐了起來,朝着門的方向大喊了幾句:“安妮!安妮!”

還是沒有人,我有點火大了,在我最需要他們的時候邊上總是沒有人,我乾脆直接把手頭上的針給拔了,拔完後,我廢了好大勁從牀上爬了下來,好不容易坐到了輪椅上,我似乎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以爲安妮他們又在偷懶了,便氣沖沖的轉動着輪椅朝那邊走,可才走到門口的時候,我把門一打開,門外沒有安妮。而是兩個傭人正坐在沙發上,磕着瓜子閒聊着。

我沒想到他們膽子竟然如此之大,大晚上的竟然敢坐在這裡閒聊偷懶,我剛想衝上去訓斥他們一頓,可還沒來的得急開口,我就聽到其中一個背對着我的僕人,邊磕着瓜子邊閒聊着說:“要我說啊,現在咱們的差事都不好當,這個易小姐脾氣大得要死,動不動就耍小姐脾氣,如果不是易先生慣着,誰樂意來照顧她這個癱子啊。”

另一個傭人也說:“你跟一個快要死的人去計較什麼啊,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了,她還能享幾天福?只是可憐了,這麼年輕,確實個註定要死的命。”

那人磕着瓜子說:“可不是,我也懶得去和一個快要死的人計較什麼,只是可惜了生在了這麼好的人家,卻是個短命鬼。”

那兩個傭人完全沒發現我就在他們身後,地下全都是他們磕成一地的瓜子皮,而其中一個傭人磕完手上的瓜子,便倒在了沙發上,舒服的嘆了一口氣說:“哎呦喂,有錢人就是好,沙發都比別人家的要軟。”

另一個人也倒了下來,甚至還脫了自己的鞋襪,在沙發上擦了兩下,閉上眼無比享受的說:“咱們可不能休息太久,小心易先生回來撞見了。”

那人說:“怕什麼,易先生有急事出去了一趟,估計今天晚上都不會回來。”

正當兩人舒服的躺在那休息的時候,我又悄悄推着輪椅回了臥室。

差不多二十分鐘,安妮趕了回來,她回來後,見我把針給拔了,當即便走了上來說:“哎呀!易小姐,您怎麼把針給拔了!”

我沒有理她,只是特別安靜的靠在那裡,她並沒有發現我的異樣,而安妮應該是出門去後廚給我拿中藥去了,她手上提着的是一個專門裝藥過來的保溫杯,她把保溫杯放下後,當即便看向我手,在確認沒有出血後,她鬆了一口氣,看向我又說:“您這又是怎麼了?才一點點藥了,您幹嘛自己又扯了針。”

我面無表情問:“易晉呢。”

安妮聽我問易晉,這纔想起來什麼,她趕忙說:“易先生剛纔去處理了一點緊急事情,今天晚上可能回不來。”

我聽了,沒有說話。

安妮再次把藥從保溫杯拿了出來,還很熱,那些黑色的液體散發着陣陣白霧,她吹着對我小聲說:“有點燙,我給您吹涼吹涼,您之後再喝了。”

安妮剛把藥放了下來,之前在客廳外面偷懶着的兩個傭人走了進來,她們手上端着我今天的晚餐,如往常一般小心翼翼放在了一一旁後,沒有多停留,又立馬要退了出去。

不過他們還沒走到門口時,我說了一句:“等等。”

因爲陪着我吃飯,根本用不到她們,一旁的安妮還以爲我在說她,正給拿東西給藥扇涼的安妮,便看了我一眼。

我說了一句:“說的不是你,是菊姐和青姐。”

已經走到門口的兩個人全都朝我看了過來,有些不確定的看向我,我又說了一句:“對,是你們兩個人。”

那兩人傭人相互看了一眼,大約不知道我是因爲什麼事找她們,都面面相覷的看了一眼,這才走了上來,我看了一眼今晚的菜,對他們說:“豆芽我不吃。全都挑出來。”

她們大約是沒想到我居然會讓她們做這種事情,她們遲疑了一會兒,其中一個主動拿起筷子說:“我替您挑。”

另一個便在一旁站着,我看了她一眼,又對她說:“把藥端過來,我想先喝藥。”

安妮立馬提醒了一句:“還有點燙呢。”

我沒有理她,在那站着的另一個傭人,便立馬替我端着那碗有點燙的藥走了過來,確實是有點燙,當她小心翼翼端着剛想遞給我時,我沒有去接,而是表情淡淡的拉着身上的被子說:“好好端着,如果撒了一滴,就扣半個月工資,碗要是摔了,就滾蛋。”

我這明顯就是赤裸裸的刁難,她們兩個有些驚訝看向我,可我沒有看他們。

安妮以爲我心情又不好了,剛想替那兩個傭人求情,我已經提前以一句:“我現在不想聽任何話。”

安妮想要求情的話,最終還是吞嚥了下去。

那個叫青姐在給我挑着菜,而那個菊姐,正滿頭大汗端着那碗特別燙的藥,她的手一直在抖,托住碗底的手在發紅,似乎是非常的燙,因爲她很難受的看了我一眼,甚至帶着一絲哀求說:“易小姐,太燙了……”

我笑着看向她晃得越來越厲害的手,問:“湯啊?”

她立馬點頭,大約以爲我會讓她放下。

我冷笑了一聲,對一旁的安妮說:“我渴了,想喝水,你去幫我倒一杯水來。”

安妮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不過現在的我在他們眼裡,已經成了一個陰晴不定的人,安妮怕惹禍上身,和明智的選擇明哲保身,她二話不說立馬要去給我倒,可她才走到門口,我又再後面添了一句:“要滾水。”

安妮驚愕回頭看向我,我也回看向她,反問:“怎麼?有問題嗎?”

安妮見我臉上沒有一點笑意,她立馬搖頭說了一句:“沒、沒什麼。”

然後她走了出去,差不多幾分鐘,她端着一杯剛燒開的水走了過來,我笑看了她一眼,然後對端水的菊姐說:“你過來。”

菊姐完全不清楚我到底是想幹嘛,不過她也不敢抗拒我,只能按照我的吩咐端着那碗漸漸變涼的藥走了過來,她到達我面前後,我說:“把藥端低一點。”

她又看了我一眼,雖然還是不知道我要幹什麼,她還是按照我的話,把手上持着的藥碗放低了幾分,我接過安妮手上那杯冒着濃濃熱氣的熱水,對菊姐笑着說了一句:“端穩了,要是灑了一滴,還是照樣要滾蛋。”

我說完,便擡高手上那杯水,停在藥碗的上方,我拿着那杯水緩緩往下倒着,九十度的水形成了一根水珠,不斷往藥碗內漸入,碗內的水位越高,往外濺的液體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

當碗內的液體從碗口的邊緣滿了出來後,她終於還是沒有抗住,她高昂着聲音:“啊!”了一聲後,碗便應聲而落,所有的液體全都倒在了她穿着布鞋的腳上。

她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抱住自己的腳,倒在地下便是連聲的慘叫。

安妮便立馬彎身去扶地下的燙到了她,正在挑菜的青姐看到自己同伴成了這樣,大約也意識到了什麼,她臉色有點發白。給我夾菜的手一直都在發抖,我笑着看了她一眼,她手就抖得更加的厲害。

可是我已經沒有什麼精力去和她計較什麼了,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外面沙發髒了,去洗洗。”

她聽到我這句話,如獲大赦,她將手上的筷子趕忙放下來後,便蒼白着臉,結巴着說:“易、易小姐,我現在就去。”

我不知道菊姐的腳到底被燙成什麼樣,不過我想這麼熱的水,就算沒有燙得很嚴重,可一定會讓她痛上一段時間。

我讓安妮帶了一個醫生過去給她治療,之後,鬧了這麼久,藥也懶得打了,我便讓人推着我出門走走,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外面溼漉漉的一片,我印着燈光看着那一池子仍舊在水裡活躍着的魚發着呆。

安妮安置好菊姐後,見我坐在外面連毯子都不帶,便立馬走了出來,對我說:“您快進去吧,小心感冒了。”

我沒有理她。

這個時候有傭人從宅子內追了出來,對安妮說:“安妮,易先生的電話。”

安妮看了我一眼說:“易總打電話來了,估計是問您情況的。”她沒有再多逗留,朝着宅子內跑了去。

沒多久安妮又匆忙跑了出來,把手機遞給了我說:“先生讓您接電話。”

我從她手上拿過後,那端便傳來了易晉的聲音,他聲音帶着對我的特有的溫和問:“還沒睡?”

我也入場和他說:“白天睡得太久了,有點失眠。”

我想了想,又趕忙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笑着說:“還在外面可處理點事情,可能明天。”

我說:“那你忙,我這邊不用你擔心。”

易晉有些不相信的問:“真的嗎?”

我說:“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了。”

易晉聽我如此說,他淡笑着說:“好了,安妮剛纔說你責罰了兩個傭人?”

我沒想到安妮會對易晉打小報告,我冷哼了一聲說:“誰讓她們嘴巴髒?”

易晉感覺我話裡面藏着另一番意思,他問:“怎麼了?她們說了什麼嗎?”

我說:“他們說我是短命鬼,說我快要死了,還說我是個癱子。”

我話還沒說完,易晉便冷着聲音問:“這些話是誰說的?”

我說:“菊姐和青姐。”

易晉聽了沒有說話,他在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會讓管家處理好這件事情的,下人胡亂嚼着舌根,不要和她們計較。”

我冷笑的說:“我才懶得和他們計較,反正那個菊姐也沒好過,被我燙了腳,估計十天半個月都下不來牀。”

易晉說:“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不要再胡思亂想。”

我說:“我可沒有胡思亂想,我現在還好好的,我怎麼會信他們的話,如果我真的是個要死的人,我媽哪裡還有心情在國外工作,肯定一個飛機打了過來照顧我的。”

易晉見我如此說,他說:“嗯,不要聽信傭人的胡話,我明天儘早回來。”我說:“好,要給我帶禮物。”

他忽然笑了。他說:“這點你倒是一直都記得。”

我說:“這點我當然不能忘。”

易晉笑着說:“好了,快回房,別受了凍。”

聽到他這句話,我自然是回了句:“好,我就回。”

易晉又讓我把電話給安妮,我把電話給了安妮後,也沒有理她,自己推着輪椅朝着宅子內走了去。

我回到房間後,也沒有讓安妮跟着,趁她在和易晉通電話時,我立馬反鎖上了門。

確定臥室內沒有一個人後,我試着從輪椅上,自己一點一點站了起來,我清晰的記得以前的自己是能夠走動的,一定是我這段時間出院沒有鍛鍊的原因,我手死死撐着輪椅,儘量把自己的身體上的力氣逼到腳上,可才站穩不過三秒,我整個身體又朝椅子上無力的摔了下去,我摔下去後,還是不肯認輸,我又用盡身上所有力氣,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這次站的時間久了一點,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五十秒,一分鐘過去後,我笑了。

就是這樣,如果人不聯繫的話,就像是一臺機器,會越來越鏽,怎麼會好得了呢,原來是我太偷懶了。

發現自己可以站立這麼久後,我試着一點一點朝前走動着,一步,兩步,三步。

當我沒來得及狂喜,第四步,我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下,摔下去那一刻,我清晰的聽到自己身體撞擊在地板上沉悶的響聲。

我每一處骨頭都在發疼,我還是覺得我是自己剛纔沒站好的問題,至少比剛站起來時。好了很多,這次至少可以走上幾步了,我又從地下掙扎着起來,可這一次纔剛站穩,我整個人又往後狠狠的倒了下去。

這一次摔在地下後,我便再也沒有起得來,我動不了了,我感覺自己身體像是被冰封了起來一般,我更說不了話,呼喊不出來,只能眼睜睜聽着門外傳來了安妮的敲門聲,和呼喚聲。

她以爲我在生她氣,她以爲我睡着了,敲了幾下,見我沒有迴應後。不敢在敲下去,她便從我房門口離開了。

我身體抽搐了兩下,兩下過後,我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地板下,一點一點變涼。

我在這冰涼的地下躺了一整晚,中途我幾次想要從地下掙扎着起來,可每一次手臂撐在地板上,又再一次狠狠摔了下去。

後來,我就再也沒有任何力氣掙扎了。

第二天早上,安妮又在門外敲着門,我裡面還是沒有給她迴應,她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管家似乎是在外邊說了一句:“要不,我去拿鑰匙開門。”

安妮立馬說了一句:“先別,可能是在睡覺。易小姐有時候都要睡到中午的,我們再等等。”

管家聽了安妮的話,也不敢貿然進來,可誰知道他們正打算中午十分再進來的時候,易晉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提前回來了,他回來後,安妮大約是去找了他,和我說了我的情況,易晉回來的第一時間,當即便是在臥室房門外敲着門,他喚了幾聲:“小樊?”

見我房間內沒有反應,他又敲了幾下,易晉大約是知道了情況不對勁,當即便在門外問安妮:“從昨天晚上就開始這樣了嗎?”

安妮立馬回了他一句:“對。和您打完電話到現在,裡面就一直沒有動靜。”

安妮的話剛落音,緊接着門外便傳來了一聲巨響,門被易晉一腳給踹開了,他看到趴在地下的我後,便立馬第一時間衝了過來,他一把將我從地下給抱了起來,大喊了幾聲:“小樊,小樊?!”

見我沒有隻是睜着眼睛沒有反應,便立馬用手握了一下我的手,發現是一片冰涼,他鐵青着臉看向安妮,不過他什麼都沒說,抱着我迅速上了牀,立馬用被子緊緊將我裹住,他裹住我後,便立馬吩咐了一旁的安妮,讓她打電話立馬叫醫生過來一趟。

不過當他吩咐完後,他撥開了我額前的頭髮,感覺我神色和眼神都不對勁,他又立馬說了等等兩個字,他說完,忽然連同被子一起把我抱在懷裡,什麼都顧不了,朝着房門口狂奔而去。

我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呼吸,我想說什麼,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了易晉的衣襟,我想讓他看看我,我想和他說話。可是我的力氣太小了,抓在他衣襟上的手,根本沒有任何力道。

而易晉忙着將我放入車內,也根本沒有時間注意到我這個細小的動作。

易晉抱着我進了車後,司機便立馬發動了車,迅速開離了這裡,易晉一把扣住我落在他胸口的手,他不斷安撫着我說:“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我們很快就到了醫院,小樊,不要睡,看着我。”

他捂着我臉說:“看着我。”

我按照他的話看着了他,我一點都不擔心,可是易晉的眼裡全都是慢慢的慌亂,可他仍舊在剋制着自己,他撫摸着我臉依舊溫聲細語對我說着話:“很難受嗎?很快就好,等我們到了醫院就好,不要怕,小樊,我在這裡,別怕,哥哥在這裡。”

我一下就哭了出來,我身體是冰冷的,但是從眼尾不自覺流下來的眼淚,確實無比灼熱的。

這一刻,我知道,他騙了我,是他騙了,我也在自己騙自己。我一直在想着自己能夠好的,因爲他從來都沒有騙過我,他說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可是就在今天,我忽然意識過來,我的身體沒有再變好,而是糟糕到了極點,原來他們忍着我這糟糕到了極點的脾氣,竟然是因爲同情我。

原來十年後的自己,是這個模樣的,脆弱的不堪一擊,是個活不過三十歲的短命鬼。

我媽呢,爲什麼我都成了這樣,她從來都不來看我。

是不是這樣沒用的我,連她都給拋棄了。

我不知道我們的車子走了多久,我們的車中途是一直闖紅燈過去的。到達市裡的醫院後,應該是一個多小時,一個小時後,我身體被臺上了搶救臺,劇烈的燈光照在了上方,許多醫生拿着一個東西一直往我心臟摁着,摁着,再摁着。

我覺得疼死了,可是我叫不出來,靈魂就像是被禁錮了一般。

又是一段時間,我耳邊全都是醫生雜亂的說話聲,之後他們往我手臂內注射了一些什麼,我最後一絲意識也終於隨着那藥的作用沉睡了過去。

這一次睡過去,又是一些凌亂的夢,我夢到我爸媽出了車禍。我夢到了趙曉文被槍斃那天,是一場大雨,我夢到了小奇,咆哮的大海,他的哭聲,槍聲。

我在夢裡盡力掙扎着,想要躲避那些可怕的畫面,他們卻在我身後始終窮追不捨,我抱着腦袋用盡全身力氣大叫了一聲,那些畫面就如一顆玻璃球一般,被我的聲音震得破碎了。

一束光竄入我眼睛,突然一下我就醒了,醒了後,人仍舊在醫院。

易晉在我身邊。

他看着我,我手被他握在了手心中。易晉笑着說:“樊樊,你醒了?”

我一絲力氣沒有,甚至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這一次我發現跟第一次醒來有很大不同,我身上插滿了管子和儀器,就像一個怪物,一個機器人,電視劇裡面要死的人,都是這樣演的。

我對易晉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易晉,我好不了了……”

他聽到我這句話,握住我的手便緊了幾分,可他臉上的情緒仍舊維持在一個正常值上,儘管他在笑,可是他握住我手的力道卻出賣了他。他擦着我臉上的眼淚說:“這是個過程,我們要慢慢來。”

我搖着頭,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我知道他又再騙我,可是我自己心裡清楚,傭人們都說了,我是一個短命鬼。

我說:“有點累。”

本來這句話,我只是說說而已,可是一說出口,眼淚就跟決堤了一樣。

我想用手去擦,因爲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只是一擡手全都是管子,那些管子就像是一根刺戳中了我本來就脆弱的心,我大哭了出來,我說:“易晉,這樣真的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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