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混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易晉書房內出來的,當我整個人坐在沙發上那一刻,我一直緊繃着的身體,突然在那一刻垮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腦海暫時空白了整整十分鐘。

當小奇拿着玩具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我動了兩下,擡起他那張和我八分像的臉。

這張臉上尋不到易晉的半絲影子,他……怎麼會是我和易晉的兒子?怎麼可能會是?

小奇問了一句:“媽媽,你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將手從他下巴處拿開,便呆坐在那裡。

差不多整整半個小時,於曼婷從大門外走了進來和我打招呼,我也沒有理她,只是抱着孩子失了魂一樣離開了。

到達醫院後,小奇便開始吵鬧,他在我懷裡哭着大喊說:“媽媽,小奇不要打針,小奇以後會乖的!”

我沒有理他,只是機械似的掛好號,排好隊,然後帶着他一步一步在醫院裡進行檢查。

差不多兩個小時過去後,當我抱着孩子坐在醫生面前那一刻,醫生看了小奇的所有報告和我說:“目前孩子的身體狀況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可近親隱性遺傳病,在沒有發病之前,誰都不知道這個孩子會得怎樣的病,所以就算檢查染色體,我們也抽查不出來什麼。”

我整個人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垮坐了下來,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有怎樣的反應。

那醫生見我臉上血色全無,便又再次安慰說:“你也別太擔心了,畢竟這種機率還是很少的,只要帶孩子定期複查,應該就不會有多大問題。”

醫生說完這句話,我突然就在這一刻響了,我看了一眼來電提醒,上面是易晉,我對醫生說了一句抱歉,便抱起懷中的小奇朝辦公室外走,直到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我才接通了那電話,

當易晉的聲音從電話那端清晰傳來,他在電話內問:“在哪。”

我幾乎可以聽見我緊繃的骨頭在咯吱咯吱作響,可說出來的話,卻又是如此的平靜,平靜的讓人覺得出乎意料。

我說:“我在醫院。””

易晉說:“於秘書今天早上見到你,說你情緒不太好,身體不舒服?”

我說:“昨晚的緣故。”

易晉聽到我這句話,沉默了一會,才接着說:“等我回來。”

說完,便把電話掛斷了。

我像是個幽靈一樣又再次抱着小奇回去。

我到達家裡的半個小時,易晉的車便從鐵門外開了進來,車子停在了正門口,當他從車上下來走進大廳時。

僕人剛收拾完他的書房,從二樓慌慌張張下來,然後和他撞個正着,那僕人一見到他後,第一反竟然是跪在他身在,哀聲求饒。

僕人的反應,讓易晉眼睛微眯,他問:“發生什麼事了?”

那僕哭着說:“先生,是我們沒有看好小奇,讓小奇偷溜進您書房把您魚缸給打了……”

“書房?”

易晉語氣平靜的重複了一句。

那僕人哭着回了一句:“對,是書房。”

坐在我懷裡,正吃着午飯的小奇,在見到易晉回來後,連嘴裡的東西都來不及嚼碎,便揮舞着手,大喊着:“舅舅!”

易晉聽到小奇這句舅舅,便轉身看了過來,他朝小奇微微一笑,踱步便朝二樓走去。

在他轉身那一刻,他嘴角那絲笑便冷了下來。

易晉上去了差不多一分鐘,一分鐘後他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站在了我面前,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在他視線下,滿臉麻木的坐在那喂着小奇東西,小奇一口接了一口之後,張嘴便又奶身奶氣的說:“舅舅,媽媽今天帶我去了醫院、”

小奇話還沒說完,我便往他嘴裡塞了一勺子飯,及時制止了他之後的話。

易晉並沒有想象中的發怒,僕人端了一杯茶過來後,他在沙發上坐下,端起桌上那杯茶後,微微喝了一口,他才說:“小樊,有時候我們眼睛所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

他說完這句話,將手上的茶蓋往杯口上,輕輕一放,然後看向我。

我還是沒有回答他,彷彿靈魂出竅的一般,剩下軀殼在這裡,機械似的喂着小奇。

易晉對一旁的僕人淡聲吩咐說:“先帶孩子上樓。”

一旁侯着的僕人聽到易晉的吩咐後,便立馬從我手上接過孩子,迅速從大廳內退了出去,這裡便只剩下我和易晉。

他放下手上的茶杯後,便柔聲說:“樊樊,那份東西你不應該拿着,給我。”

我面無表情說:“我給我媽了。”

他聽到我這句話並沒有生氣,依舊良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笑着問:“真的?”

我說:“就在半個小時前,我找人送過去的。”

他聽到我這句話,他端坐的身體往沙發上微微一靠,這時他手上握着的打進一通電話。

易晉摁了接聽鍵,放在耳邊語氣平穩的喂了一聲,電話那端得人大約是公事,才說了兩句,易晉便面無表情說了一句:“我有事,之後再說。”

緊接着,他將電話掛斷,然後將扔在了桌上,便再次看向我。

他說:“你再說一遍。”

見他這樣的反應,我怕他聽的還不夠清楚,便朝他冷聲一笑,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重複着說:“我說,我、給、我、媽、了、”

總共七個字,我每說一個字,他眼睛便冷下一分,最終他完美的情緒終於在我那七個字中,土崩瓦解。

他勃然大怒,擡手便要朝我臉揮下來時。我立馬仰起臉,冷冷地說:“易晉,你打啊,你最好是把我打死。”

易晉那一巴掌終究沒有落在我臉上,離我臉只有一寸時,於曼婷忽然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見這樣的狀況,趕忙對易晉說了一句:“易總,三番理那邊來電話了。”

於曼婷的話剛落音,易晉的手便在那時硬生生停了下了。

我們僵持了一會兒,易晉最後收回了手,他壓下臉上的怒氣之後,便從於曼婷手上接過了電話。

我不知道老爺子在電話內跟易晉說了什麼,因爲易晉在接聽了那通電話後,臉色比之前還要更沉幾分,他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掐斷了電話,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轉身便臉色凝重的離開了大廳。

他離開沒多久,我媽又打來了電話,她在電話內哭着和我說,爺爺不行了,讓我趕緊過來。

當時我接到這通電話時,第一反應便覺得是假的,第二反應,便是我媽撒謊,可這兩個念頭剛一閃而過時,易晉的車忽然去而復返,車子停在大廳門口後,於曼婷便推門匆匆下了車,朝我走了過來說:“易小姐!易總讓您收拾好東西同他一起去三番理。”

不管這件事情是真是假,我沒敢耽誤時間,便對於曼婷說了一句:“等等。”

轉身便朝樓上走去,抱着小奇下了樓,於秘書早就在車門口等候了,她見我來了,便立馬將車門拉開,我抱着熟睡的小奇,彎身坐了進去。

易晉自然也坐在車內,不過我們兩個人都沒說話,小奇一直在我懷裡熟睡着。

司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三番理,等我和易晉趕到醫院後,爺爺剛從重症監護室裡推出來,我媽還有我爸全都圍在他身邊,大聲喊着爸爸。

可一向身體健碩的老爺子躺在病牀上,一點反應也沒有,血色全無,嘴脣灰白,像是死了一般,病牀後面跟着捂脣一直哭泣的吳霓。

易晉在看到吳霓後,他腳步停了一下,忽然偏頭看了我一眼,我沒敢看他,只是下意識抱緊了一下小奇,他嘴角忽然勾起一絲說不出的笑,似嘲諷又似苦澀。

我和易晉一同靠近爺爺的病牀那一霎,我爸忽然朝易晉撲了過來,揮手便朝着他臉上狠狠一拳下去,這一拳我爸用了十足的力道,饒是身材高挑的易晉都被這一拳打出好遠。

我爸朝撞在牆壁上的易晉怒吼說:“你這孽子!你一定要把這個家折騰得所有人都死了,你才肯善罷甘休嗎?!”

還沒等我們來得及反應,我爸衝了過去便和易晉廝打了起來。

我媽看到這樣的情況,在一旁焦急大哭着喊:“易成天!不要再打了!你快住手啊!”

我爸平時無比聽我媽的話,可這一刻,易晉在他面前不像是他的兒子,更像是仇人。

易晉從始至終站在那裡,沒有還過手。

我媽看到易晉滿臉的血,她衝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懷中早就被嚇哭的小奇抱住,哭着對我說:“小樊,你快去拉開你哥!讓他們別再打了,在這樣打下去會出人命的!你快去!”

我聽到我媽的話剛想靠近去勸,可手剛拉上我爸的衣角,我爸打紅了眼,反手便朝我一拳揮了過來。

當我以爲這一拳我是在劫難逃時,身後忽然有人將我一拽,還沒等我明白過來,之前一直沒有還手的易晉,忽然擡手便朝我爸揮了過去。

我爸本來之前還氣勢洶洶看,被易晉這一拳打暈了過去,倒在地下便不省人事。

我媽撲過去,便在走廊哭着大喊:“來人啊!來人啊!”

之後整條走廊亂成一團,小奇的哭聲,我媽的尖叫聲,以及吳霓喊醫生的呼叫聲,還有醫生匆匆趕來的腳步聲,結成一個炸彈,忽然嘭的一聲,便爆炸了。

爺爺是第二天早上八點醒的,他醒來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見吳霓和易晉。

當時特護出來後說了這句話後,易晉便從始至終只是坐在椅子上抽着煙,連頭都沒擡一下。

昨天晚上那場混亂過去後,他臉上的傷看上去好了一點,不過襯衫衣領上的血,依舊有些觸目驚心。

易晉沒有說進去,也沒說不進去,我媽不敢上前去催,也不敢和他說話,只敢在一旁遠遠看着。

直到易晉抽完最後一根菸,他將菸蒂掐滅在一旁的菸灰缸內,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吳霓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表情說了句:“走吧。”

說完,也不管吳霓是怎樣的表情,便早就徑直走了進去,他的背影被窗戶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拖得很長,這一刻的易晉,忽然讓人覺得連影子都是疲憊的。

我們都知道,他這一進去意味着什麼,爺爺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麼等着易晉的,只有一條路走,那就是和吳霓結婚。

我媽先前本來想方設法,要易晉同意結婚,可沒想到反而無心插柳柳成蔭。